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花家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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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懷冬日的夜晚,氣溫驟降。臨湖而立,冷風習習,吹得人瑟瑟發抖。周遭死寂一片,隻有偶爾傳來的更聲為伴。

    船泊處,兩個女子並肩站立。隻見一人體態嬌小,一人身材壯碩;一人容妍錦繡,一人囫圇大氣;一人氣息清冷,一人浮躁粗莽……紅衣鮮豔、綠衣昂然,倒似兩個極端碰撞在了一起,交織了些濃重的火藥味。

    當湖畔傳來第三聲更響,紅衣的人嬌小的身體在呼嘯寒風中微顫了一下,頭上的發帶似翩翩彩蝶在耳梢眉間跳躍翻飛。

    “弱雞!”花遲遲手上提著藥袋子,從鼻縫中發出一聲不屑輕“嗤”。

    少女哆嗦著唇也不惱,身子一縮、腳下一挪,順道借了那人寬闊的身軀擋了風勢,口中喃喃歎息一句:“還是太嬌小,若能再強壯些便好了!”

    花遲遲被她孩子氣卻得了便宜賣乖的舉動氣得跳腳:“單靈夕,你還能更無恥不?”

    紅衣的人摸了摸鼻頭,在胖丫頭麵前齜著一口似珍珠粒般白生生、圓潤潤的貝齒,傲嬌道:“瞧,這牙口多好,你眼瞎呀!”

    花遲遲激動到腦充血,一把捏住眼前人柔弱的肩,咬牙切齒:“你再鬧,再鬧小心我一屁股坐死你!”

    少女忍俊不禁,抬眼問她:“坐死了,你家主子會不會叫你提夜壺?”

    花遲遲七竅生煙,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不再說一句話。

    悄無聲息中,紅衣的人輕聲喚她:“喂!”

    花遲遲氣呼呼地捂住耳朵。

    “遲遲?”少女彎彎的臥蠶襯得一雙眼比繁星璀璨。

    胖丫頭向右邊挪了一小步。

    “花花?”少女扯扯她的袖子。

    胖丫頭再挪一小步。

    少女神色沉寂地抬頭望著被烏雲覆蓋的月色,忽而收了臉上燦爛的笑,幽幽問道:“你可認識藺雪、藺霜?”

    胖丫頭滿臉的不耐煩:“不認識!”

    少女神色如常道:“芷洄呢?”

    胖丫頭抬腿,一腳踢飛了地上的小石子兒。那石頭掉入湖中發出“噗通”的聲響,瞬間便沉入了湖底:“什麽東西,是種香草嗎?沒聽過!”

    少女心中預感不詳,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看著湖上漸起的如煙迷霧和從遠處一點點靠近的微弱燈火,眉眼中再不複調笑嬉鬧:“妹子,大羅天主陸壓——你可曾見過?”

    花遲遲微愣片刻,厚厚的唇一張一合:“聽過,沒見過。我家大姑娘曾說起,那人厲害無比,是六界九州代表天道最強大的所在,可是……”

    “可是什麽?”少女一雙眼緊緊盯著向岸邊靠近的船,螢螢流火下,提燈籠的孩子赫然便是今日找上張家傳話的人。唯一不同的隻有他身上原本重重補丁的衣服,如今已然換成了新裝。

    花遲遲激動的向船上人擺了一回手,渾身五花肉狂顫。轉而對她,卻是懶聲懶氣:“可是,我聽前些時日船上救起的那人提起大羅天主時,卻是另一番景象。”

    少女眸光微閃,不發一言。

    花遲遲蹲身靠著岸邊的係船柱,等待孩子放繩。她一邊百無聊賴的耍玩著藥袋的線頭,一邊喃喃低語道:“她說——大羅天主才是世上至邪之人、欺世盜名之輩。他借退隱化外之名,暗裏行那屠殺六界生靈的勾當。若有一日天地覆亡,必是出自他手!”

    少女心尖微顫,連聲音也跟著破碎起來:“你家大姑娘是否曾遣人傳話於他?”

    花遲遲忽而回頭對她拋了一記白眼:“適才我已對你說過,那陸壓是妖魔鬼祟的克星,我等避他唯恐不及,哪會巴巴的上門招惹他?”

    少女唇角微抿,臉色卻帶了些蒼白和疲倦。

    說話間,一艘兩層樓高的花船已在眼前停泊。隻見那船雕梁畫棟,極盡奢侈,比屋分房,形如鴿籠,所有的窗欞門扇皆是雕工繁複,無一不精。船尾掛了一隻碩大的燈籠,揚了一條帆布幌子,上繡一個大大的“花”字,端的派頭十足。

    兩人自剛撘好的木板上了船。船上,精瘦的孩子頂了一隻翻簷西瓜帽,穿一身煙色大襖,咧嘴衝花遲遲笑:“胖丫,你的心可真夠寬的,敢同這小美人兒站作一處。”

    花遲遲啐了孩子一口,氣呼呼罵道:“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告訴大姑娘,劈劈啪啪讓你屁股開花!”

    孩子抬起燈籠仔細照她的臉,眉眼間卻帶著狡黠:“今兒輸牌子的事,若讓娘知道了去,看誰的屁股先開花?”

    胖丫頭被人掐了短處,氣焰頓消,忙嬉皮笑臉地向他合掌告了個饒:“好狗蛋兒,就這些個糟心事,何苦去惹大姑娘心煩呢,你說是吧?”

    孩子從鼻子裏哼了兩聲,伸手在她屁股墩子上狠狠掐了一把,小大人般訓道:“你知道船上諸人身份特殊,於凡間是見不得光的。若非近日六界突生變故,我們也無需在此冒險活動。這牌子是花船的通行符,關係著闔族的安危,除非娘親自請的貴客,其餘人等那是打死也不能給的。”

    花遲遲自知理虧,縮著脖子吐了吐舌頭。

    那狗蛋兒抬手指用力戳了戳她的肚皮窩子:“幸而她原本便是娘要請的人,才給了你將功補過的機會。否則,你做出如此腦殘之事,還不得被娘吊著打!”

    被戳到痛處的人也來了脾氣,哽了脖子叉腰罵道:“花霄霄,你長本事了,是吧?”她一把提了孩子的後領,讓他兩隻小短腿兒懸空打架:“敢教訓你親姐了,是吧?”

    孩子麵紅耳赤地掙紮大叫著:“胖丫,我是緬州玄武一族未來的族長,你休得無禮!”

    花遲遲順手拍了他屁股幾巴掌:“至少現在還不是!”

    兩姐弟正打鬧處,隻聽艙內傳來一道略有些沙啞卻不失威儀的女聲:“你二人鬧夠了沒有?”說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似要將肺葉咳出喉嚨一般,聽得人很是揪心:“若鬧夠了,還不快將客人迎進來!”

    花家兩個半大孩子彼此對視一眼,忙收了玩笑,向笑意盈盈的紅衣少女躬身作了個“請”的姿勢。

    眾人的腳步一前一後,在船板上踏出大小不一的聲響。單靈夕抬眼將周遭景物統統過了一遍,隻見從主艙中漫出的妖氣被一道似網非網的結界遮蔽住了,在迷霧掩飾下,整隻船已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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