第八十章 大乘般舟三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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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禪房內,廣欽正給老孟講述“伏波刀”運力的要訣和腳步的配合,孟義山有盤王刀法的底子,學起來倒是容易理解。
    廣欽以手化成刀勢做了一陣演示,又要老孟和他對搏,孟義山竭力所能揮出盤王刀招,也攻不破廣欽手掌所布的防線。
    見了老孟手中奇巧百出的攻勢,廣欽歎道:“中原武學之外,還有這種奇絕刀術!”
    老方丈認為這套刀法不遜於伏波刀,隻是一個擅攻,一個善守,孟義山如果融會貫通,達到攻守合一。武功就會提升一大截。
    老方丈讚賞孟義山道:“你的身手靈活多變,武功駁雜是個特點,如能學會擅用內息,武林之中你能出一頭地。”
    “請師父指教”老孟畢恭畢敬地說道。他對王爺都沒這麽有禮過。
    廣欽想了想,方道:“我修的佛門內功是大乘般舟三昧法,又叫“十方現在佛悉在前立定經”,這門功夫築基需要苦修九十天,其間不眠不休,隻提一口真元之氣在胸,繞室行走,九十日磨盡那股元氣,盡而複生,以致生生不息。是密法中的密法,先天中的先天。”
    見老孟麵有難色,廣欽笑道:“你毅力不足,為官在衙也沒有那麽多時間。我先傳你個簡化的法門”講了幾句與普通內功完全不同的走心脈,過奇經的行氣口訣。
    孟義山一一記下,方丈叮囑道:“你隻需練武之時耗盡內息,待到精疲力竭,就運用此法行氣,可以獲得比平時坐功強盛逾倍的增進。”
    老孟點頭謹記,又請教道:“方丈方才說刀法,提到攻守合一是怎麽回事?應該攻就是攻,守就是守啊。”
    廣欽給他解釋道:“一般高手在出手時竭力猛攻,速戰速決。或是防守綿密,等到敵方聲勢一竭,再發動反擊。這是氣勢消長之道。”
    孟義山十分讚同,這個道理他能理解並應用。
    廣欽接道:“還有更高明的攻防手段,比如後發先至,看清敵人的出手後,再出招破他。至於攻守合一,就更加難了。”反問孟義山道:“你能在攻擊的同時封掉敵方的招數麽?”
    老孟想了想,搖搖頭,他將手臂比劃著動了動,又揮又砍,半晌放棄嚐試:“奶奶的,又想攻又想守,出招後就畏首畏尾,不知道怎麽好了。”
    廣欽了然地一笑,說道:“一心不可二用,這個重在無心而為。等你功夫到了,隨手出招就是那個樣子。”又補充道:“這個必須把自身武學融會貫通,先練到招式真的為你所用,再加上多年的武學積累,才有可能做到。老僧也是五旬以後才晉升到了攻守合一的境界。”
    老和尚的話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老孟通往更上一層武學之門的心鎖。“攻守合一”他為之憧憬。
    孟義山寶山在前,又借機請教了不少武學疑難,把王河注解玄陽真經上的武功也拿出來詢問廣欽。
    老和尚聽了這門武當秘籍,循著經書上所闡述的武功至理,一言不發地想了好久,最後欣喜地笑道:“果然沒有永恒的第一。看這本經書所載,三豐真人未必能勝得過我和尚。”
    隨即廣欽發現自己已起了勝負之心,當下連宣佛號,直說罪過。
    孟義山憋笑地看著和尚,心說你和王河一個說法,當下把王太監所說的武學之說日新月異,今人繼承揚棄,有可能在招式上超越前賢的說法告之老僧。還拿出一些王河對玄陽經的看法來與廣欽方丈印證。
    廣欽思索過王河的觀點後,點頭道:“這個三寶太監的傳人識見不凡,已入武道之門了。江湖高手,大多隻能稱得上武學,技近乎道的幾乎如同鳳毛麟角。”
    茶水都換了三道,廣欽還在給老孟闡述武功上的問題,直到伊王領著小朱安回來,才結束了這次對話。
    廣欽方丈對孟義山說道:“以後你每三日來我這裏兩個時辰,老僧先把伏波刀傳授了,再教其他武藝。”
    王爺與老方丈告了辭,將朱安留在那裏,帶著老孟出寺去了,在山門前孟義山扶著王爺上車,伊王在他耳邊說道:“今日之事,你切記守密。本王不希望看錯了你。”
    老孟拍胸打包票,直道:“王爺放心,撬了我的牙我也不說。”
    伊王的車駕出了白馬寺,隊伍行出老遠,孟義山騎在馬上還有些神不守舍。正在回味著師父傳授的一些妙招,今日一行,他收獲頗豐。
    接下來的一些天,每逢三日午後,他就騎著那匹烏雲蓋雪前往白馬寺,廣欽就會在那座禪院內相候,傳授老孟刀招。一套伏波刀隻有六招,暗和卦理六爻生克變化,全是守禦的招數。
    孟義山接連聽了五次傳授,才勉強練成了第一招,直被老和尚視為蠢材。
    實則是這套刀法對走位和揮刀的配合要求太嚴,老孟資質僅能說是中人,能有這種進度已經算不錯了。
    孟義山盡心揣摩“伏波刀法”,習練漸入佳境的同時,有伏波刀和盤王刀互作印證,盤王刀法上的修為也是一日千裏,全力揮刀會迸發刀罡,幾乎達到了刀起風雷動。乍一瞧來已有了雲敖的數分火候。
    朱安也在寺裏待了些天天,王爺回府後對外宣揚的是小王子被異人看中,帶去學武,三年後自會歸還。
    除了朱安的生母陳妃,餘者都給王爺瞞過。
    老孟閑暇下來還會陪著小朱安解解悶,教導一下這個小徒弟。小王子每天能見到老孟這個師父,初來時那種想家的心情漸漸淡了。隻是有時夜晚入睡後還會喊著母親,眼裏帶著淚花。每到此時廣欽方丈就會走到這個侄孫的床前,替他掖好被子。
    朱安也在學刀,還是孟義山所教的那些基本功,廣欽隻是督導他識些文字,便任由他在禪院裏自行玩耍。
    經過幾次接觸,孟義山摸清了廣欽老和尚喜歡字畫書法,尤其是王摩詰的畫和米元章的字。
    老孟請教了嚴先生,求他代自己重金搜羅來了王維的兩幅“長江積雪”和“伏生受經圖”。有了這兩幅寶貝,又去老尚書那裏抄家一樣搜刮,找到了一份米元章的“蜀素帖”。
    看著老尚書如同被割肉剔骨一樣的神情,孟義山心生不忍,口說:“舅公!你看哪個名家字畫好,老孟出錢替你買下,拿你一幅,賠你三幅,別跟死了老婆一樣。”
    何尚書尤自不舍,心道:“比死了老婆難受。”
    老孟將這三件書畫重新裝裱,畫軸用玉製,裝入錦囊。選了一日天氣晴朗的時候,攜帶到了白馬寺。
    一見廣欽的麵,老孟就把這三卷畫軸取了出來,恭敬地遞過去。
    老方丈打開其中一幅,一看是“伏生受經圖”,畫風疏密結合,正是王摩詰的真跡。
    當下愛不釋手,反複觀瞧了多半晌,才恢複常態。
    孟義山笑著說道:“這是徒兒孝敬給師父的一點薄禮,雖然拿不出手,也是老孟的心意,師父將就收下吧。”
    廣欽也不矯情,知道這個徒弟有錢有勢,有地方搜求。難得他一片心意,就順水推舟的收下了這三卷畫軸。
    等打開另兩卷,“長江積雪”還好,看到“蜀素帖”老和尚呆住了。
    孟義山見他神情有異,奇怪地問道:“師父,怎麽了?”
    “昔年故物。”廣欽念叨著,眼光略顯迷蒙。
    “這畫是你的?”老孟張大了嘴。
    廣欽手握著佛珠,表情有些痛苦地回憶道:“那是建文二年的時候,殿試結束。我接見新科前三甲,見裏邊一個何姓進士奏對得體,文辭暢達。心喜他的人才學問,就把帶在身側把玩的“蜀素帖”賞了出去。”
    “事後我為此還懊悔了好久。你是在何處得到這蜀素帖的?”
    孟義山決計不說實話,笑著說道:“哈哈,古董店買的。”他打著哈哈。
    廣欽歎了口氣,說道:“後人不肖。”
    老孟心道老子拿來孝你了怎麽就不孝了。
    廣欽方丈將三軸畫卷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蜀素帖”能回到他手上,這讓老和尚十分高興。
    少頃習武之時,廣欽指點起老孟不耐其煩,迫著他反複運使伏波刀法,每一式劈斬,每一招的腳步,都要求做到盡善盡美。直到孟義山汗透重衣,以刀拄地再也練不動的時候,老和尚猛地對老孟發動了攻擊。
    廣欽大袖一揮,沉重的袖風一擊就將孟義山打得離地飛起,翻滾出好遠跌在地上,嘴邊都溢出了血絲。
    孟義山頭腦一昏,還來不及反應,廣欽的身影迅捷地就移到了他的身邊,一掌向他胸前拍去。沉重的掌風表明和尚是來真的。老孟勉強一個側滾,嘭!和尚的掌力將土地打出道淺坑。
    老孟的身上,頭臉上全都是土,開口剛想叫罵。和尚的袖子又卷了過來,勢道飄逸好似流雲飛舞,將老孟偌大個身軀裹得高高飛起,在空中轉得頭暈眼花,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手中寶刀都甩飛了。
    孟義山虎吼一聲從地上爬起,凶性發作!什麽建文帝老方丈,他都拋到了腦後。揚起鐵拳重重的擊向廣欽方丈的胸腹,老和尚原地佇立,硬生生受了孟義山連環三拳,毫發無傷。
    三拳一過孟檢使全身酸軟,靈魂好似都從身體內抽去,“碰!”的頹然倒地。他此刻連一根小指都挪動不了,累脫了力。
    廣欽走到他身邊,孟義山從躺著的角度隻能看到和尚的芒鞋,就聽老和尚用嘉許的口吻說道:“不錯,精疲力竭後還能發出勢道不弱的三拳。以後每日的功課就照這般辦理。好挖掘出你的潛力。”
    老孟無力的眨著眼睛,心中恨恨的想:“這瘋和尚,折騰了老子半條命去。”
    足足在地上躺了一炷香的功夫,孟義山才在老方丈的催促下站了起來,渾身無一處不疼,正要開口抱怨,廣欽伸出右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左手並起食中二指迅捷地戳中老孟心口的“檀中穴”。
    登時一股熱流從心脈處升起,溫熱的盤旋在心口寸許方圓,廣欽的手指不停,連捺帶點,被手指戳中的地方,立即匯入一股暖洋洋的真氣,融雪一樣消除了所經之處的疲憊,等打遍老孟周身各處肌肉和幾大要穴,那種溫暖的內息已經流遍全身。以心口的真元之氣為引導,飛轉了一個周天,盡數歸入丹田。
    孟義山疼痛盡消,經脈像是將要炸裂一樣充滿了真氣,重新變得生龍活虎。
    反觀廣欽經過這麽多指的施為,已經臉色蒼白,額頭見汗,點擊的手指也變得微顫。老和尚扶著老孟的肩膀,吃力的笑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老和尚欣慰的看著老孟,“我已經在你身上打入了“大乘般舟三昧法”的築基真氣,以後你隻要在體力真元耗盡的時候。照著老僧所授的口訣運行,這門功夫就會練的很快。”
    “師父!”
    老孟心懷感動,第一次從心底真心稱呼老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