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玉佩贈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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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著大雨,沿著山路曲曲折折走了一會,隻見密林深處有座小木屋。這裏便是黑衣少女的住處了。
推開門,屋內漆黑一片。黑衣少女將南宮烈輕輕地放在靠門邊的一張椅子上,然後轉身,點燃了桌上的蠟燭,小屋裏頓時亮起柔和的光。
一場大雨,將兩人澆得渾身濕透。黑衣少女走到床後,拉起幔簾,從裏到外,換了一身幹爽衣裳。
那公子怎麽辦呢?黑衣少女尋思,若不為他換衣裳,秋寒夜涼,恐這公子受了風寒,染疾上身;若是為他換衣裳,俗話說,男女授受不親,豈非有傷大雅?如何是好呢?
“江湖兒女,何必計較那麽許多?如果不趕緊為這公子換衣裳,倘若他因此生了病,豈非是我害了他?”思來想去,黑衣少女找出自己的幾件貼身衣裳,決定為南宮烈換上。
著實忙活了好一會兒,黑衣少女才將南宮烈的一身濕衣全部脫掉,隻留下一條底褲。隨後,黑衣少女打來熱水,為南宮烈擦幹了身子,將他扶到床上。
黑衣少女羞怯地閉著眼,替南宮烈脫了底褲,為他穿好貼身衣裳,然後拉來一床薄被,替他蓋上。此時的南宮烈醉得不省人事,任由黑衣少女擺布,渾然沒有知覺。
一切停當之後,黑衣少女將南宮烈的濕衣服擰幹,打著傘,出了屋,掠在屋後涼亭的竹竿上。待到黑衣少女回到屋裏,沉睡之中的南宮烈,已發出微微的鼾聲。
黑衣少女坐在床邊,在柔和的燭光下,看著鼾睡中的南宮烈。隻見南宮烈睫毛密且長,向上微微卷曲著,鼻梁挺立,嘴唇薄而紅潤。隨著胸脯的起伏,陣陣酒氣和著均勻的氣息聲,飄散出來,這是成熟男性荷爾蒙的味道。
黑衣少女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何曾與年輕男子如此獨處過,此時好像聽見自己怦然心跳的聲音。想起剛才為南宮烈換衣的場景,想起南宮烈那光滑而潔白的肌膚,不覺雙頰一陣陣滾燙起來。
走到桌邊,吹滅蠟燭。黑衣少女拖過床邊的杌子,坐了下來,合衣伏在床沿上。南宮烈那均勻的氣息聲聲聲入耳,一時間,黑衣少女怎麽也無法入眠。窗外雨聲陣陣,惹人情思。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朦朦朧朧睡去。
醒來時,天光已經放亮。黑衣少女往床上一看,南宮烈仍在熟睡中。黑衣少女也便沒有喚醒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屋後灶台邊,升了火,然後到河邊打來一桶水,淘好米,熬起粥來。
黑衣少女正在洗漱,忽聽門外傳來咳嗽聲,有個粗粗的聲音在門外喊道:“柔柔,柔柔,在家嗎?”
柔柔正是黑衣少女的小名。聽見有人喚她,柔柔忙跑去開了門。南宮烈正睡在床上,不便將來人讓進屋,柔柔便出了屋,站在門外,和來人說話。
聽見喊門聲,南宮烈已然醒來,隻覺得頭疼得緊。他睜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張大床上。在小河邊發生的事情,依稀還能記起一二。至於自己怎麽躺到這張床上來的,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門外說話聲很低,聽不真切。南宮烈不由環顧起這間木屋來。木屋雖說不大,卻是窗明幾淨,纖毫無塵,收拾得有條不紊。床對麵的牆上,掛著一襲黑衣。一看便知,乃是夜行衣。衣櫥側麵懸著一柄寶劍。靠牆邊的桌子上,放著幾個五顏六色的小瓷瓶。
莫非這位姑娘乃是習武之人?南宮烈一邊想著,一邊掙紮著打算坐起身,穿衣下床。可渾身卻是軟綿綿的,一點勁也沒有。南宮烈摸了摸額頭,滾燙滾燙的。
“莫不是發高燒了吧?”沒辦法,南宮烈又躺了下來。這時他才發現,貼身衣服已被人換過,自己穿的衣裳,不知被放到哪兒去了。難不成是那位姑娘為我換的衣裳?南宮烈想到這,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過了不多久,柔柔回了屋,見南宮烈睜開眼,躺在床上,便笑著問道:“公子,感覺好點了嗎?”
南宮烈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位姑娘。隻見她身形嬌小,皮膚白晳,麵容姣好,披肩長發如漆如瀑,頗為楚楚動人。南宮烈燦然一笑,道:“多謝柔柔姑娘,在下感覺好多了。”
柔柔覺得很是奇怪,便問道:“公子,你是從何處得知我的小名?”
南宮烈說道:“方才有人喚姑娘芳名,恰巧在下醒來,無心中便聽了去。柔柔,果真是人如其名,實在溫柔可愛。”
柔柔嘴角露出柔和的弧線,南宮烈這話,顯然說得她很開心。見南宮烈一直盯著自己瞧,柔柔忙將視線移開,低下頭,小聲說道:“公子餓了吧,我熬了點粥,這就給公子端來。”
不一會兒,柔柔盛來熱騰騰的一碗粥,走到床邊。南宮烈掙紮著準備坐起身,可卻沒有一絲力氣。柔柔放下粥碗,想搭把勁,將南宮烈給扶起來。觸手之下,卻發現南宮烈身體滾燙。一摸額頭,原來正在發著高燒。
“哎呀,公子發燒了!你且躺下,莫要亂動。我給公子去抓兩副藥吧!”柔柔說著,將南宮烈扶著躺了下來,替他拉好了被子。隨後,便出了木屋。
南宮烈隻覺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間聽見有人推門進了屋。睜眼一看,原來是柔柔。柔柔手裏拎著幾袋藥材。
柔柔往床上看了一眼,徑直走到屋後去了。很快,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在木屋裏彌散開來。
“公子,可以喝藥了。”不多久,柔柔端著煎好的藥,來到床頭,輕輕叫喚南宮烈。
南宮烈睜開眼,道了聲“謝謝”。柔柔一隻手端著藥,一隻手輕輕地將南宮烈扶了起來。
南宮烈接過藥碗,一口氣將藥喝光,又躺了下來。柔柔接過碗來,問道:“我卻還沒有請教公子尊姓大名,怎樣稱呼?”
南宮烈不便道明真實身份,便隨便娶了母妃的姓氏,應道:“在下姓笪,單名一個烈字。”
柔柔道:“原來是笪公子。公子喝了藥,發發汗,應該很快就能痊愈了。”
南宮烈問道:“柔柔姑娘,現在什麽時辰了?”
柔柔道:“已是未時了。公子且先好好歇著吧。有什麽事,隨時喊我。”說著,柔柔端著藥碗,走到屋後去了。
南宮烈這才知道此時已是午後時分,心中不覺納悶,柔柔出去抓藥,為何去了這麽久。他又想到,昨晚自己沒有回宮,不知道宮中現在竟會鬧得怎樣天翻地覆呢。朦朦朧朧間,南宮烈又昏睡了過去。
待到南宮烈再次醒來,屋外已是昏暗一片。柔柔在屋內點燃了蠟燭,正坐在桌邊。
見南宮烈醒了,柔柔笑著站了起來,說道:“公子一天粒米未進,肯定餓壞了吧。我剛剛熬了點粥,給公子端來吧。”
被柔柔這麽一說,南宮烈感覺自己早已是饑腸漉漉。他微微點了點頭。很快,柔柔就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
吃了藥之後,散了些汗,南宮烈感覺身子爽快了不少。他坐起身來,從柔柔手中接過粥碗。接粥之時,南宮烈隻見柔柔十個指頭細細長長,如同玉筍,煞是好看,不覺有意無意間在柔柔的手上輕輕撫摸了一下。柔柔羞紅了臉,趕緊將手抽開。站起身,坐在桌邊。
粥熬得很是黏稠,粥麵上灑著薄薄一層切碎的菜末。南宮烈拿起粥碗裏擱的調羮,嚐了一口,味道著實不錯,說道:“柔柔姑娘,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柔柔道:“我們山野之人,這個不值什麽。不知公子昨晚因為何事,喝了那麽多酒?”
南宮烈便隨便扯了個謊,隻說是家中親戚過生日,自己一時興起,喝多了,在林中迷了路。說話間,南宮烈突然想起小河邊的事來,不禁問道:“柔柔姑娘,昨晚你為什麽想不開,要尋短見?”
柔柔聽了,不禁抿嘴樂了:“昨晚我閑得無聊,便出去走走,到小河邊透透氣。本姑娘怎麽會幹出投河這樣的傻事出來?”
南宮烈聽了,方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產生了誤會,感覺很不好意思。自己究竟怎麽會躺到這張床上來的,南宮烈很想弄個明白,便又問道:“是姑娘把在下送到這裏來的嗎?”
柔柔笑著將當時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南宮烈:“幸虧公子不是虎背熊腰,要不然,我一個弱女子哪背得動呢?”
南宮烈借著這話,想探一探柔柔的底細,問道:“你一個姑娘家,想把在下背起來,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下猜,柔柔姑娘應該武功不錯吧!”
見南宮烈突出此言,柔柔暗暗有些吃驚,說道:“我自幼父母雙亡,一直由師父帶大。師父見我體弱多病,於是讓我練些拳腳,強身健體。若說起武功,隻不過略會些三腳貓罷了。”
“原來如此,原來姑娘身世如此可憐。”南宮烈見柔柔不願多說,也就不再問下去了。
南宮烈一口氣,將一碗粥喝得淨光。他原本想著趕緊回宮去,爭奈頭部沉重,身體乏力,便又躺了下來。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剛放亮,南宮烈就醒了過來,睡意無全。柔柔又煎了一劑藥,服侍南宮烈喝下。南宮烈蒙頭躺了一個多時辰,感覺精神比前一天好了許多。
自己整整兩宿沒有回宮,不知道宮裏會鬧成怎樣呢?南宮烈見時辰已是不早,便準備穿衣起床。他問柔柔道:“那晚大雨,想來在下的衣裳都濕透了,不知現在何處?是柔柔姑娘為在下換的衣裳嗎?”
柔柔聽了這話,雙頰飛紅,目光不知投向哪裏是好,恨不得能有個地洞鑽進去。“我擔心公子受了風寒,染病上身,所以才——”柔柔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竟一個字也不能聽清。
柔柔說著,跑出屋去,將晾在涼亭裏的衣裳全部收了下來,進屋堆在床上,隨後又跑了出去。
屋裏隻剩下了南宮烈。南宮烈不禁胡思亂想起來。不知柔柔為自己換衣裳時,是怎樣的情景?大老爺們碰上這事,尚且不好意思,何況她一個姑娘家,真不知道會怎樣害羞呢!南宮烈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麻利地換好了衣裳。
下了床,南宮烈來到屋外。隻見柔柔正坐在涼亭的石凳上。身形背後,遠處群山連綿,層林盡染;近處溪水潺潺,山花爭妍,像極了大寫意的水墨風景。南宮烈不覺看得入了神。
見南宮烈傻傻地站著看自己,柔柔抿著嘴笑了,喊了一聲:“笪公子,傻站在那裏幹什麽?”
南宮烈這才反應過來,走進涼亭,在柔柔對麵的石凳上坐了下來,說道:“在下夜不歸宿,家人肯定焦急萬分。在下叨擾許久,也該告辭了。”
“公子身體尚未痊愈,何不再歇息一兩日?到時候再走不遲。”見南宮烈這就要走,柔柔神色間不禁流露出些微失望之情,被南宮烈看在了眼裏。
“多蒙姑娘照料,在下感覺身體好多了。”南宮烈笑著說道,“我們可謂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緣之人。在下又得姑娘相救,實在感銘於心。”
說著,南宮烈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一塊玉佩,遞給柔柔:“這玉佩,雖說不是什麽珍罕的物件,我卻也隨身帶著好多年了。今日轉送姑娘,權作小小念想。他日若是有緣,或許尚有重逢之時。”
柔柔接過玉佩,見那玉色澤溫潤,正麵精雕著千手觀音,便知不是普通的市井之物,心頭未免更添依依惜別之情。胸中似有千言萬語,一時間卻又無從說起。
南宮烈隨即起身告辭。柔柔站起身來,目送著南宮烈離去,頗有不舍之意。
走不多遠,南宮烈情不自禁地回頭,想再瞧一眼那間木屋。未料一瞥之下,隻見有個穿著黑衣的男子,正向木屋走去。進屋之前,那男子四處張望,正好與南宮烈的目光對視起來。那男子迅速收回目光,低下頭,進了屋。
這匆匆一瞥之間,南宮烈感覺那男子年紀約在四旬左右,滿臉橫肉,一副絡腮胡,模樣頗是凶神惡煞,看上去絕非善類。
“前一天來找柔柔的,該不會就是此人吧?柔柔姑娘怎麽會和這樣的人來往呢?”南宮烈又轉念一想,“我與柔柔姑娘不過萍水相逢,這些事又與我何幹?”一路想著,一路向宮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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