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

    “周易——！”

    周依依大聲喊周易，卻發現自己竟然發不出聲音。

    這裏是哪裏？

    周依依環顧四周。

    很陌生的地方，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頭頂有冷月高懸，明明沒有風，卻這樣的冷。

    周依依穿了一套白色新衣裙，裙子是周易在路上給她新買的，衣料有些薄，因為此時正是夏季，天本來就熱，所以這樣的厚度穿著正好。可是這一會兒周依依卻冷得兩手環抱緊了自己。

    周易在哪兒？

    周依依很害怕。

    她又往四周瞧了瞧，月光漸漸移動，照亮了腳下的路——小小的石子路。

    周依依順著小石子路一直往前走，走了不久，就看見前麵有一戶人家。

    周依依急忙跑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木門是半掩著的，周依依手剛往上一敲，木門自己就打開了。

    “有人在家嗎？”

    周依依問道，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竟然這樣安靜。

    周依依一時害怕地站在了原地。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周易又在哪兒？

    周依依害怕的快哭了。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陣陰風忽然自屋內吹了出來，冷的周依依立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月光再次照進了堂屋。

    周依依的影子在堂屋的地麵上一時被拉得好長好長。

    月光所到之處，裏屋的角落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倒在地上。

    周依依握緊了拳頭一點一點走過去。

    月光詭異地隨著她的動作慢慢移動，緩緩照清那倒在地上的東西。

    “啊——！”

    一聲尖叫劃破寂靜長空。

    ==

    又是一夜噩夢。

    吃早飯時周依依眯蒙著眼，眼底淤青似乎比昨天又加重了許多。

    店裏小二上菜路過時，分外心疼加可憐地看了眼周依依，轉頭又格外鄙夷加不讚同地瞪了眼周易。

    作孽作孽哦！

    周易：“……”

    那兩瞥眼神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將新鮮出鍋的燉雞蛋往周依依麵前一推，周易道：“吃吧。”

    周依依半眯著眼拿起勺子就開始吃。

    小姑娘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一邊吃一邊還粘一些蛋沫在嘴邊。

    周易瞥一眼，從善如流地自小姑娘腰間取下一方素色錦帕，一等周依依吃完一碗燉雞蛋，立馬就遞給她說：“擦嘴。”

    周依依眼皮不抬地接過帕子擦嘴，擦完繼續眯眼吃早飯。

    這樣一套動作二人做來十分熟稔，想來已是做多了做慣了的。

    店小二再次路過瞧見這一幕，又是悄悄為女方歎口氣。

    好歹還知道要照顧人，也不算嫁得太差吧。

    這是一家過路客戰，因為開在商道上，故而生意頗好。

    兩人離開周家村已半月有餘了，這半月裏周依依又開始恢複了從前的噩夢生活。

    “周易。”

    周易一抬頭。

    小姑娘並沒有看他，仍舊困倦地閉著眼。

    “我昨晚又做夢了。”

    周易沒接話，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這一次死的人是七竅流血。”

    “嚇死我了。”

    “我好害怕。”

    “我到處找你。”

    “可是你都不在。”

    “我找不到你。”

    “後來我醒過來就想，我找不到你也好，你不在我夢裏最好。我夢裏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我不希望你這樣。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永遠也不要到我夢裏來。”

    說到這裏，她忽然睜開了眼，目光定定地直視周易，是再認真不過的神情：“我希望永遠也不要夢到你。”

    “傻瓜。”

    一聲輕笑，周易手拿筷子敲了她腦袋一下。

    “還沒睡醒？一大早說什麽傻話。”

    周依依歎口氣，繼續拿起筷子吃早飯，夾了一個蒸餃擱嘴裏，嘴裏咬著餃子還要嘀嘀咕咕地說：“這已經是第三十個了。我們來的這一路，我都夢見三十個死人了。有溺水死的，中毒死的，勒死的，摔死的，火燒死的，還有七竅流血那麽恐怖的……每天晚上一個夢，每個夢都夢到一個不同的死人。比我在家十多年做過的夢夢到的死人還要恐怖還要多……”周依依嘀咕著，又抬起頭來看周易，“走之前嬸嬸跟我說，我是黑暗裏的光，我總覺得嬸嬸她說反了。”

    周易掀了眼皮淡淡瞧她。

    “我哪裏是什麽光啊，我根本就是黑暗本身啊！不然怎麽找來的都是些不能見光的……的……”說著皺起了兩道細細的眉，好像在找到底什麽詞比較合適，“……的東西呢？”

    周依依終於吃完了早飯。

    跟著周易這一路，最幸福的事就是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吃完早飯結了這兩日的賬，周易再一次帶著周依依上了路。

    日頭高高掛，跟金色燈籠似的。

    周依依站在客棧門口，手往額上一擋，朝著遠處左右前後望了望，轉過身，問周易：“走哪邊兒啊？”

    店門前有三條路，一條往東，一條西，還有一條筆直朝南。

    東西兩路上印記較深，顯然是常有馬匹車輛在此駛過，唯有朝南的那條路卻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

    草色頗深，新鮮的很。

    店小二再一次招呼客人路過門口瞧見了周依依，連忙跑出來。

    人未到，聲先道。

    “誒誒誒誒，周姑娘周姑娘周姑娘，不要走南邊那條路，千萬不要走南邊那條路啊。”

    周依依聽見聲音看過來。

    這小二哥她記得。

    在他們住店的這幾日裏，小二哥對她很是熱情照顧。周依依自小受盡了同村人的冷言冷語冷對待，乍一遇到這樣一個笑臉常掛的陌生人，看自己的目光帶著關切與熱情，很是偷偷在心底激動與開心了好一番，讓她覺得外麵的人真是又親切又善良。

    “小二哥。”周依依笑眯眯著臉喊道。

    店小二氣喘籲籲地在她身邊刹住車，還沒喘口氣，先露了個笑臉，情真意切地對著周依依說道：“這裏的三條路，東邊的通往青龍城，西邊的通往白虎莊，唯有這南邊一條路千萬不可走。”

    周依依問道：“為什麽隻有這條路不能走？”

    店小二神秘兮兮地湊近了周依依耳邊壓低著聲音道：“南邊這條路本是通往朱雀台的一條路。你要是隻去朱雀台那倒是沒什麽，去朱雀台的路有許多，繞些遠路也就罷了。但隻有這一條，那是萬萬不可選的。”店小二說著又神秘兮兮地四下望了望，“因為啊……這條路啊……有個必經之地，那可是萬萬去不得的一個地方啊。”

    周依依學著店小二的模樣，也湊近了過去，手擋在嘴邊神秘兮兮道：“為什麽去不得啊？”

    店小二嘴一張，剛要說話……

    “走了。”

    周易先他一步開了口。

    “哦！”

    周依依立馬直起身子，高興地同店小二揮手：“小二哥再見！”

    店小二傻愣愣站在原地揮手。

    再……見……

    猛一回神，瞧見那兩人正一前一後恰好走在那條雜草叢生的筆直大道上。

    “周姑娘！周姑娘！”

    “喊什麽喊！還不快進來上菜！”

    掌櫃的一聲喝。

    “沒看見店裏忙不過來了嗎！再給我發現你偷懶扣你這個月工錢！”

    店小二跺跺腳，“哎呦”一聲，竄回了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