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雙匕奪命亦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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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少林和尚刺殺伊王那一夜開始,已經七天了。
王府還是沒有查到雪庵等人的蹤跡,城門禁令未見鬆懈,大批的官兵換班駐守在城牆上,洛陽城依然有進無出。在這種反常的高壓下,洛陽城的空氣有些緊張。
老孟無視城中的壓抑的氣氛,他自從得了得了般舟三昧秘要,也不管事,整日在衙門後的一間獨院裏暗自潛修,要不就去白馬寺與方丈學武。除了每日耗盡內力以求突破的辛苦外,可說逍遙至極。
孟義山修煉武功的這幾天,錢帳房忙得亂轉,將那輸糧取引的細則執行的井井有條,老孟把那在洛陽四門設賑施粥的差事,也交給了錢倫來安排。
錢帳房不怎麽高興的勸說老孟,說這是賠本買賣。
孟義山笑道:“老錢你這人就是見識短,照本官說的幹!”
錢倫心疼這個差事平白往外扔錢。但隻得按照老孟的意思搭起了施粥的木棚,每天飯時發粥,一時遠近窮苦百姓蜂擁而至。
有不少城外的流民闖進來求粥,高峰時候把四個城門全擠得水泄不通,黑壓壓全是人頭。城門駐軍怕出亂子,組織了幾營士兵在城門樓上張弩以待。
一時間糧食流水價的往外送,景況雖然熱鬧,但家有餘糧還敢冒領的幾乎沒有。
孟大人的粥隻發老弱。有不符此條件給抓出來除了徭役相抵,別無他法。
若有吵嚷鬧事的,當即就被巡檢司派來的一群大漢飽以老拳。打了個半死再扔到黑石渡去給黃河清淤泥。
這些救濟貧苦的糧食,都是錢倫在“輸糧入庫”這關竅上尖鬥進,平鬥出,糊弄下來的一小部分。
在給王府囤積糧食的同時,施舍出那些米粥不過九牛一毛。底子足了老錢也樂得做好人,發放的粥米黏稠到插筷子都不倒。
事務上有錢倫這麽油滑幹練的人主持著,孟義山徹底當上甩手掌櫃,隻是偶爾蓋蓋官印。
這日清晨起來,老孟一身便袍,提了破軍刀就在院子裏麵習練。演了幾招,刀勢縱橫,意隨勁到。出手毫無凝滯之處,已經達到圓轉如意的境界。
他武功駁雜,要想達到這一步,比隻修一門武學的人還要難上數倍。
兩種截然不同的武功,如果硬要合在一處使,有些招數是怎樣也接續不上的。好在老孟不認死理,想不明白就扔開不管,問題積攢多了,就拿來問廣欽。
廣欽方丈這樣回答
“招數精妙並不表示有用,有些本來就是散手,並不一定就適合與成套的武功配合。當然這也不是定法,有的招數是可以合起來用的。靠你自己用心去感覺。”
老和尚的武功大多講究心傳,這和禪宗的宗旨很貼近。
有了這“信手由心”的綱目做指導,老孟就不去強製組合那些使起來別扭的招式。雲敖、張帆、王河,王佛兒加上“玄陽經”這四人一書的武學精要都在手中一一驗證,靠著出手的感覺來搭配,去繁就簡,把自己覺得順手的招數串起來,經過反複施展圓熟後,威力倍增。
孟義山統合各種武功招式的進度很快,但他絲毫不敢大意,因為隨著招式變換,內息的運行方式也要更改。
對內氣運行有獨到要求的招式上,同是一掌劈出,走的經脈就有差別,大多是和後麵的本門武學串珠相連的。老孟想變換別家的招數相串,在走氣運勁上就吃了不少苦頭。
也就老孟這個怪胎,靠著柔拳心法砥礪出的強韌經脈,頂住了失控真氣的肆虐,完成了別人大概需要數月之久才能做好的“去粗取精”。
經過了這次淬煉,這些招式才變成了他所擁有,不再是別人的武學。真正做到信手拈來,稍經實戰就可穩稱為一流高手。
孟義山現在迫切地想找人一試身手,看看究竟有多大長進。
試練的對手是個問題。老孟心想:“王河那太監就算了,準是肉包子打狗。”
先把自己假想成包子,在心裏滅了這個念頭。那餘下最好的目標就是宋繼祖,文賢宗的前掌教。
孟義山早就想把老宋痛扁一頓,想到此處豪氣頓生,心說收拾完宋繼祖,老子再去挑戰邙山雙鬼。
宋繼祖這些日來韜光養晦,幾乎是深居簡出。這麽多天了,外麵的白蓮教一點動靜都沒有。日子過的越安寧,宋掌教就越難受,他忍不住私下去了薛大人那裏試探,詢問隨他上京的事情。
薛景宗說已經和孟義山提過了,估計是孟檢使不想放人,老大人麵有礙難的講。
薛大人也在埋怨老孟,心想:“這個孟義山,答應給我找護衛,現在還沒個影子。辦事太不牢靠。”
老大人就快回京述職了,收了不少地方官員的孝敬,還有準備送給朝中大員的禮品。身家豐厚,沒個得力的人押運可不成。
但孟義山不點頭,薛大人不便從巡檢司要人,為了一個當保鏢的宋繼祖,得罪老孟,薛大人還沒那麽傻。
宋掌教看薛大人的口風,進京的事有可能遙遙無期。他的精神立即萎蘼下來,整日裏患得患失,有時也想過一個人逃往京師,但冷靜下來就心知此路不通。
身為“白蓮妖孽”,如果脫離官家勢力的翼護,孤身進京,很容易就會被管閑事的正道門派追殺。與其那般潦倒,還不如留在巡檢司裏混日子,總之清醒的認識到脫離老孟他會死得更慘。
老孟派人去傳喚宋掌教的時候,宋繼祖正在借酒澆愁,心裏十分不痛快,白蓮門下一宗掌教,跑到衙門裏屈身小吏!
等宋掌教醉眼迷離,來到內院的時候。孟義山早就嚴陣已待,破軍刀執在手裏寒光閃耀,高大的身軀透出股強悍的氣勢。喝了一聲:“看刀!”說罷腳步斜踏,隨手一刀劈向宋繼祖。
刀勢迅疾如風,宋掌教尚未作出反應,森寒的刀氣就撲麵襲來,他酒後反應遲鈍,倉猝之下挪身一移,嚓!一大塊袍角被破軍刀切了下來。
從衣裳的破口處感到了北風的寒凜,宋繼祖打了個哆嗦,酒勁徹底的醒了,麵色發青的看著老孟。
“老宋陪我玩兩招!”孟義山一揮破軍,躍身衝上。
清醒過來的宋繼祖藏在袍袖內的左手“呼!”的拍出,打向孟義山身前的雪地,嘭!雪花迸起,阻住孟義山前衝之勢。與此同時,宋掌教躍起一丈來高,狠狠的向著老孟的麵門就是一腳。
孟義山旋身閃過,手中刀電閃一劃,一招“舉火燒天”。由上而下,臏向宋繼祖的雙腿。
宋掌教人在空中,避無可避,無暇思索老孟武功為何精進厲害至斯,急忙在空中豎掌一擊,迫出道掌風打在了刀身之上,借力將身軀一飄,落到了丈外的地上。
宋繼祖皺起眉頭,看著萬分得意的孟義山,身影瞬間挪移,眨眼間貼近了兩人的距離,他將左手長袖一揮,一股陰柔勁風拍向老孟的胸口,卻是一招“陰風袖”。
這段距離不過一臂,長刀不便施展,老孟正要抵掌相抗,猛地聽到宋繼祖的袖內風聲不對,臉色一變,當即豎起刀背,刀化一招“鐵門閂”橫在胸口。
叮當一聲響,宋繼祖的袖中現出一把黑黝黝的短匕,與破軍刀身撞在一起擦出火花,凶猛的戳刺之力將老孟撞退了一步,孟大人大吼一聲,挾起一肘捶了回去,碰!正中宋掌教的肋下。
宋繼祖一個踉蹌,臉色蒼白的倒退了三步。
孟義山啐口吐沫,罵道:“媽的,老宋你真夠陰險!”
宋繼祖強自一笑,手中黑色匕首化成一道流光,飛割孟義山的咽喉。
老孟喝了一聲好,避免被宋繼祖近身以短破長,身軀一旋退出數步,手中刀式避開正方,如毒蛇巡穴,勢道刁鑽的削,砍,割,封。邀鬥起宋繼祖手裏那尺把長的匕首。
叮叮當當,聲音不絕於耳,宋掌教與孟義山刀匕相交的同時,靠著旋身的力量和匕首短小,受力集中,竟與長刀鬥成了個勢均力敵。
腳下的雪地被他們飛閃騰挪,好似刮起了陣旋風,攪得積雪飛濺。宋繼祖的戰意漸漸燃起,手中匕首舞得更疾,黑色的匕光,白色的雪花!翻飛的破軍刀和孟義山的叱喝聲交織在一起。兩人打成了一團。
宋繼祖手中那把毫不起眼的黑色匕首,力拚破軍寶刀數十下居然無損,也是一把利器,喚作“收魂匕”。打造時加了磁鐵,可以接擋暗器。平素就被他掖在劍袖的皮護腕裏,待到與人動手後尋機翻腕亮出,一擊斃敵,屢屢得手。
有不少高手都折損在他這陰毒的袖中匕之下,害人無數,才有“收魂”的凶名。
孟義山鬥得興起,開始將腿法揉合在刀招裏麵施出,手上“破軍”刀化狂風,嗚嗚舞動。下麵時不時的踢出一腳,勾踢側拐,渺如流星。彌補刀法空隙的同時,也給宋繼祖帶來了極大的威脅。
宋掌教經驗極豐,霎時想出了應對之術,匕首揮向老孟的同時,右手的袖子隨即揮卷,纏向對手踢出的腿招,
左手揮匕,右手陰風袖,與老孟的刀腿混合鬥得難解難分。數十招過後,孟義山越打越是振奮,當下猛提一口真氣,在一呼一吸之間暴斬出八刀!勢如狂雷下亟。
宋繼祖驚詫中身軀連閃,步走曲折也避不開老孟的彌天刀氣,他咬咬牙,右手一翻,又是一把匕首拿在了手裏,他的收魂匕是成對的。
雙匕首用力前揮,當當的銳響伴隨著巨震,宋繼祖用力招架老孟這八刀疾劈,膝蓋被對方的強猛刀勁震得一軟,雙腿拿不住樁向後滑出數步,將地麵犁出了一道深痕。
老宋心中一陣懊惱,居然拚氣力輸給了孟義山,險些被他八刀劈翻,但抬頭一看,喜出望外。老孟在這陣凶猛的斬擊結束後,並不搶攻,而是把破軍刀提舉在前擺了個防禦的姿勢,握刀的手稍微有些微顫。
宋繼祖認為機會來了,當下奮力屈膝一躍,前衝一丈餘遠,使出一式燕子雙飛,兩道匕首亮起精芒,一前一後紮向孟義山。
老孟的手果然因為用力過猛而無法有效控刀。對撲麵而來的攻擊無可奈何,隻有被動的迎架。
宋繼祖的兩把匕首,一把打在破軍刀之上,將刀身震偏了數寸,另一把破過空隙取向老孟的咽喉,準備橫在孟檢使脖子上,迫他認輸。
閃著幽光的收魂匕如電揮近,宋繼祖自覺勝券在握之時,看到老孟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笑,立刻心中警兆,猛地!孟義山勁出右腳,一隻黑色牛皮官靴在宋繼祖眼前放大“嘭!”的踢中了老宋的左肩膀。疼得他半身一麻,空門大開。
老孟跟著旋身踢出左腿,更為凶霸的“定海錨!”嘭,這一擊正中宋掌教的胸口,將他踹得失去重心飛了出去。
宋繼祖被摔得七葷八素,口溢著鮮血,勉力支起半身。剛要站起來,孟義山的破軍刀就放在了他的肩上。
一番比鬥,老孟居然贏了宋繼祖,並且借著這場搏擊將招數凝練得更加紮實。
早前他當寨主的時候,那身手給宋掌教這等人物提鞋都不配,現在權勢武功竟都壓過了宋繼祖一頭。
老孟小人得誌,心中已是樂開了懷,把破軍刀歸入鞘。麵上裝出不小心贏了的歉疚表情,關切的說道:“老宋,沒事吧?”
宋繼祖沉著臉一言不發,還沒從輸給孟義山的打擊中恢複過來。
老孟一把扶起他,親熱的說道:“輸給我不算什麽,你先前喝了酒,腿腳不靈便嘛,應該的。”
宋掌教表情更慪,冷冷說道:“輸了就是輸了,宋某從不給自己找理由。”
孟義山嘿嘿訕笑,搭話道:“喝悶酒了?聽說你想去薛大人那裏做事,他怎麽沒來要人?隻要老大人說一聲,我馬上放你走。”
宋繼祖表情一震,詢問道:“真的?”
孟義山背負著雙手,看著他的眼睛說道:“當然!不過老宋,老子那裏虧待你了?去了薛大人那就是做個保鏢,那有在巡檢司快活。”
宋繼祖心說:“在你這裏一樣是個打手!”口中說道:“孟大人待我不薄,隻是宋某藏身巡檢司,早晚會被白蓮教發現,教內五省十門的高人無數,到時怕打上門來連累了大人。”
孟義山臉色一沉說道:“老子可是殺人的巡檢,不是沒卵的文官!白蓮教算個鳥,我這巡檢司還真不怕他們!這夥妖人男女,要是敢找老子的麻煩,男的一並宰了,女的賣給花月樓。”
宋繼祖哭笑不得,心說五祖一個手指頭就能捏死你。”
但也不知為何,孟義山這番狂言,竟然消去了一些宋掌教心頭懼怕清算的陰影。在他積威難反的心靈裏,播灑了一顆勇氣的種子。
孟義山拍了拍宋繼祖的肩膀,表情誠懇的說道:“老子不強迫你留下,但老宋你最好再想想。”
老孟心裏卻在琢磨:“老子推薦個別人給薛景宗就是了。你這麽好的武功,我可不能放,這輩子就跟著我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