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梁浩軒低聲說道，“勉勉強強吧？”

    “你，你是說，”上官文遠接過話，“考得還可以？”

    梁浩軒緩緩說道：“從總體上看，基本發揮出了自己的水平。不過，也有幾處明顯的失誤。像數學裏麵有關二麵角的，一開始我就猜對了，後來檢查的時候，由於不自信，結果換成了一個錯誤的答案。唉，可惜啊！還有就是，政治裏麵的那道論述題，本來也想過要從反麵再論證一下，結果卻沒寫下來——”

    “哦，你，你覺得，隻是幾個細節出了些問題，有點遺憾。”上官文遠接過話，“不過，總的來說，沒什麽大問題。也就是說，尚不至於是名落孫山——”

    梁浩軒點了點頭：“大概，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

    上官文遠露出一絲苦笑：“你，你算是過關了。而我，恐怕要重新開始了——”

    “那，那——”梁浩軒覺得一時難以措辭起來。

    考試方麵的事情，也說得差不多了，兩人一時心思蕭索，不再說什麽，隻是默默地走著。

    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地，不再是小河邊；而是縣二中東南方的一處鐵路旁。這個地方，也是蠻不錯的，位於鐵路線的東南一側，高樹灌木參差掩映，道旁樹南側的草地，盡可以小憩片刻。小坐片刻後，上官文遠感慨道：“這宇宙之間，有著無窮無盡的奧秘，等著人去破譯。就拿這時間來說吧，現在太陽已經落山，我們可以感到時間的流逝，因為，到了第二天，相類似的一幕，會接著上演。隻是，這時間是如何流逝的，我們能不能追回過去的時間，人在時間麵前，是不是隻有空懷感慨一條路呢？這一切，似乎還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那麽，人生在世，又何所求呢？”

    梁浩軒接過話：“連牛頓那樣偉大的科學家，都把自己比作在真理的大海邊撿貝殼的孩子。我們，我們這樣的人，學識極為有限，又能再說什麽呢？”

    “宇宙的終極之謎，”上官文遠慨歎道，“或許，就包含著對人類的終極關懷。在這方麵，我耗費了太多的時間與心思。結果呢，卻把功課落下了，唉——”

    “是啊，古往今來，那些聰明才智之士，都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感慨。”梁浩軒試著這樣說道。

    “在浩瀚的宇宙麵前，”上官文遠接著說道，“人類既想著微觀上的確切把握，又希望能做一番高屋建瓴的俯瞰，於是，就有了各種學科，有了哲學，有了各種思想流派。不過，那真理的大海——”

    “一邊是浩瀚的真理的大海，一邊是短暫的人生：這，這就是問題之所在了！”梁浩軒感慨道。

    “我們，我們老是在探究這些問題，是不是有點可笑呢？”上官文遠突然這樣問道。

    “這，也是人各有誌吧？我們，我們如果不說這些，也會去找另外的話題——”

    再談了一陣子，夕陽餘輝收起了最後的一抹亮麗，於是，西側的那一片樹梢上，那昏暗的夜幕，也就悄然降臨了。不過呢，到底已是盛夏時節，那天光，就像薄紗裏的螢火，尚不至於太暗淡。

    “哦，說說你跟何淑穎之間的事情吧？”過了一會兒，上官文遠這樣問道。

    低頭思忖片刻之後，梁浩軒這樣回答道：“我，我想起了李商隱的兩句詩：‘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我現在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了——”

    上官文遠一愣：“你，你怎麽想起這樣兩句詩呢？”

    皺了皺眉頭後，梁浩軒這樣回答道：“但願，但願這兩句詩，是我不恰當地引用吧？高考結束之後，這幾天，我反反複複地想過這個問題，總覺得前景不甚樂觀，困難重重——”

    “那，那也隻是困難重重，你，你想著要放棄？”

    思忖片刻後，梁浩軒緩緩說道：何淑穎，確實相當不錯！此外，以前的梅玲玲，也曾讓我心儀不已。不過，最近這一段時間裏，我時常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甚至，我，我會這樣想，以前的那一幕幕，會不會隻是一場夢呢？前麵的路，曲折而漫長，我，我就像走在無星無月的暗夜裏。哦，那兩句詩是這樣的：

    遺民淚盡胡塵裏，

    南望王師又一年——

    “浩軒，”上官文遠接過話，“陸遊的這兩句詩，唱出的是淪陷區人們的心聲。而你，你——”

    梁浩軒露出一絲苦笑：“引用這樣的兩句詩，確實是不太恰當。不過，我總想著，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不時會有一種淒惶無助的感覺，總想著與某個人攜手，一起走過這樣一段荊棘密布的小路。人，總是渴望著自由、幸福與溫暖的。而現在呢，我總覺得，陰晴不定，長夜漫漫，前程渺渺——”

    “哦，你的意思，大體上，我也能夠體會出來了。”上官文遠接過話，“不過呢，也不要太消沉。前麵的路，總是人走出來的。唉，你們文科班的學生，總是，總是有點——”

    由於高考已經結束，兩人也就不急著返回學校，就坐在草地上清靜一下。

    夜幕已然降臨，梁浩軒的思緒，就在那一片蒼茫中飄蕩著：高中三年，就這樣結束了。和初中的那三年一樣，都隻是流水匆匆。功課上，勉勉強強，沒什麽好說的。值得一提的似乎倒是，最後的這幾個月時間裏，大概是上天的眷顧吧，兩位女生，翩然而至。如果撇開最後的結局，確實是我這些年難得的幸福與驕傲。

    哦，明天上午，就要與何淑穎相見了，到時，會是怎樣的情景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