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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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著白色單衣,扛著巨劍走出門來,反身將大門扣上,順手解開黑豹脖子上的繩索。
孩子透過櫃門縫隙,看著父親消失的背影,心底十分害怕,忍不住瑟瑟發抖。
她感覺到來自孩子內心巨大的恐懼,不由得也渾身一顫,從他懷裏鑽出頭來,仰臉望著他,側耳仔細傾聽外邊的動靜,此刻她的聽覺異於尋常。
“連兄,別來無恙?”一個沙啞的聲音自屋頂響起。
男人退開幾步,看清房頂之人,那人身穿黑袍坐在屋脊上,手中一把長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他揚起下巴冷眼望著那人,眼中閃過一抹狠曆,心底恨意陡然脹滿,此人正是當年參與過那場夜襲的其中一人,乃顧家二子顧正平,隻是,令他想不到的是,顧正平怎會與鍾應雄同時出現在這樣偏僻的小鎮上。
“找尋連兄父子這麽些年,還真沒想到會在此處尋到你們,連兄,聽兄弟一句,不如交出那紫炎珠,帶兒子過你的神仙日子去,如若不然,今夜這裏便是你父子二人的葬身之地。”那人語氣淡淡的,卻字字寒如冰箭。
男人神色平靜,握劍的手卻青筋凸顯,他將巨劍往地上一插,冷哼一聲,道:“誰葬身於此還不一定。”
“他連雍不過是喪家犬,顧兄何必與他費那麽多口舌,待弟弟取了他性命,再去搜來即可。”房屋左側暗影裏走出一個人來,他倒提一柄青鋒偃月刀。
顧正平忙製止道:“陸兄不可莽撞!你還不知連兄的能耐,你我聯手都未必能贏,再等會,鍾兄應該就快到了。”
“哈哈哈!來得倒是齊整,滄浪國顧家、賀家、陸家、鍾家,竟來了三家,”連雍忽然仰天長笑,忽地收聲道:“顧賀陸連四大家族,本世代為通家之好,卻因爾等一己私欲,泯滅人性,將我連家百十口子人,全數殘殺,此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即便今夜爾等不是為了搶奪紫炎珠而來,也休想再離開此地!”
黑豹感覺氣氛不對,忙走到主人腳邊,呲牙咧嘴地望著三丈開外的敵人,喉嚨裏發出低沉的怒吼。
“連兄,紫炎珠本為天賜神物,本該大家共享,若是當年你早些拿出來與大家共同參詳,幾家如今仍然好如一家親,何至於此?!再說,看樣子…即便紫炎珠在你手中,也並未發揮出其真正效力,真真可惜了!”屋頂那人一躍而下,與那姓陸的站在一處。
連雍心中一愣,確實如此,紫炎珠雖然在他手中,但他並不知道如何利用它提高自身實力,他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今夜這場惡戰,想要全勝實在有些困難,若是等到再來一個幫手,就更困難了,唯有搶先一步出手,先將這二人斬殺了再說,於是他二話不說,大喝一聲,直接輪起巨劍直奔顧正平而去。
那二人早就領教過連雍的功力,見他來勢凶猛,不敢怠慢,各自提了兵器接招。
霎時,三人混戰在一起。
月光下,連雍一身白衣上下翻飛,一把巨劍舞得如蛟龍出水,顧陸二人竟然近身不得。
黑豹見主人跟那二人動起手來,便圍著三人一陣狂吠,伺機下口咬人。
三人戰得正酣,突然一陣煙火味彌漫過來,夜空裏響起劈裏啪啦大火燃燒的爆裂聲響,火光映照之下,屋後走出兩個人來,一人手中正舉著火把。
顧正平大喊:“鍾兄來的正好,快快助我一臂之力!”
那二人中的手舉火把之人,正是白日裏在集市上見過的年輕人,比他年長的那人,二話不說,手持半月雙刀便衝了過來。
連雍見到鍾應雄,便已猜到他身側那人是誰,他聽說過鍾氏老五鍾複林,此人不但狡詐,且凶殘,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聞到煙火氣,他便已猜出鍾複林的詭計。
見身後房子燃起了熊熊大火,想到孩子還藏在櫃中,他不禁心中大急,手中的劍便有些淩亂了,肩背頓時挨了一記,背上的傷痛使他瞬間清醒,想著隻有盡快解決眼前的敵人,才能更快救出孩子,於是,他手中劍更加狠絕。
鍾複林見一時難以取勝,忙吩咐那外圍觀戰的鍾應雄:“六弟,我三人對付他,你且進屋搜搜,看那小崽子可在屋內!”
連雍心內大駭,就怕他們傷害孩子,或是用孩子來要挾於他,是以,大喊道:“黑豹!守住門口!”
慌亂之中,他腹部又挨了一記重創。
誰知那黑豹偏偏領悟錯了主人的意思,徑直衝進屋內,守到櫃子前,對進屋的鍾應雄一陣狂吠。
那鍾應雄原本進屋還在東張西望,見黑豹守著櫃子,即刻明白那孩子定藏身於它身後櫃子裏邊,隨即尋了一根長凳向黑豹劈去。
黑豹往旁邊一竄,躲開那當頭一劈,鍾應雄又一凳子砸在鎖上,鎖頭應聲落地,櫃門敞開,連少沐懷抱著七彩鳥,兩眼噙淚驚恐地望著櫃外之人。
鍾應雄從櫃子裏抓出孩子,將他拖到屋外,黑豹一路狂吠著衝出門,向鍾應雄猛撲過去,在鍾應雄身上一陣撕扯。
鍾應雄慌忙將連少沐提到身前抵擋,轉身從籬笆上拔了一根小臂粗細的木棍,劈頭蓋臉朝黑豹一陣狂捶,好在他不會武功,隻用了蠻力,黑豹一邊躲避,一邊撕扯鍾應雄的小腿,這黑豹原本是狗與野狼的種,凶猛異常,那鍾應雄早沒了下午那般貴公子模樣,嚇得驚叫不已。
“父親!”孩子見父親被三人圍攻,且渾身是血,嚇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孩子懷中的她,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異常驚恐,她十分清楚,沒有父子倆的庇護,她的結局可想而知,她忍著痛掙紮著跳出孩子的懷抱,不顧一切地飛撲向鍾應雄,使勁啄他的眼睛鼻子,可惜她體態太小,不比一隻鷹大,她的攻勢僅限於皮肉傷。
那鍾應雄甩開手臂一陣亂拍,竟將她拍出老遠。
觸地的瞬間,背部傳來鈍痛,她顧不了那些,翻身而起,欲繼續反撲,忽然感到身上皮肉一陣尖利的劇痛,猶如火燒刀割一般,她呼吸一滯,暈了過去。
迷糊之中,她看見一片耀眼的白色,放眼望去,所及之處,無一不是一塵不染的雪白,正前方台階上有一張巨大的雲紋靠椅,靠椅上端坐著一人。
他一身耀白長衣,銀發披散垂至腰際,額前幾縷發絲滑過,擋住了半個麵孔,他半眯著一雙狹長的眼眸,長睫投下一排陰影,緊抿薄唇,左手懶懶地搭在扶手上,右手擱在膝前,手心攥著一串紫色的珠子,手指均勻修長,卻白得瘮人。
“你…是人是鬼?”她壯著膽子問道。
那人緩緩抬起眼皮,一道金光拂過。
金色的眼眸!他眼眸居然是金色的,猶如爍金流轉,可眼神很奇怪,既冷冽卻又隱含著一絲別的什麽在其中,如冰火交融。
她待再細看時,轉眼卻又進入了另一個紫光環繞的宮宇,宮殿西北處,一個麵戴寒鐵麵具的紫袍男子,若有所思地杵在一個匾額上寫著‘醉花蔭’的院門前,一雙紫瞳透著莫名的哀傷,那處院落卻與周遭如夢幻般仙境的景致格格不入。
她看到那紫瞳裏的那抹哀傷不禁心中忽地一痛,瞬間便醒轉過來,耳畔立刻傳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原來那隻是一場夢,不過那夢境實在太真是了些。
此時天已微亮,天空又開始下雪,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耳畔除了孩子的哭喊聲,便再無其他聲音了,她尋思著,連雍與人打的那場架打輸了麽?
孩子淒厲地哭喊著,“父親…你醒醒,醒醒啊…沐兒…好害怕。”
她驚詫地抬頭尋聲望去,隻見那連雍半靠在籬笆上,好像已沒了生息,孩子趴在他身體側,頭枕在他胸口,哭得昏天黑地,黑豹趴在連雍另一側。
離他們不遠橫豎躺著三人,應是昨夜那些人,她扭頭望了望,那些人身下雪色深沉許多,應已死去多時。
鍾應雄呢?莫非昨夜趁亂逃走了?她一麵想著,一麵抖落身上的積雪,跳到孩子身旁。
“沐…沐兒…”耳旁忽傳來連雍一聲輕喚。
她心頭一喜,趕忙竄到連雍胸前,卻感覺不到他有半分活著的跡象,不由得懷疑方才是否出現了幻覺。
孩子似乎也聽見了,驚詫地抬頭,望著麵前那半閉著眼簾的人,欣喜萬分地喊道:“父親,父親醒了?麽!”
“沐兒,父親…累了…歇一會兒便好。”他歇了好一陣,張了張嘴,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胸…胸前…”
“父親,你說什麽?”孩子將耳朵貼近父親的嘴,還是沒聽明白他說的什麽。
她似乎明白連雍想說胸前有東西,忙用嘴叼開連雍胸前的衣襟,貼身有一根皮繩,皮繩下似乎還連著東西,她叼著繩子使勁拽了拽,竟拽出一隻三指寬的鹿皮袋子,皮麵突出一塊,內裏好似裝有東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