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自己是個天才，什麽都懂，大概很難明白廢柴是一種該怎樣的感受。大概會覺得那是一個沒什麽天賦，自己又不願意努力的人，從而心中產生不喜。可是如果那個天賦很差的人在他麵前一副很努力的樣子，他大概又會心生寬慰，然後明確地告訴那個人：“你努力了也沒用，真的不是打擊你。”然而作為一個天賦低下的人，又會因為修煉毫無進展而不由怨天尤人，從而使境界又跌了個檔次。大抵是沒有誰可以做到一輩子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與別人的差距的，於是在天才說出那番話時，心中便又生了怨懟。

    市麵上的小話本裏經常談及的就是這種狀況，然後那個廢材會在遇上機遇之後將“侮辱”過自己的天才斬在劍下，並一舉登神。這給廣大廢材們帶去了怨天尤人的理由和希望，於是他們出入深山，為天賦更高的師兄師姐們跑腿，盼著有朝一日遇上機遇。

    以前明白筠看到這種話本隻能撇撇嘴，不屑一顧，心中覺得大抵是哪個沒良心的人編出來哄騙那些傻孩子為自己跑腿的。現在明白筠覺得，有人喜歡看這種話本不是沒道理的，比如說她，非常想直接咒得連城旭從神壇上掉下來。

    呸呸呸，祈願術才不是咒呢！

    明白筠坐在花草中，閉著眼睛，思緒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忽的一個聲音如驚雷一般，把她從神遊中喚醒：

    “師妹你又在做什麽？”

    刷的一聲明白筠站起身：“打坐完休息休息。”

    “打坐完還需要休息嗎？”連城旭顯然不能理解她的思想，眼睛向下一掃，“我記得你修的是自然道，那這些被壓折的花草呢？”

    “……”她修祈願術當然不累了！可是祈願術和一般的修行是兩套體係好嗎？至於花草……明白筠低頭瞅了瞅那簇剛冒出來的草，也對，造化之道，催生出來的，就是這位置……

    “好了好了。”連城旭頗為不耐道：“師父說要讓你出去曆練曆練，跟我去晴宜居。”這次連城旭到沒有像上次一樣讓她跑，畢竟在師徒二人的鄙視下，明白筠到底還是學會了禦劍。

    站在劍上，迎麵的風不由比在地麵上大了許多，明白筠勉強穩住劍，眼睛睜開一條縫，小心翼翼地跟著連城旭：“那師兄也去嗎？”

    “嗯。”

    “不會耽誤師兄的修煉吧？”

    “會，但怕你死外麵。”

    “不會吧，師父也跟去的呀。”明白筠對師父的好感顯然高過對連城旭的，可惜顏凡顯然更喜歡什麽事都能自己搞定的連城旭。

    “況且任務也不會很難吧。”應該是她力所能及的，或者高那麽一點點，她一個人還能通過祈願勝出呢。

    前方沉默了很久，才說了件事：“我即將洞明那年，師父以為我已經洞明了，就讓我跟他去虛實秘境曆練，我活著回來後他閉關了剛出。”

    “是不是順序上……”明白筠有點不肯相信，雖然大部分進入虛實密境曆練的都是脫殼境界的大能，可是有師父帶著也不是不成……

    “沒有，他覺得自己需要閉關就回來了。”

    說罷，連城旭轉頭看向明白筠，冷淡的眉眼恍若遠山霧，眸中遍點星河：“我好歹是你師兄，不能讓你那麽死了。”

    明白筠有些恍惚，然後指著前方：“看著點路。”雖然她知道連城旭的鳳歌劍自己能尋路，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出言讓連城旭把頭轉回去。

    “說不定我自己也能活著回來呢。”連城旭聽到身後的少女半是開玩笑地輕聲道，吐出四個字：“看你造化。”

    是，她是修得“造化”二字，但她就是不喜歡連城旭嘴裏吐出來的這兩個字！包括顏凡的，一個比一個嘴欠！這種時候，唯有想想連城浩和連城狄，明白筠心中才會有些許安慰。有人嘴巴直，總比有人腸子多好吧？是好吧？

    明白筠覺得剛才那瞬間覺得連城旭溫柔有擔當，就是天大的幻覺，隻要長得好看就行。當然，沒她哥好看。

    思及此，她問道：“我之前……是不是有見過你啊？”

    “不可能。”他四處遊曆，怎麽可能見到過這個嬌嬌大小姐？

    不過隻是半餉，他又一次把頭轉過來，看向明白筠。明白筠被盯得老臉有些過意不去，隻好打趣道：“怎麽，突然發現我好看了？”

    連城旭搖了搖頭，道：“可惜你的臉不夠有辨識度，好像是有見過，又好像不是你。”

    “那我當作是你害羞了吧。”明白筠笑眯眯的，雖然知道連城旭說的是大實話，不過她已經被顏凡打擊習慣了，再漂亮的臉也比不上通身的氣派與氣質。好比十幾年前她還是個小丫頭就有人誇她好看，而十幾年後明家一敗落，瞬間就稱讚起阮容的實力與舞蹈。

    連城旭本想解釋一下，卻難得的沒有開口，明白筠正思索著他居然也知留口德了時，隻聽下方響起一個聲音：

    “你們可算來了，顏季子尊者早已入九幽秘境，不知去向。”九幽秘境不設開啟時間，隻由各門派脫殼境長老把手，內凶險萬分，卻向來是窺探境界的大能修煉的好去處。

    連城旭帶著明白筠降了下去，朝來人拱了拱手：“多謝提醒，我們二人……去虛實秘境即可。”

    來人看著明白筠似乎還想說些什麽，最後隻是笑笑，讓開了路。

    明白筠大概也知道那人想說些什麽，畢竟作為一個脫殼境的長老，自是看出她的修為低下。她自覺也有些不妥，但連城旭既然說過是讓她活著回來，自然不會讓她死在那。但左思右想之下，她還是扯了扯連城旭袖子，低聲問道：“會不會不妥？”畢竟境界相差太多，就起不到曆練效果。

    “大概吧，但我隻去過這個。”

    “……”她就知道，她遲早會被坑死的。

    似是見她受了打擊，蔫頭蔫腦的惴惴不安，連城旭不由補充道：“師父知道的也就兩處秘境，他說了要讓你來秘境，我也不好自作主張。你隨我進去了解一下，下次若師父單獨把你丟在裏麵，也好早作準備。”

    明白筠這才臉色回血，打定主意必要跟著連城旭不離開半步。

    正如明白筠所想，秘境呈現一派生機之意，繁華綠草，搖曳生姿。若細細看去，卻是一花一草皆為陷阱，稍有不慎，死無全屍。而被送進來的弟子們自然是處於較為安全的地境，這也是為何當初連城旭能成功活下來的原因。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隻要找到草木稀少的地方，大多較為安全。”正說著，連城旭一揮袖子，掃下幾條綠藤。明白筠細細看去，狀如綠藤，又似長蛇，身畔生葉，無目有口。

    “這是藤影，獸類，等級太低，故常常成群出現，由善偽裝。”聲音不知為何有些耳熟，明白筠轉身望去，便看見阮容與一隊人正在不遠處。

    “師兄。”那一幫人皆向連城旭拱手，神情中帶著幾分恭敬與欣喜。連城旭點點頭，並不多說話。倒是跟在身後的明白筠有些窘迫：若說身份，她是顏季子的入門弟子，在門派中僅次於連城旭；但若說禮儀，她入門晚，不過僥幸入了顏季子的眼，若是如連城旭那般必然會引起不悅。而現下那播人恍若未曾看見她，有幾個想要出聲的也被身邊的人攔下。

    既然他們不待見，明白筠自然也不會前去礙眼。尤其是日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集，便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反正她本來就不是那種乖乖巧巧喜歡湊進人堆裏的性子，往日與連城浩他們打交道，著實費心。

    阮容自然也看見了明白筠，她知道連城旭不願意說話的性格，便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湊上前去說上兩句，反而是走向明白筠。

    “怎麽，心情不好？”

    明白筠有些奇怪地搖了搖頭：“難道我看上去心情不好？”

    “可不是，耷拉著腦袋。”

    “大約是被拉進這兒，擔心活不下去吧。”

    秘境雖好，卻不是她現在的實力所能對付的。又或許，以阮容現在的實力看不出她的等級？

    正當阮容想說話時，一個身著防禦性五彩紗袍的女子走了過來：“這不是明姑娘嗎？怎麽都不與我們打聲招呼，就偷摸摸地待在這兒？”她原本也想與連城師兄說上兩句話，畢竟師兄從不做停留，近日卻見他停住不動，雖不願意答話，但著實令她欣喜。哪想一轉身就見一個少女和阮容正在交談，這才想起之前師兄身後是跟著人。

    明白筠一眼便知那人在想些什麽，不由要被氣笑了。自己搭不上話就來找她，臉上笑著嘴巴也不知放幹淨些，大庭廣眾逞氣，還私以為是明裏暗裏地擠兌她。雖說那些話不好聽，但明白筠確實有幾分哭笑不得。

    阮容扯了扯那人衣角，輕聲道：“玉師姐，白筠已是顏季子前輩門下的弟子，不好如此。”

    被叫做玉師姐的人這才正了正神色，略有些惱怒道：“我不過過來打個招呼，你難不成還要找我母親告狀？”說罷便拂袖離開。

    阮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為難的對明白筠道：“見笑了。”她又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我不知你在顏季子門下如何，你需記著，一日在無名門，一日受連城家看視，你我不如……”

    “啊——”

    話未完，兩人耳邊響起一聲尖叫聲。

    “是玉師姐！”

    “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吵嚷間阮容隻覺得身邊一空，轉眼明白筠已經被連城旭拽上寶劍。他一揚手，似是有什麽從袖中拋出，一陣氣浪掀來，將那綠色的獸類逼退一步。

    阮容仿佛聽到站在劍上的男子在同她說話，又似乎是與所有人說話：“你說錯了，這不是藤影，是青栩。”

    待眾人奮力擊殺那群青栩後，兩人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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