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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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是玲瓏所養的那條朏魚的名字。當年出生在生洲的所有朏魚之中,獨數這一條身形嬌小,還不及同伴們一半大,病懨懨的,一副養不活的模樣,玲瓏因此為其取名為小小。
朏魚沒有雌雄之分,許多朏魚在幻化成人形時才會最終決定成為男身或是女身,但即便是男子,也會生著一副勝似少女的麵容,這名字喚著倒是沒有什麽奇怪的。
玲瓏選擇小小的時候,不過是因為無人肯要它心生憐意,而非看中了它的天資。直到養了幾年,這條看似病懨懨養不活的朏魚竟一躍成為了同類之中最出眾的存在,不出百年,當同池的魚剛剛生出雙腳的時候,它已經可以勉強自己幻化成人形。
但它的人形總是在變,一會兒是鴻寶道人的模樣,一會兒是觀中的其他人……玲瓏心中有誰,它便會變成誰的樣子。那時的小小,滿心都隻是自己的主人,莫說是以自身血肉供養主人,哪怕是耗盡一身精血也不足惜。
直到奚夷簡出現了……
這個不可一世的年輕人曾在多年之前當眾駁了他們準提觀的麵子,過後卻又因為想要試試清修的滋味找上門來。什麽規矩道義在他眼中,都是說違背便違背,說反悔便反悔的事情。他看中了滄海島的寶物和法術,便想盡了辦法去求學。不得已倉皇離開滄海島之後,扭頭就可以去自己從前最瞧不起的地方遊曆。
可是這樣一個人,偏偏卻是準提觀之主求而不得,做夢都想馴服的奇才。玲瓏在想辦法馴養小小的時候,鴻寶道人便在想方設法的讓那個習慣了浪蕩的年輕人收心,屈服於準提觀的管教。
但這準提觀的兩任觀主卻都失敗了。
小小陷於心魔無法自拔,奚夷簡天生叛逆無人能壓其一頭。這一人一魚相遇了,定是要掀起大風波的。
普延真人說師兄成功了,不過是因為隻有青蓮老君一人成功讓朏魚幻化了人形。但是青蓮老君他能使朏魚飛快地超越同類,卻無法掌控那魚的心性。
“小小是死在玲瓏接任準提觀觀主的那一天。”知他們最好奇的是什麽,奚夷簡倒也開門見山地說了,“因為恨我,慫恿了自己的同類們,誓要讓我死無全屍,但卻沒想到鴻寶道人要在那一日傳位給玲瓏,準提觀上下都聚在了寒堂亭……嘖,那可真是一場災難。”
直到今日再憶起往昔的慘象,他仍是有些於心不忍。可這事畢竟是那條朏魚心有不忿挑起的,他除了暗算玲瓏勝之不武之外,當真是沒有再做過什麽,也算是無辜了。
人們為何要馴養朏魚?無非是這朏魚若是凶狠起來,哪怕是大羅金仙都難擋,誰成功了,從此便有了一個無往不利的神兵利器,好處太多,甚至能讓人罔顧馴養不當的下場。
當年的玲瓏身為下一任準提觀主自然有責任去除掉這些已經被養“壞”了的朏魚,但那些朏魚已經敵我不分,眼看著場麵失控,連帶著池水都掀起萬丈波濤,鴻寶道人也無出手之意,小小心裏一急,終究以自身血肉祭了那一池朏魚,被啃噬殆盡,卻也帶走了一池的孽障。
這聽起來,似乎是一個咎由自取的故事,可是聽故事的人並非事中人,焉知朏魚心事?
引發了這場災禍的奚夷簡便覺得那名為小小的朏魚很是有趣,“在玲瓏那裏住著的時候,我本還以為自己與它很熟悉,卻不知它竟是這樣看待我的。”
他曾與玲瓏朝夕相處,自然也要日夜麵對那名為小小的朏魚,甚至以逗弄對方為樂,也未把對方當做什麽靈寵,如何待這準提觀眾人便如何待那小小的一條朏魚。而在他這樣的人看來,朏魚小小對玲瓏的感情太過複雜,已經遠非尋常人所能理解,這種執念或許是他們這些空有人形的人永遠都無法擁有的,單單看著就覺得驚訝。
那不僅僅是一個“情”能解釋,小小對玲瓏,絕不是情愛之情,而是扭曲了的忠誠和執念。
正因如此,才更加有趣。
“可是小小一死,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玲瓏就變了。”快要走到屋子的時候,奚夷簡自然而然地推開房門,也走了進去,進門後便倚在牆邊打量起自己曾住過的地方,“他不再馴養任何靈物,飛禽走獸,一概不近身,甚至不再與人親近,無論是師兄弟還是自己的弟子。”
“而你,卻是特殊的那個。”嵇和煦幫著他把話說完,“他或許不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卻是他唯一的朋友。”
自來到生洲之後,見識過太多風浪的蓬丘二師兄也許還捉摸不透玲瓏對奚夷簡的那點心思,但已經從師妹的反常和奚夷簡所說的一切看出了一絲端倪。
當真是糟糕透頂。
而奚夷簡隻是慢慢彎了下唇角,沒說話。確實,他承認玲瓏在不再親近任何人之後,便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個人甚至驅散了準提觀的仆從,不願看到任何一個人為自己盡忠。
這樣發瘋一般荒唐的舉動還有許多,在奚夷簡也離開了準提觀之後,那位青蓮老君從此便開始隱居,不與任何人言語,不願意接受旁人的示好,一心鑽研奚夷簡曾經好奇過的奇門邪術。從此,準提觀便多了這些行屍走肉般的仆從。
他們都很聽話,卻再也不會發生小小那樣的事情。
這前因後果聽著著實是有幾分可歎可悲,但容和和卻沒有沉浸其中,反倒敏銳的察覺了一個誰也未曾提起的事情,“他,青蓮老君又是如何看待那朏魚小小的呢?”
若隻是感念於馴養多年的仆從生出嫉恨之心,青蓮老君那樣本該豁達灑脫的人遠不至於做到今日的地步。
他到底是如何看待那條名為小小的朏魚呢?
從來沒有人問過這件事,更多的,也是不敢開口去問,生怕觸碰老君的傷心事。可在容和和眼裏,整件事情裏,沒有什麽是比這更重要的了。
就連奚夷簡都被她問得一愣,想了很久才猶豫著開口,“沒有任何一個馴養朏魚的主人會對自己馴養的朏魚抱有相同的執念。”
他在開口時不是沒有過遲疑,不知該怎樣向自己的心上人坦白朋友的古怪。在準提觀的那段日子裏,那個灑脫又不拘小節的玲瓏確實與他交情匪淺,可是……後來對方的變化也看在他的眼中。
入魔的又豈止是小小一個。
可無論何時將目光投去,眼前的玲瓏還是他認識了三百年之久的那個玲瓏,除了執念太深,再無古怪之處。
“馴養小小,耗費他太多心力了。”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解釋。
嵇和煦和容和和都沉默了下來,誰也沒有再說話,各自心裏都有了自己的判斷,卻又各不相同。
而奚夷簡也隻能將話說到這裏,他與玲瓏事,終究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與任何人都無關。這一點容和和也不是不明白,所以並未強求太多,甚至再未在這些事上多言半句,隻在他將要再次出門去尋玲瓏的時候,忽地伸出了手。
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想要拉住他的動作。
手才伸出去,伸手的人和被拉扯的人,都愣了。
容和和的臉上破天荒地露出了窘意,飛快地收回了那隻手,甚至向著遠離他的方向走去,但奚夷簡更快一些地扯住了她,唇邊隱有笑意,“天色都這麽晚了,你還想留我?”
不知不覺間,外麵天色已深,他現在去何處便是要留在那裏睡下的。嵇和煦的屋子就在旁邊隨時可以回去,但這姑娘若是扯他,便是要留他在自己這裏的。縱然奚夷簡明知對方絕不會是這個意思,也難免開口逗了逗她,然後等著她冷冰冰地瞪過來。
隻不過,讓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這話一出口,那姑娘飛快望過來,眼底沒有多少波瀾,輕啟的朱唇卻吐出了這樣一句話,“是,我要你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 留你不等於睡你,請奚先生自重,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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