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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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一瞬,木然地接過水袋,想起那場大火,那場大火應該是給自己臉上留下了疤痕的吧,隻是,為何醒來之後,臉上並沒有什麽不妥?
為樞像是看明白了她心中的疑問,說道:“我曾留下一樣法器,能助你在白日擁有正常麵容,隻在夜間,才會露出真麵目。”
她驚詫不已:“竟有這等法器?!太不可思議了!是師父打造的麽?”
為樞訕笑:“為師修煉的是製丹,並不擅長煉器,當初來看你之時,算到你有此一劫,便用丹藥從其他同道手中換來的,隻不過,這法器所能達到的,終歸隻是個障眼法,每日卯時前將軟皮蒙於麵上,用玉狐尾毫描繪出五官,片刻之後,便會與皮膚完全契合,與自己的沒什麽兩樣,但夜裏子時,便會自行脫落,次日卯時再畫…”
她愣了一瞬,忽然問道:“為何我一點兒不知情?師父,您將法器交給了誰?!”
話問出口來,心中已有了猜測。
“朗子焱。”為樞淡淡地道。
果然是他,她終於想起了這些日子,朗子焱的不同,好幾次,幾乎就要發現他的秘密了,卻總是被他巧妙地應對過去,即便是回到白府,也總有難以解釋的地方,現在想來,全都明白了,也許,連斂秋也是知情的,否則,夜間為何總是斂秋服侍在身旁?
她從未想到,朗子焱為自己做的,遠比自己知道的多得多。
如今,留在白府代替她的那個人,不知用了什麽法術迷惑他,讓他,甚至是白府所有人,都誤以為,在白府的那個人,還是她。
可是,既然他對她用情至深到這種田地,當初為何還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即便是被索布妲下了藥,那為何從不解釋?是因為麵子上過不去?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她默了片刻,又問道:“師父,對這個籠子下禁術的,究竟是怎樣的人?會不會就是這一係列命案的締造者?”
“應該是她,此人修為在我之上,許多感覺明明已經抓住,卻又轉瞬即逝,為師堪堪能算出此人來自妖族。”為樞訕訕地道。
“妖族?”她驚呼道,心頭詫異不已。
為樞點頭:“嗯!確切地說,此人是狐妖!”
狐妖?小狐狸!若自己猜的不錯,那索布妲已然被狐妖控製了,那馳越呢?小狐狸是他送給自己的,他會不會也被控製了?
“此妖來頭不小啊!”為樞又道。
“那,師父沒辦法救出徒兒了麽?”她有些落寞。
為樞歎了口氣,咬牙道:“即便是拚了老命,為師也要想法救你出去,若是實在無能,救不了你,那為師便陪你一道赴死!”
聽為樞這話,她當即感到鼻子一酸,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趕忙低頭去啃饅頭,掩飾自己的無措。
為樞握住籠子上的鐵條,說道:“放心,為師不會讓你等到那一日的。”
她笑笑,使勁點了下頭,道:“師父,之前我在暘王府時,曾養過一隻黑狐,我發現它有些蹊蹺,朗子焱說已經將它宰殺了,但我猜測,那不過是他一時的氣話,它應該就是師父所說的那隻狐妖,您不妨去查查,還有,暘王府住著一位赫鶻來的公主,她應該也有些問題,我懷疑,狐妖已經上了她的身。”
“竟有這事?好,我知道了。”為樞蹙眉沉思了片刻,從懷中摸出一隻玉瓶遞給她:“丫頭,這裏邊是幾顆辟穀丹,我不在時,你不至於挨餓。”
她接過來握在手中,笑道:“多謝師父,還是師父想得周到。”
“你且耐心等兩日,師父會想法救你出去的,師父這便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些。”為樞起身,看了她一眼,便快步走了出去。
她目送著為樞,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方裹緊被子,閉上眼睛歇息。
自己接下來將要麵對的是什麽,她不知道,或許是從未遇到過的艱辛,或許,自己等不到師父救自己出去,便被這些人給折磨死。
第二日,又開始下雪了,這兩日的雪似乎下得勤了些,她吞了顆辟穀丹,又拚命裹了裹被子,隻露了一雙眼睛來,肚子不覺得餓了,卻並不會不冷,她淡漠地望著門外晃動的人影。
不知道此處是哪裏,是不是還在白府內。
一抹紫色,緩緩踱了進來,她抬起眼皮,發現來人竟然是朗子焱,他神色晦暗地站在她眼前,眼中盡是疑惑。
她不錯眼地盯著他,不想申辯,無需申辯,即便申辯了,也毫無用處,那白府內,實實在在地還有另外一個她坐在那裏,他又怎會相信一個,被白府上下一致證實為妖物的人說出的話。
她很好奇,那個扮作她的人,會不會也讓他毫無疑慮地,依舊每夜為‘她’畫臉?
她垂目,不想再去瞧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若他真的那麽在意她,又怎會分辨不出那個‘她’與真正的她之間的些微差別?或許,他並不如她想象中的那麽用情至深?
不過,這一切,與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她隻求能快點兒離開這個囚籠,快點拿到紫炎珠,逃離此間,遠離這些紛擾。
朗子焱圍著籠子轉了半圈,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她的頭垂得更低,額發垂下來將整張臉擋得嚴嚴實實。
大概,此刻她在意的,並非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身份。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躲著他,若想逃離這裏,不是更應該讓他產生懷疑嗎?難道,就因為這個人是朗子焱?才不想被他看清嗎?
她忽然有些驚慌,驀然發現,自己實際上是在怨他,在內心深處,竟然是在怨他!
自從看到他與索布妲的那一幕開始,潛意識裏,便已經不淡定了,表麵上雲淡風輕,實則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隻是自己不敢,不肯承認罷了。
當那些習以為常的習慣,成為一種模式時,以為原本隻屬於自己的那份理所當然,被某種方式打破時,她豈能不怨?可她的身份,又哪裏有資格去怨去恨?是以,以她一貫粉飾太平的個性,強忍著內心的激憤,貌似走得淡泊,輕鬆,焉知,內心早已張皇得不成樣子。
朗子焱站了片刻,轉身向外走去。
她抬頭凝視著遠去的紫雲靴,一行淚悄然爬上麵頰,她在被子上蹭掉臉上的淚,疲憊地將頭埋進被子裏。
她抓不住內心深處真正的感覺,疲於紛亂,治絲益棼!連大聲尖叫都不敢,此時的她,方知真正的痛苦,竟如此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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