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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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淚輕輕地從她的眼角滑落,滴在的被褥間,濯濕了被褥,也灼傷了他的心。

    “怎麽了?”端木軒趕緊放下藥碗,雙手捧著她的臉頰,小心地為她拭著眼淚。記憶中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她就一直在掉眼淚,他無奈地看著被浸濕的手指,思緒開始錯亂。

    殷柔輕輕撫著胸前的白玉蘭,雙唇緊抿著,看著他茫然的雙眼,心中掠過一絲疼痛。她挪開他的手,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湯,說:“你知道怎麽喝藥會相對比較不苦麽?”

    端木軒好奇地看著她,搖了搖頭,“是藥都苦,除非加糖,可是加了糖,藥力必要減三分。”

    殷柔端起藥碗,試了試溫度,似乎已經不太熱了,於是閉著眼睛大口大口地把藥喝下去,再遞給端木軒一個空碗,嘴角還留著墨黑的藥汁,她用行動告訴了他答案,讓他一時驚詫不已。

    她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端木軒寵溺地看著她,伸手用指尖擦掉她嘴角的藥汁,心裏突然湧起一種想抱她入懷的感覺。究竟經曆過如何的苦,她才能體會得這麽深刻?

    可是他什麽都沒有坐,兩人相對坐著,留下一屋子的靜默。

    突然院子裏湧起一陣吵雜聲,還有許多細碎的腳步聲。端木軒偏頭細聽,然後遞給殷柔一塊麵紗,又拂落了紗帳,轉身出去了。

    “讓開!”被幾個人重重圍著的阿誌怒吼了一句。

    眾人見端木軒從房內走出,不禁問了一句:“公子?”

    端木軒示意他們讓開,於是四個仆從便鬆開雙手,退到了一邊。

    “殷柔在裏麵?”阿誌劈頭蓋臉地問道。

    “是。”

    “我要進去看她!”說罷,他便提步往前走,端木軒展開一手臂攔在他胸前,說:“不可以。”

    “為什麽?!”阿誌退後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哥哥,這個一向都讓著他的哥哥,今天卻一反常態。

    端木軒沒有回答他的話,隻冷著一張臉看著他,似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你看中她了?”阿誌頹然一笑,是了,誰見過殷柔能不看中她?可是這樣的二哥不像是他的二哥,他的二哥從來都冷靜、高雅,一如清風一般。

    “她是懷璿的。”阿誌靠近他,雖然說出這句話讓他自己也有幾分心痛,可是……“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麽癡情的一個人,他做到了,所以我不與他爭,二哥,我希望……”

    “她不屬於任何一個人,她隻屬於她自己。”端木軒緩緩放下手臂,打斷他的話。

    阿誌還想說什麽,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見端木軒似不再阻攔,他舉步向前。

    “懷府大火,懷氏夫婦死於火中,相信你已經知道了。柔兒為此昏迷了三天,可能你卻不知道。如果你還想刺激她,那麽你進去吧。”說罷,端木軒背過身去,看著深深的庭院,如果這一方院子,可以鎖住一個人,卻鎖不住一顆心,那麽再多的努力都是白搭的。

    阿誌怔了在那裏,癡癡地看著緊閉的房門,有那麽一點惱怒,又有那麽一點不甘心,卻始終沒有再往前邁進一步。他攥緊了拳頭,一拳打在了院子的石桌上,指縫間滲出點點血絲來。

    “懷璿受傷了,本來並沒有什麽大礙,可是四天了,我們奔跑了四天一無所獲,回到懷府卻隻看見一片破敗景象,父母雙亡,懷府沒落,殷柔下落不明,我們以為,以為她也……”

    端木軒轉過身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告訴他說:“你跟他說,殷柔在這裏很安全,我會照顧好她的。”

    “二哥!”他焦急地抬起頭看著端木軒,“把殷柔還給他吧,沒有了殷柔,他會死的!”

    端木軒猛地放開搭在阿誌肩上的手,咬著牙壓低聲音說道:“沒有誰會因為沒了誰就活不下去的!更何況是一個男人!況且,他現在拿什麽來照顧她?!”

    阿誌被說得一愣,是的,從他知道殷柔開始,她就一直麻煩不斷,什麽血海深仇的,除了時時刻刻的危險可能斃了她的命,還會連累他人,現在懷府……

    雖然懷璿口口聲聲強調懷府的事絕對不是殷柔連累的,可是他心裏清楚著,如果殷柔從來沒有來到這個家,他們的生活必定也會不一樣。

    可是,懷璿已經被他心中的愛蒙蔽了雙眼,他看不清真相,分不清事實。現在,他重傷未愈,如果把殷柔帶到他身邊,或許給他的卻是滅頂之災……

    “再說,柔兒中毒了,如果再找不到醫治的辦法,誰都不知道她能活多久。”許久之後,端木軒用一種近乎聽不見的聲音告訴阿誌。

    阿誌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二哥,以為他在講什麽天荒言談,“你騙我的吧?嗬嗬,你一定是騙我的,那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住殷柔……”

    端木軒緊張地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然後拉著阿誌往遠處走了幾步,“你小聲點,不能讓她知道!”

    “二哥!你讓我怎麽做?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我最敬愛的二哥!我該怎麽辦?”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他不能算得上一個英雄,那麽讓人陶醉的殷柔就近在眼前,可是他說放棄就放棄了,然而懷璿與二哥,一個執著,一個堅韌,讓他夾在中間無所適從。

    一陣轟隆隆的雷聲打破了這烏雲密布的夜的寂靜,端木軒獨自坐在書房裏。自阿誌來院子裏鬧了一場以後,他就一直坐在這裏。他麵前擺著一堆小山似的醫學法典,他已經翻了整整一個下午,到目前為止仍沒有一本能夠解釋殷柔的症狀。

    他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抬眼望向窗外,昨日淅淅瀝瀝下了一天的小雨,今夜怕是要下一場大的。

    對麵的廂房裏還點著燈,“還沒睡麽?”他喃喃自語道。

    門吱呀一聲被風吹開了,他起身準備去關門,卻發現慕容弼不知站在了廊簷下有多久了。

    “先生?”他低呼一聲。

    慕容弼沒有回頭,隻是看著遠處黑沉沉的烏雲,歎了一口氣。端木軒邁出了房門走到他身旁,多少年來,先生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他從不曾懷疑他的忠心,但是懷府的事確實讓他有些疑惑。

    端木軒在衣袖裏攥緊了那塊他在懷府拾來的玉佩,欲語還休,“先生……”

    “愛情有時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慕容弼似乎沒有聽見他叫他,自顧自地說著,“一個人頑強的生命力,需要一種寄托,如果走在一條路上發現越走越長,不如嚐試一下另外一條路?或許你會有不一樣的發現。”

    “愛情?”端木軒兀自揣摩著慕容弼話裏的意思,他想起了殷柔昏迷的時候,一曲先皇貴妃喜歡的曲子就能把她喚醒,那種感情世界裏神奇的力量讓他唏噓不已。

    “特別是對一個女子。如果你成了她最大的精神寄托,那麽她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這比什麽靈丹妙藥都管用。”慕容弼眼神炯炯地看著端木軒,他的眼睛裏暗含著一些希翼的光,“當然,靈丹妙藥還是需要的,這個,老夫也會幫你。”

    “謝謝先生。”端木軒目送著他離去,心裏徘徊著的依舊是他剛才簡短的話語。他取出袖中藏著的玉佩,看了一看,心中的疑問終究是沒有問出來。

    收好那玉佩,他踱到殷柔的門外,裏麵靜悄悄的,正當他以為她已經睡著了要離開的時候,一陣零落的琴音從房內傳來。

    然後是叮鈴擔憂的問候聲:“小姐,你剛剛才好的身子,不要又累壞了。”

    “我沒事。”

    那帶著牡丹一樣鮮豔欲滴顏色的手指輕輕滑過琴弦,然後一陣悠長的琴音便繚繞在整個房內,幽幽地傳到院子裏,和進那滴滴答答的雨聲中。

    端木軒駐足了一會,忍不住回到書房,取出他的玉簫站在廊簷下合著那琴音吹了起來。

    剛開始簫聲出來的時候,彈琴者有那麽一會兒的恍惚,但不過頃刻間,又恢複正常,琴簫和鳴,混著滂沱的雨聲轟隆的雷聲,譜寫著一曲悠長悠長的歌。

    這其中的意味,也許隻有演奏的人,能夠讀懂。

    一曲畢,琴聲戛然而止,殷柔披著叮鈴為她準備的鬥篷打開房門,正好看見對麵的廊簷下,正癡癡看著她的端木軒。

    他大步地邁進雨中,穿過雨簾來到她的廊簷下,眼裏盈滿的全是喜悅之色。

    “公子……”殷柔有些不知所措,本來他可以兜一個圈從曲廊走過來,那就不必被雨淋著了,可是,他偏偏選擇一條直線過來,淋著了雨,確實以最快的方式走到她身旁。

    “你大病初愈,不宜吹風,進去吧。”端木軒為她理了理鬥篷,整個身子擋在了風吹過來的方向。

    殷柔羞紅著臉低下頭,往裏間退了退,給他讓出了一條道讓他進來。雖然從對麵的廊簷走過來隻一瞬間的功夫,可是畢竟大雨滂沱,他全身上下都是雨珠,殷柔遞過去一方絲帕,示意他自己擦一擦。

    “怎麽還不休息?”端木軒接過她手中的絲帕,那是一張帶著清香,繡著一朵墨蘭的粉色絲帕,他遲疑了一下,隻是把它收進了懷裏,沒有拿來擦水珠。

    一旁的叮鈴會意,趕緊給端木軒取來一張大的毯子,讓他裹著身子,自己卻靜靜地退了出去。

    殷柔把這一切收入眼中,臉上的緋色更濃,手不自覺地摸著胸前的白玉蘭玉墜,低著頭說:“我睡不著。”

    “嗬嗬,估計是前幾天睡太多了的緣故,那……”端木軒用那毯子把身上的雨水擦了擦,然後隨手放至一旁,說,“我陪陪你?”

    殷柔微微頷首,兩人坐在了琴台邊。她看著他手中的玉簫讚歎道:“真是一把好蕭。”

    “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端木軒握著那把玉簫,特意看著殷柔。他知道,她必定是在想念先皇貴妃。

    果然,殷柔一直把玩著胸前的白玉蘭,思緒有一陣的飄忽,隻一會兒,又被端木軒的問話帶了回來:“你的玉墜很精致。”

    “這是我母,母親送給我的。”殷柔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一句母妃差點說出了口,十年了,母妃,您可安好?

    端木軒笑看著她,他雖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卻刻意不去戳穿,隻等著她自己承認。他不希望她誤以為他是因為她的身份,才接近的她。

    “你母親……”他用帶著探究的目光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全,隻因為他本就知道了答案。

    殷柔頓了一頓,咬了咬唇,眼淚似在眼眶裏打著轉,卻沒有留下來,“我們十年沒有見了。”

    “對不起。”端木軒有些懊惱,他有些後悔用這個方法來引誘殷柔透露自己的身份,可是,話已經出口,就像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在思念中回憶我的母親。”殷柔安慰著他,卻更像是安慰著她自己。

    端木軒不再說話,隻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她在燭光的搖曳下是那麽單薄,她的心靈是那麽脆弱,一種想要保護她的念頭油然而生,那個想到如果救不了她,她就要從他生命力退出的念頭深深地刺痛著他,讓他梗塞得說不出一句話。

    “我在睡夢中聽到的曲子,是你吹的吧?”殷柔突然抬起眼來看著他,這裏是端木爵府,麵前的人是端木爵的二公子,那麽,王都的事情,他必是清楚的吧?

    他知道母妃的曲子,那麽,他認識母妃嗎?

    端木軒馬上意會到了殷柔的意思,他笑著說:“這是皇貴妃的曲子,已經流傳了很多年呢。怎麽,你也認識皇貴妃?”

    殷柔沒有料到他會問得那麽快,一時語塞,她何止是認識,她本來就是她的女兒呀!可是,該承認麽?

    “端木軒,我可以相信你麽?”她心裏默念了一句,自始自終她隻是看著他的眼睛不語,母妃說過,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你可以從對方的眼裏看出真摯與欺騙。

    母妃說,“如果某一天,我的孩兒看見哪一雙眼睛能深深地吸引你,你就大膽地去愛吧!”

    當時,她並不能很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今天,她對上的是一雙堅定有神的眼眸,黑得像兩顆閃亮的瑪瑙石,她不能不說喜歡。

    “我……”可是話到了嘴邊,她還是猶豫了,這些年來被追殺與陷害的次數太多,她終於明白為何外公要她隱姓埋名,蘭筱柔這個名字和身份,在外麵帶給她的,絕對不會是尊榮,甫啟唇,她把話鋒一轉,說道:“皇貴妃是當今皇上的寵妃,即便沒有親見,也有耳聞,何況我還與皇貴妃同姓,自然覺得多了幾分親切。”

    端木軒依然看著她,明白她眼中那一絲不堅定的因由,心中微微一痛,卻是什麽都沒有再說,追問更多,隻會讓殷柔壓力太大,最終讓她越離越遠,那不是他想要的。

    殷柔見問母妃的情況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中有一絲的失望,同時也有一絲的害怕,她害怕一個她不想知道的結果,這些年來,總有一個不祥的念頭在她的腦海裏一閃而過,隻是每一次,她都搖著頭壓製自己不再去想。

    她寧願一輩子不去知道。

    “謝謝你。”殷柔看著自己嬌豔的十指說道。

    “謝我什麽?”端木軒也常舒了一口氣,他不追問,可是他害怕她追問。皇貴妃仙逝已經有十年了,他從未有現在這般覺得這個事實如此沉痛,他害怕在她麵前說謊,那種從心裏恐懼一句謊言拉開的距離讓他差點窒息過去。

    “謝謝你救了我,還有,這個。”殷柔舉起她的雙手展示在他麵前說道,“這是我母親喜歡的顏色。我記得,母親總是喜歡給自己的手指甲染上嬌豔的顏色,那樣襯得她的手指越發的好看起來,可是……”

    殷柔頓了頓,她回想起母妃應承她的事情,微微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輕輕說,“她卻從沒給我染過。”

    一雙手覆在了她的小手上,自那手掌傳來的體溫感染了她,殷柔抬眸看去,那一雙堅定不移的眼眸真深深地看著她,他說,“你要你喜歡,我以後每天給你染。”

    端木軒捧起她的十指,心疼地看著那些嬌豔的顏色,最初為她染指甲的理由隻能埋藏在心底,他暗暗發誓,必須在她自己發現之前還給她十指健康的顏色。

    “相信我,好嗎?”他用一種接近懇求的語氣問她。

    殷柔怔了一怔,竟忘了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才認識不過幾日,她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開始依賴眼前的這個人。

    相信嗎?她可以相信嗎?

    裕茗城的這一場雨下得特別漫長,已經連續好多天沒有見過太陽,連著低窪一點的地麵上都積滿了水。殷柔在端木爵府上的這個院子裏一住就是十天,除了那一天她醒來之時聽說阿誌來過,自那之後便一直沒了他的消息,一並不知所蹤的,還有懷璿。

    她機不可察地歎息了一聲。

    “在歎息什麽呢?”端木軒剛好從外麵回來,前腳才踏入房間,就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歎息。

    “是太苦悶了麽?我已經命人給你做了一把琴,是你習慣用的十二弦琴,估計明天就能做好,這樣你在這裏就不會悶著了。”他小心地抖了抖紙傘上的水,把傘靠在門邊,便大跨步走到殷柔身旁。

    自那天夜裏,他要她相信他以後,便一連好幾天沒有見過他的人,今日看他精神抖擻的,覺得像是天馬上就要放晴似的,殷柔突然覺得抑鬱的心情一下子得到了紓解。

    “謝謝你。”

    “你怎麽就是喜歡跟我說謝謝呢?”端木軒執起她的手,眼裏傾注的深情一覽無遺,“我希望從此你會覺得我對你的好,是理所應當的。”

    一絲甜蜜之感流過心頭,殷柔看著他,感受著這些天來他為她做的事,心裏的戒備確實少了很多很多。

    他給她染指甲,知道她心裏最值得懷念的顏色。

    他與她琴簫和鳴,知道她最熟悉的曲子。

    他送給她琴,還知道她的習慣。

    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從細微處感動著她,有時候,甚至是在說話的瞬間,她都覺得他似乎明白她未說出口的意思。世間竟有一人,可以讀懂自己的心聲,那是多少女子夢寐而不能求的事情?

    她殷柔何其有幸。

    隻是,她總是不免想起那個傻傻的,總是願意為了她學這學那,抱著她說要娶她的男子。這麽多天過去了,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阿誌會告訴他,她在爵府吧?

    懷璿該是恨她的吧?是她害死了他的父母;是她讓他一無所有了。而這些發生了之後,她還對他不聞不問。

    他的心,該死了吧?

    “在想什麽呢?”發現殷柔在神遊,端木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問道。

    “你說,恨是否能使人忘記感情?”殷柔想從他的手掌間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他捉得太緊,她根本無法抽回。這樣的身體接觸,讓她覺得有些無所適從,心跳淩亂。

    端木軒眉頭輕輕皺了皺,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正欲要開口安慰她,誰料叮鈴從外間匆匆走進,氣喘籲籲地說:“公子,外麵有個人從一大早便在門口,他說要來找一位故人,並且說,見不著人他就不走。”

    聽罷,端木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我去看看。”他說著,便鬆開她的手走出去。

    殷柔靈機一動,覺得來的人,很有可能是她想見的人,連忙拉住他的衣袖,用幾近哀求的眼光看著他,“能帶上我麽?”

    端木軒眼裏有一陣疼痛,他知道藏了這麽久,已是無處可藏,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殷柔的所有事情裏,唯一他不能確定的,便是她對懷璿的感情。

    叮鈴甚至都沒有說來的人是誰,她便能猜到可能是懷璿。這十日裏,她便是如此放不下他麽?

    十日想換十年……端木軒頹然地笑了笑,便撐起那把他來時帶過來的油紙傘,一手牽著殷柔往大門方向走去。

    當距離越來越近時,殷柔突然不願再往前走。大雨中兩個人,一把油紙傘,端木軒已有大半的身子浸在水中,雖然傘已經盡量往殷柔的身上打,但是她身上還是掛著深深淺淺的水跡。

    他看著她,似乎隻是在等待一個她後悔了,不願往前走的決定。隻是,他也知道,那隻不過是他的幻想。

    隻見殷柔望著朱紅色虛掩著的大門,不過猶豫了片刻,便說道:“走吧。”

    她的繡花小鞋已經全部浸濕了,裙角處拖著水滴,已經明顯地分出深淺兩種顏色。可是她卻絲毫不介意,雨水甚至打濕了她的麵紗,那輕輕的薄紗黏在臉上,冰冰的,正如此刻她的心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