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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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因著年節祭祖的緣故, 薄太後從興慶宮搬回了太極宮, 仍住在自己當年所居的觀雲殿。
她一向不在太極宮常住, 回宮沒兩日就把晨昏定省給免了, 以至於妃嬪們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她幾麵。
西域戰事告捷,宋予奪中流矢重傷的消息傳來時, 是大年初三。大雪已經持續兩日的光景,宮中還是一片歌舞升平。
安平長公主帶著一雙兒女入宮來見太後, 皇後也帶著自己的兩個女兒前來作陪。
太後雖對錦成的所作所為多有不滿, 但也不會在大過年的給她難堪,再加上女兒帶著外孫外孫女回宮來, 她也懶得再去計較那些事情。
聊了些閑話,宮女們已經將午膳擺好。
太後見皇上還沒過來, 向安平道:“你皇兄竟還沒過來, 也不知是在忙些什麽。”說完, 她又向花嬤嬤道, “著人去催一催, 便是有什麽事,也不急在這一時料理。”
安平懷中抱著剛滿三歲的小女兒, 邊逗弄著邊笑道:“這大過年的,還有什麽政事要料理嗎?說起來,三弟也還沒過來呢,莫不是也在皇兄那裏吧?”
她倒是說者無心, 但太後卻皺了皺眉, 吩咐花嬤嬤:“你親自去問問, 可是出了什麽事?”
花嬤嬤應下出了門,沒過多久便折返回來,回稟道:“皇上與慎王爺來了。”
說話的功夫,皇上與慎王已經進了門。
薄太後一見他這臉色就知道自己怕是猜中了,眼瞳一縮,問道:“可是西域出什麽事了?”
京中近來並沒什麽大事,也翻不出什麽浪來,唯一讓他大過年這模樣的,也就隻有邊關的戰事了。
皇上也顧不得問安,神情複雜地看了眼錦成,而後道:“邊關傳來八百裏加急,宋予奪率兵突襲敵軍,大獲全勝,敵軍敗退數百裏……然而宋予奪中了流矢,身負重傷,而今命懸一線。”
那奏折若沒後半句,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報喜折子了。又或者受傷的是別的將領,說句不大好聽的,能換來大獲全勝也算是值了。
可卻偏偏是宋予奪。
他與錦成的婚約還在,若有個三長兩短,那錦成該如何自處?
他這話一出,皇後與錦成都變了臉色,錦成更甚,執著茶盞的手都不自覺地微微發顫,她身後的侍女連忙探手接了過去。
安平長公主也皺起眉,心有不忍地歎了口氣。
然而薄太後的眉頭卻舒展開來,挺直的肩背也重新放鬆,倚在了身後的靠枕上。這的確不算是個好消息,可對於她而言,這總比邊關戰事失利要好得多。
“怎麽會這樣?”錦成喃喃自語道,“會不會是弄錯了?”
殿中一片沉寂,皇上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是邊關八百裏加急遞上來的折子,怎麽會有誤?錦成,父皇知道你不想接受,可……”
他這話才說了一半,錦成的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了下來,這讓他原本想好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他素來疼這個女兒,如今錦成這模樣,他這個當爹的心中也不好受。
“這折子也隻是說宋予奪受傷罷了,”薄太後揉了揉太陽穴,“他一個將軍,這些年來出生入死不知傷了多少次,你先別急著哭了。”
“母後說的沒錯,”一直沉默著的慎王也開口道,“平遠這些年受過不少傷,可最後都化險為夷。折子上這麽說,是為了讓朝中知曉此事以防萬一,並非沒轉圜的餘地。說不準他現在已經好起來,隻是報平安的折子還沒送到罷了。”
錦成從侍女手中接過帕子,拭去了眼淚,眼巴巴地看向慎王:“叔父說的可是真的?”
慎王看著自家侄女這天真的模樣,忍不住在心中歎了口氣,又道:...“你先別哭了,等過幾日得了準信再說。”
因著這個消息,這場難得團聚的午飯吃得也沒多愉快。
飯後,皇上與慎王早早地離開,說是還有些朝堂上的事情要商議,皇後也帶著兩個女兒告退了,想是要回去同心腹合計合計此事。
安平長公主令乳母將一雙兒女帶去哄著休息,自己則捧了茶,陪薄太後聊些母女間的私房話。
她先是講了自家的事情,隨後又談及方才之事:“如今宋予奪生死未卜,三弟先前所說是安慰錦成的,若真能化險為夷倒是好的,可若萬一……那該怎麽辦?”
錦成這樁婚事實在是一波三折,從年前到年後,就沒消停過。
薄太後對皇後倒還好,可對錦成這個孫女卻是怎麽都喜歡不起來,連帶著語氣也淡淡:“能怎麽辦?最壞的打算,若宋予奪真死在西域,那錦成與他的婚事自然得作廢。”
安平遲疑道:“可若是如此,隻怕會對錦成的名聲有所影響。”
“又想要實惠,又想要名聲,哪有這麽好的事情?”薄太後冷笑了聲,“早前宋予奪離京前,倒是主動提出過退婚之事,可皇後不是沒應嗎?”
安平是薄太後一手養出來的公主,待人處事雖不能與薄太後相提並論,可仔細想一想,也能揣度出皇後的心思。
她琢磨了會兒,有些唏噓道:“皇嫂這也是無奈之舉吧,畢竟她若是應下了退婚之事,怕被有心之人搬弄是非,影響了大皇子的前程。”
“橫豎都是她選的路,不管結果如何,都受著吧。”薄太後道。
安平是很清楚薄太後的性情的,她這反應,已經不僅是懶得管,而是有些厭煩了,稀奇道:“錦成可是做了什麽錯事?”
錦成就算是再怎麽囂張跋扈,那也不敢到薄太後麵前現眼才對。
薄太後向花嬤嬤道:“來,你同安平講一講先前的事。”
花嬤嬤應了聲,將先前皇後帶著錦成公主到興慶宮的事情講了一遍,而後又將當日錦成在永巷為難沈瑜險些致死之事講了。
聽聞興慶宮之事時,安平還幫她說了句話,“她到底是年紀小不懂事,這些年又被皇兄皇嫂嬌慣著,隻知道事事以自己為先,倒也算不上大錯。”
可及至聽了永巷之事,便沉默了。
錯一次也就罷了,可她挨了太後訓斥之後顯然沒半點悔改的意思,不然也不至於做出第二樁錯事。
這兩樁事,興慶宮那一件是她沒有身為一個公主的自覺,將自己置於邊關百姓之前,是自私。而永巷那件,是小女兒家情態,為了點子虛烏有的醋意險些要了一條人命,是自大。
宮女的命的確不值錢,但也不是這麽作踐的,你就算是想要她死,也得給出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行。若是那宮女真死在永巷之中,堂堂一個公主無緣無故逼人致死,傳出去難道就好聽了?
安平自幼長在薄太後膝下,這些年受到的教導都是該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公主,如今聽著錦成做的事,隻覺得荒唐。
“你眼下總該明白我為何不想管這事了,”薄太後搖了搖頭,“你皇嫂這些年來謹小慎微,沒做過什麽錯事,可在教導子女這一道上,卻實在是有所欠缺。”
她早些年不想管,如今再管也遲了,索性就丟開手。
“這件事你就別操心了,由著你皇嫂她們斟酌著辦吧,”薄太後神情淡淡的,“等過了十五,我就也回興慶宮靜養去了。”
安平見她不想再議,便換了個話題,轉而聊起自己這一雙兒女在家中的趣事。
觀雲殿中的氣氛漸漸好起來,可清寧宮卻是壓抑得很,皇後回宮之後與心腹商議許久,也沒能想出個好的解決辦法來,隻能著人去上香拜佛,祈求宋予奪能平安無事地歸來。
...
然而事與願違,正月初十,西域又送來了另一封八百裏加急的折子。
奏折中說,宋予奪為尋箭上毒的解藥,帶親衛趕赴涼城,途中遇刺,親衛死傷過半,宋予奪跌下懸崖不知所蹤。
副將帶人搜尋數日,未曾尋到宋將軍。
西域叛軍卷土重來反撲,大軍退守寒石關。
或許是未曾找到屍身的緣故,奏折中並不曾斷言宋予奪已死,隻如實回稟了情況,又請皇上調兵遣將,著人頂替宋予奪的主帥位置。
邊關戰事生變,皇上也沒心思再去顧及後宮之事,隻著人將此消息傳給了太後與皇後,讓她們自行斟酌。
這奏折雖未曾斷言宋予奪已死,可也沒多大區別了,就算是自欺欺人,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宋予奪能化險為夷。
錦成又大哭了一場,呆在清寧宮央求著皇後討要主意。
而薄太後雖不想去管這事,可真到了這時候,也沒辦法冷眼旁觀。以至於這個年,到底是沒能過好。
這消息與邊關戰事息息相關,根本瞞不了,不出兩日,朝堂後宮便都知曉了。
得知宋予奪身死時,沈瑜正在窗邊描花樣,準備繡個荷包出來,手一顫,精心描了許久的花樣就全毀了。
她愣了半晌,才有些難以置信地小聲重複了一遍:“宋將軍……戰死沙場了?”
沈瑜看著氤氳開的墨跡,一個不妨,連小指上也沾染了。她低下頭,拿帕子擦拭些自己的手指,漆黑的墨跡在瑩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她突然覺著心中仿佛是有些難過,算不上很濃厚的感情,但也讓她不舒服。
她沉默著,將廢了的宣紙一團,扔開了。
“是,”晴雲歎了口氣,又道,“不過我方才聽聞,安平長公主帶著宋家三姑娘進了宮,到觀雲殿去麵見太後了。說是宋將軍當初帶兵出征前,為以防不測,曾留下過幾句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