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有人敲門，方雪晴抬眼望去，是新任的助理David。

    他的手上捧著一個黑色的陶瓷杯，正目光柔柔的看著她。

    “董事長，您的咖啡。”David做事不拘一格，端起方雪晴的咖啡杯，朝她晃了晃，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進來吧。”方雪晴不知道David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或許將剛剛的所有場景，都看到了，空氣中的氣氛有些尷尬，但兩人都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David進內，先將方雪晴扔在地上的合同撿了起來，扔到了她身邊的那個垃圾桶內，然後才將手上的咖啡，遠離桌上的文件，平穩的放到桌上。

    放下了咖啡，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站在了方雪晴的身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還有什麽事？”方雪晴的心情不佳，所以態度算不上好也算不壞，這會兒捧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朝David問道。

    “沒……沒事。”David被點名，顯然有些慌張，用他有些蹩腳的口音說道，便有些慌不擇路的離開了辦公室。

    桌子上的文件，還堆的很高，方雪晴收拾了一下心情，又重新看了起來。

    報表，報告，營銷方案，不管方雪晴能否接納，這些信息都一股腦的湧進她的大腦，讓她連停頓一秒，想要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桌子上的咖啡，空了一杯又一杯，身邊的人，也是來了又往，直至燈光通明十分，那堆肉眼可觀的小山，才低了下來。

    “董事長，該回去休息了。”在至高無上的秦氏頂樓，隻剩她這間辦公室還亮著的時候，秦六才敢上來，要求方雪晴回去休息。

    “再過一會兒，還有兩份文件處理一下。”很長時間沒有說話，這讓她的聲音有幾分暗啞，她連抬頭看鍾的時間都沒有，依舊埋首於那堆資料裏，不時的又將看過的文件又拿出來比對，生怕遺漏了什麽。

    “董事長，老爺子下了死命令，十二點鍾之前，必須要讓您入睡。”對於一個新人，掌管這麽高的職位，所要了解的，學習的，是十分多的，可偏偏她是最高決策者，比起一般的學習進程，她還要再努力些，所以，她像一塊海綿一樣，孜孜不倦的吸取這些知識。

    “嗯，就走。”方雪晴並沒有抬頭，也不知道有沒有將這句話聽進去，拿著紙筆在文件上勾畫上，但她穩如泰山姿勢，完全沒有一點想走的意思。

    “董事長。”秦六見狀，上前親自將方雪晴手上的報表合上，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恐怕跟老爺子和小姐，又是同一個結果，所以秦六很不讚同。

    “好啦，今天先回去，但明天還得早點過來，明天有個例會，資料什麽的，我都沒有看全。”每周一會，是秦氏的傳統，恰逢明天又是例會的規定日子，由秦數主辦，她還有好多東西，沒有看全，怕就怕秦數當場針對她。

    “是，董事長。”秦六點頭，這會兒他隻是執行老爺子的命令，公司的例會之類的，他是無法出席的。

    陽光升起的時候，又是新的一天，在整棟大樓還處於寂靜之時，方雪晴已經先一步來到了辦公室，在做會議前的準備。

    不得不說，沒有其他的人的幫助，這幾天她幾乎過得多麽的飄飄欲仙。甚至忘記了自己從前，是個多麽坐不住的人。

    這個時候，她承認自己必定是遺傳了自己老爸的基因，居然能夠做事勤勉，負責專注。

    “董事長，會議人員已經就位，您可以下去了。”例會是一項，晨會是一項，兩者都有的時候，就會直接合並成一項，所以周二的早上，所有的領導層都會起的很早，來六十六層的主會議廳參加會議。

    “嗯，你們幾個人裏麵，派一個跟我過去。”是ivy，Lisa離開後，ivy就是七十層上資曆最老的人，行程方麵，都是她在負責，這會兒方雪晴吩咐，她便出去通知了。

    步入六十六層的領域，方雪晴第一次在這裏舉行會議的場景，還曆曆在目，第一次與董事的碰撞，就算不上太好，並且還與秦數在這裏定下了賭約，現在她真正的隻身一人，又得再次踏入這個戰場。

    “董事長，稍等。”跟過來的是最具精英氣質的海派David，在臨進會議室之前，他叫住了方雪晴，自己第一次走到她的麵前，替她打開了木質的大門。

    會議室中，歡聲笑語不斷，不知多少年頭的會議室大門咯吱一響，就讓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董事長好。”這些人聲音稀稀落落的，在這個空曠的大會議室內回蕩，坐在最前方側手邊的秦數，並沒有起身，而是照舊轉著自己手上的筆，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她。

    “各位，早上好。”方雪晴略微的點了點頭，朝眾人揚起了笑臉，向會議桌的最前方走去。

    David很貼心的，先一步替方雪晴拉開了座位，看著方雪晴落座，又將自己臂彎裏夾著的筆記本和文件夾等物，一一的放在她的麵前。

    “方董事長好大的架子，是不是連吃飯，都要助理給喂呢。”秦數就看方雪晴不順眼，助理一個小小的動作，都引起了他的挑釁，他似乎完全忘了，除了挪凳子這一項，其他的事情也都是Lisa幫他做的。

    會議桌的下方，響起了稀稀郎朗的聲音，其他的董事，都麵麵相覷，這才打了個照麵，秦總監就開始發難，他們這些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directorqin，這在國外，隻是很普通的禮儀。”David打斷了秦數的嘲諷，他在國外時間很久，並不清楚，一個日常的動作，為何為引起秦總監這麽大的敵意。

    “什麽？Lisa，他前麵說的是什麽？”秦數已經四十左右，其他的水平不知，但這英文的水平，真是令人堪憂，David的西化口音很重，所以會不時的冒出兩句英文，集團的工作人員都能聽懂，並沒有什麽溝通障礙，秦數數落了方雪晴一句，倒暴露出自己是個半文盲。

    “總監，是秦總監。”Lisa貼在他的耳側，輕聲的回道，她可不想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到她的身上。

    “沒錯啊，我是秦總監。”秦數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給了Lisa一個責怪的眼神，覺得她答非所問。

    “不好意思，秦總監，我剛剛念的是外文的‘directorqin’，是對您的稱呼，我剛才國外回來，有的時候口語還轉換不過來，請您諒解。”David沒有一絲嘲笑的意思，而是一本正經的朝秦數解釋道。

    秦數像模像樣的整了整自己的西裝，又將身體的一側，朝David的方向側了側，對於David的恭敬，他很是受用，頗為大度的說道：“聽懂了，那個，新來得這個助理啊，我聽懂了，你沒有說錯，隻是從來沒人這麽叫過我，所以我這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大家以後啊，都叫我‘directorqin’好了，既大氣又好聽。”

    秦數這廝，絕對是那種死要麵子類型的，為了化解自己的尷尬，他能想到的就是遮掩。

    “嗯哼，請問directorqin，可以開始了嗎？”方雪晴很討厭秦數身上的這種風氣，及時打斷了他。

    “咳咳，那就言歸正傳吧。”秦數也覺得眾人臉上的笑意有些勉強，趁這個由頭，撇開了話題。

    “秦總監，開始吧。”方雪晴隨手翻開了文件，看了一眼秦數，示意他主持會議。

    “嗯哼，今天就由我秦某人，來主持這次的例會，首先是各部門代表的發言，針對部門的日常進行匯報，讓大家能夠發現問題，其次針對存在的問題，由各董事商議出解決方案，並貫徹執行，以觀後效。”

    秦數開腔，還是挺像模像樣的，起碼在方雪晴看來，還是有幾分領導模樣的。

    嗯……她覺得，這語氣，很像上學時候，學校校長在國旗下的講話一下，不同的是，他的話語比較簡短。

    “財務部先開始吧，你們是最直觀的。”論一個企業到底如何，不提業務什麽，財政數據絕對是最直接能夠反映的。

    財務部的厲總監，就是在方雪晴上任得第一場會議，就告假的那位，至今為止，她還沒有見過。兩側許多既陌生又熟悉的麵孔，她並不能從中分辨出來。

    “董事長你好，鄙人厲海，接下來將由我，來為大家做一下，截止9月20日的數據匯報。”財務總監厲海，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帶著一副金絲框的眼鏡，從臉上還看不出年紀，但按照秦氏的慣例，應該是在四十歲往上。

    “年度財政投入2億元，就目前為止，無較大增長項，在個別領域，情況不容樂觀。”厲海說這話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先在秦數的臉上看了看，又轉到了現任的董事長，方雪晴臉上。

    這麽一停頓，所有人都看向了厲海，眾人隨著厲海的目光看去，心中已有定數，一定被秦數看好的服裝業，有大幅度的虧損，而現在，這個爛攤子，已經被方雪晴接了過去，這個責任，就不知道該算在誰的頭上了。

    “哦，是什麽領域，虧損嚴重啊？”秦數早已提前看過報表，此時還佯裝不知，裝模作業的問起了厲海。

    “秦總監，是服裝行業。”厲海看了看眾人，還是說了出來。

    方雪晴並沒有繼續說話，而是繼續看著厲海，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服裝這塊的話，截止今年九月，已經在s市市內，新增了十五家分店，‘琴色’的服裝賣不動不說，s市地界租金不菲，人員加上店鋪開支，已經虧損了上千萬。”

    厲海說的，隻是一個較為保守的數字，除去新開的這幾家店鋪，原本“琴色”所擁有的分店，都是處於虧損的狀態，加上商品的滯銷，在服裝這個領域，秦氏每年都會虧損五千萬左右。

    “嘖嘖嘖，上千萬，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虧損了上千萬，幸好我們這是一個集團，要是放在任何一個中小企業身上，一夜之間就破產倒閉了。”秦數此刻，換上了一副嘖嘖稱奇的麵孔，痛心疾首的樣子，仿佛這上千萬元是從他的身上割下了一塊肉似的。

    “年中會議的時候，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嗎？為什麽隻在店鋪上找原因，‘琴色’的產品賣不動，才是最大的問題吧。”方雪晴的眉頭緊皺，雙手交握，放在麵前的文件上，看著厲海，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問題不是一朝一夕才有的，但一直有的問題，為什麽還要繼續增加分店呢？

    “當時還是秦總監的負責這個項目，老董事長的意思也是再考察考察。”厲海隻是個財務總監，負責公司的流水項，並不會參加決策，對於這個問題，他也隻是一知半解。

    “既然虧損這麽嚴重，我建議還是及時止損為好。”下麵的董事，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琴色”的銷售，短時間之內並不能解決，目前來看，止損才是最好的辦法。

    “不知道這位董事，說的止損，又是什麽意思？”方雪晴目光，透過厲海，放在了這位董事身上，她想知道對方，能有什麽好的建議。

    “這……”這位董事，顯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但他並不想得罪自己的領導，隻好猶豫著，將目光轉向他人。

    厲海作為財務總監，先這些領導，站了出來，他是看數據說話的人，也隻會從財務會計方向說明問題。

    “我將一個我們財務方麵的小知識吧，在座的各位聽說過邊際效用遞減規律嗎？”厲海巡視了眾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鏡。

    “什……什麽？”在座的各位，顯然都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專業的詞匯，當場表示疑問。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當一個人口渴了的時候，喝一杯水對我們的效用是100，當喝第二杯水的時候，已經不那麽渴了，水對於他的效用隻有80，第三杯水對他的效用可能隻有10，當他不渴了的時候，水對他的效用隻有0，此時，如果讓他繼續消費水，他可能會對水產生厭惡感，那麽水對他是負效用的。”

    “厲總監，我們知道你財務方麵專業，能不能講一些我們聽得懂的？”秦數扶著腦袋，一副求求你別再說了的表情，開始還能夠聽進去一點，後麵就完全聽不懂了。

    “簡單點來說，店開的太多，遠遠超出市場需求，產生的效果也是負麵的，所以處於虧損狀態。”厲海的眼光也是毒辣的，一眼就找出了關鍵問題所在。

    這下子所有的矛頭，都轉向了方雪晴，這是方雪晴剛剛接手的階段，無論後麵進行的如何，充足的店源，都是為工廠的銷售打下了基礎，而要撤回店麵，不僅對“琴色”的聲譽有損，還對方雪晴接下來的宣傳銷售，起了一定的限製的作用。

    “所以，大家的意思是，將新店撤銷？”方雪晴的理解概念很強，一下子就抓住了厲海想要表達的意思，但無論新店運行的如何，這對她接下來的工作，必然產生很大的影響。

    “這個還需要董事長和各位董事做決定。”厲海並沒有多言，而是將決定權又交給了領導，他隻是負責給大家看報表的人，至於報表好不好看，還是得看領導的心意了。

    “撤，必須得撤，短短幾個月，就損失了上千萬，加上其他門店的損失，其他項目所盈利的，估計都抹不平賬麵。”秦數第一個發聲，他自然比方雪晴和其他董事，更加懂得，這個漏洞到底有多深，現在不是他管這方麵，若是年底的報表太過難看，一定會將責任追究到他的頭上。

    所以，趁這次機會，他一定得想辦法，挽回一點損失，並沒有想過，這是針對方雪晴。

    “是啊，秦總監說的對，趁現在新店都沒什麽生意，合並起來，能夠減少損失。”有董事附議，他們想過，新開的店全部撤掉必然是不合適的，不如合並起來，這樣方便打理，也能減少損失。

    “厲總監，你覺得呢？”方雪晴又將話題飄給了厲海，厲海是最先發現問題的，應該對於這個問題，也有自己的見解。

    “董事長，我的意見，和幾位董事一樣，在看不清收益的前景下，我建議，合並幾家店鋪，挽回一點損失。”厲海比較不是經營者，他隻是在財務的角度，認可了董事的看法，房租都是一個季度一簽，有些店麵，也快到了轉簽期，在加上各分店離的不遠，完全可以合並人員。

    “厲總監都這麽說了，董事長，還要執意將爛攤子留著嗎？”見方雪晴的眉都皺了起來，秦數又添了一把火，從總監到董事，還有財務總監都讚成的止損，方雪晴難道真要為了一己私利，繼續將毫無曙光的店鋪開下去，將企業持續虧損下去嗎？

    “我同意撤銷部分店麵，以節約部分成本。”方雪晴騎虎難下，因為並沒有什麽很好的解決方案，她當即也隻能點頭，同意店鋪的撤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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