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何嚐不是一種離別呢？

    六月上旬的那個下午，說到我同桌姐弟倆的前景時，阿強更看好那小兄弟。當時，在情感上我不太願意接受。現如今，當大幕拉開之時，我還能再說什麽呢？“不幸而言中”？！以後的日子裏，再見到我那美女同桌的機會，就會越來越少了！如果用一句詩來形容我的同桌，那就是“清水出芙蓉”：整個班級的女生中，她是最有氣質的一個。

    可笑的是，能夠和她同在一張書桌上的時候，我又跟她說過多少話兒呢？當時我隱隱覺得，有些話，可以留到以後再說的。而到了今天這個清晨，我才發現，縱有千口百舌，她不在身邊，也就無從說起了。

    失去了，才知道她的珍貴。

    那無從訴說的千言萬語，多半隻能夠深藏在心底了。

    哦，樹枝般的岔路口到了。

    往東南去，通向小學時候的校園；隻是，校園裏的一草一木，也即將成為記憶了。

    西南方的這一大片草地，也就是中學的足球場了。有好些個中午，一二十個男生，就會聚在一起，拳來腳往一番。盡管不曾有名師指點，他們的一招一式，也還是有點模樣的。一部《少林寺》，掀起了一股習武的熱潮。或許，招式本身並不重要，依葫蘆畫瓢即可。隻是，“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花拳繡腿，意義終究是有限的。當然，小夥伴也隻是好奇，覺得好玩，隨心所欲比劃一番，就當作是鍛煉身體吧？做課間操的時候，我們可沒這麽認真啊！那些時候，我上場的機會，是比較少的。對於和滿頭大汗有關的一切，我興趣不大。哦，《少林寺》裏有兩首歌，男生們前往“習武場”時，能夠哼得上幾句的，是那主題歌《少林，少林》：

    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豪傑都來把你敬仰。

    少林，少林，有多少神奇故事都來把你傳揚。

    精湛的武藝，舉世無雙，少林寺威震四方。

    悠久的曆史，源遠流長，少林寺美名輝煌......

    是啊，口裏哼著、心裏想著這一曲雄壯激昂的《少林，少林》，確實是虎虎生威。阿強，當時也很少出手的。哦，奧妙何在呢？或許，他覺得，應該從基本功練起吧？當然，那些日子，他隻想著撩王秀紅，對於足球場上的熱鬧，也就無暇顧及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當時我們忙於複習考試。這足球場，芳草如茵；晃眼看去，把它看做一個小小的牧場，也未嚐不可吧？哦，《少林寺》還有一首插曲，就叫《牧羊曲》：

    日出嵩山坳，晨鍾驚飛鳥。

    林間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

    野果香，山花俏；狗兒跳，羊兒跑。

    舉起鞭兒輕輕搖，小曲兒滿山飄，滿山飄......

    唱這一首《牧羊曲》的，是那白無瑕姑娘；那眼眸，清泉漣漪。哦，那眼神，與我的美女同桌，倒有幾分相似啊！以前，我有這種直感，模模糊糊的直感。如今，我總算想起來了。唉，想起來了嗎又怎樣呢？麵對著一心要把少林武學發揚光大的覺遠（俗家姓名張小虎），白無瑕隻能含淚而去。而我，再見到美女同桌，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了！不錯，有一個成語叫“兩全其美”，隻是，那樣的事情，其實並不多啊！

    那竹樹環合處，到了！這地方，我和阿強，是再熟悉不過的了。複習功課是一回事，休閑娛樂又是一回事。世上真有妙語梵音嗎？微風徐來是竹子的吱吱聲，也不知能夠算得上？春風十裏，如何又比得上那青春的韻律？王秀紅追趕阿強的時候，那澎湃的一幕，不經意間讓我看到了！誠然，那律動，遠遜於小趙；隻是，這王秀紅，是我的同齡人。阿強在跟她追追打打的時候，心裏在想些什麽呢？自然，我能夠看到的，他隻會看得更清楚。哦，我的心裏住著兩個孩子，一個好，一個壞！幸好，人們所看到的，往往是我的見得了陽光的一麵。這樣一個小秘密，多半也要埋藏在心裏了。其實，這竹樹環合處，也是“久違”了：小考結束後的幾十天裏，我一直就沒有再來過。這個清晨之後，恐怕將是更長久的離別。人，一天天的長大，那心思，也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到上麵看看吧，”梁浩軒這樣對自己說，“那嶺上，那土嶺的另一邊，也該走走看看的——”

    天幕東側的那一大片雲層，波浪般緩緩散開，那一輪朝陽，閃著萬道金光，灑向大地。梁浩軒一時還不想離去，就站在嶺頂，讓自己的目光，緩緩南移著：

    毯子般傾斜著鋪展開去的土坡，茶子嶺的南麓。

    閃著陣陣鱗光的小河水，流向那石橋，流向石橋東側的原野，流向那眼睛看不到的原野的盡頭。

    小河更南端的小路，路邊的雜樹野草，視力盡頭處靜默無語的遠山，山體那背陽處的一彎陰影。

    “嗚——”的一聲長響，那是火車車頭上的汽笛聲。

    不錯，是汽笛聲，小河南邊的那一大片天地之間，正回響著這樣的汽笛聲。

    梁浩軒的思緒，就隨著這汽笛聲，飛向空中，飛向那一道道金光，飛向藍天下的那一片白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