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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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門近了,再近了。

    她幾乎可以瞧見那深灰色的外袍,然後是大半個身影,接著是他的臉……

    那站在大雨中癡等的人,不打傘,不躲避,任由雨水洗刷著他的整個身心,修長的身軀直挺挺地豎在雨簾中。

    “懷璿……”殷柔疾走了兩步,走出了油紙傘的遮護,雨水衝刷著她的臉,眼睛裏濕濕的,已經分不清臉上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柔兒!”驚喜、緊張……那一刻懷璿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自殷柔走進他的生命以後,這是第一次他們分別這麽長的時間,他幾乎要以為他們分別了將近一輩子那麽久。

    他張開雙臂,好想好想那個讓他想得骨頭都要碎掉的人兒此刻能像蝴蝶一般飛進他的懷裏,然而,殷柔還是那個殷柔,她永遠像一個高貴的公主一般矜持。所以,在他張開雙臂的下一刻,他想也不想便衝到殷柔的身邊,想著要像以前一樣,高興的時候可以抱著她轉圈圈,一直轉到她暈眩求饒。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那麽做,殷柔便被另外一個懷抱圈住了,一把油紙傘遮在她的頭頂,與剛才所在的位置隔開了一步的距離。

    而他和她,終究也隔開了一步的距離。

    “你……”懷璿有些惱怒,這十年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失落過,可是麵對殷柔身旁的人,他居然有些自慚形穢。

    端木軒一身月華白袍,長身頎立,那出自名門望族的神情與氣質,讓人不能不用一種仰望的眼光去看他。

    回想起阿誌對他說的話,“把殷柔接回來,你要用什麽來照顧她?”

    就因為那一句話,致使他這些天來日日寢食難安,他不能放棄殷柔,卻又沒有一個家可以讓他再像過去那樣給予她遮風避雨的地方,給予她一輩子的溫暖。

    懷府倒了,他什麽都沒有了。

    現在,他甚至連柔兒都沒有了。

    眼光從端木軒的臉上收回,他整個人似站不穩一般歪了一歪。

    殷柔著急地看著他,那一刻,她本能地衝了過去扶住他。背後的端木軒終是一怔,卻沒有再阻止,隻是默默地把傘移到她上麵,而他自己,則整個人站在了雨簾中,接受著大雨的衝刷。

    懷璿握著殷柔的手,哀怨地看著她,心裏有許許多多的問話,最終隻化作一句:“你可安好?”

    “我很好。”殷柔扶住他,心虛地說。

    再不敢看那雙清澈的眼眸,她害怕那裏麵摻雜了一絲的恨意,一絲的其他感情,讓她覺得深深地受傷。其實該受傷的人是懷璿才對。

    “那就好!”懷璿艱難地移開她的手,哽咽道:“對不起,我暫時還不能接你回家。”

    一句“回家”,讓殷柔不住抬起頭去看他,那雙眼睛還是那麽清澈,一如放晴的天空那樣開朗,似乎那場大火不過是一個夢境,夢醒了,他們仍舊回到從前。

    可是,那畢竟不是夢,殷柔拉著他未及手回去的衣袖,說:“懷璿,對不起,我連累你了!都是我的錯!”

    “千萬別那麽說!你不知道,你帶給我的,從來都隻有幸福,隻是,我說過的話,現在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兌現。”懷璿心痛地扭過頭去,說過娶她的話,現在再也說不出口。偌大的懷府,一場大火變成了廢墟,爹娘沒有了,裏麵什麽都沒有了,他隻剩下一副軀殼,他要用什麽去給她幸福?

    “你會等我麽?”他突然把頭轉回來,一雙眼專注在殷柔的眼眸裏,希望這一次能從她嘴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雨太大了,你大病初愈,實在不應該這樣淋雨淋太久的。”未等殷柔作答,端木軒輕輕摟了摟殷柔的肩膀,然後對懷璿說:“她先前昏迷了三日,好不容易才好起來,相信懷公子也不想她再倒下去的。”

    “對不起……”懷璿趕緊鬆開握住殷柔的手,示意她趕緊回屋去。

    “懷璿……”端木軒拉著殷柔往爵府走去,她不住地回頭看他,千言萬語盡在無言中。

    “端木公子。”殷柔停住了腳步,“請你收留懷璿吧!他已經無家可歸了,我……”

    端木軒也跟著停了下來,他偏頭看了看殷柔,然後說,“隻要他願意。”

    懷璿聽罷,猶豫了一下,大步跟上他們,對端木軒躬身作了個揖:“謝謝端木公子,我想我不會白住在這裏,並且,時間不會太長。”

    “希望如你所願。”端木軒冷冷地丟下了一句話,然後扶著殷柔往裏走去。

    經過門廳時,他吩咐了值守在門廳的仆人給懷璿安排了一件客房。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間客房正好離殷柔所住的房間非常遠,幾乎要繞過整個爵府才能走到。

    懷璿隨著仆人走到他的房間以後,隻是彎嘴笑了笑,心下有了幾分了然。

    端木軒畢竟不是端木誌,他喜歡殷柔,卻不會是阿誌那樣大大咧咧的,說愛就愛了,說不愛,就放手了。

    “端木軒……”懷璿閉上眼睛,回想著他的一言一行。

    如果他要留在殷柔的身邊,就必須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而這個理由,首先必須得過得了端木軒那一關,否則,這爵府,他住不了幾日須得離開。

    他知道,端木軒不會趕他走,可是男子漢大丈夫,要在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家裏白吃白住,他也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

    可是,如何才能留在殷柔的身邊呢?

    這一日,天剛剛放晴,殷柔的所住的小院迎來了一位貴客,人未到,聲音已先至。

    “二弟,我聽聞咱們府上來了一位美人,怎麽你就隻管藏在自己的院子裏啊?”來人正是端木爵府的大公子,端木逸。

    院子裏原本的琴音嫋嫋戛然而止,端木軒連忙放下手中的玉簫,起身迎向來人道:“這不是因為柔兒剛來那會兒得了一場重病,所以才無法帶她與各位見個麵麽。”

    殷柔見來了位客人,連忙從琴座上起身,卻是沒有像一般女子見了官人一般屈膝行禮,她隻淡淡地說了一句:“民女殷柔,見過端木大公子。”

    端木逸臉上明顯映著不悅,覺得眼前的女子見了他不取下麵紗也就罷了,偏偏連個全禮都不行與他,大大地拂了他的麵子。

    “怎麽我堂堂端木爵大公子居然承不起你一個禮不成?”他不悅地衝著殷柔問道,“何方女子竟然這麽大膽?!”

    “大哥?”剛剛經過院門前的阿誌聽聞端木逸的聲音,不禁前來看了個究竟,一看不得了,發現居然是他大哥用一種審問式的語氣在質問殷柔。

    他忙踏步進去,身旁跟著才入府一日的懷璿。

    端木逸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到殷柔跟前,伸手就要去扯她的麵紗,殷柔慌忙退開一步,正好躲在了往前一步的端木軒身後。

    “大哥何苦為難一名弱女子呢?”端木軒的折扇剛好擋在了端木逸的手前,他挺身護住了殷柔。

    “二弟,先不說這女子來曆不明,隻說她見了本公子不行禮,就是一條大罪!不要忘了她現所處的是誰的地盤!”

    “大哥,我朝尚沒有哪一條律例要求女子見了一般男子需要行大禮的。我想你是不是記錯了些什麽?”端木軒不慌不忙地說道。

    阿誌也忙開口:“對呀,端木爵現今隻有一日,那人便是咱們的爹。要是世襲了爵位,才能承得起別人的大禮吧?”

    阿誌的一言深深地激怒了端木逸,他狠狠地拂袖,怒瞪了殷柔一眼,氣衝衝地轉身離去:“此事我不會就這樣算的!”臨走前他咬牙說道。

    “哈哈……”阿誌大笑了起來,“那小弟隨時奉陪!”

    “阿誌!”端木軒低喝了一句,卻也沒有再說什麽,他輕輕地扶了扶殷柔,柔聲問道:“沒有嚇著你吧?”

    殷柔搖了搖頭,她看了看仍擺在那裏的弦琴,低歎了一聲,心想,今日怕是也再沒有閑情逸致去彈琴了。

    “嘿,殷柔,我說,你就怎麽那麽大膽,見了他敢不行禮?嗬嗬。”阿誌有些好奇地看著她,按道理說,以前殷柔見他,是不知道他是端木爵府的公子,不行禮也就罷了,反正他不在乎這些虛禮,但是一個普通女子,居然敢跟這個端木爵的大公子對抗,他必須搞清楚,她的腦袋沒有被燒壞掉。

    殷柔隻低聲說了一句:“我這輩子,隻會給我的父母行禮。”

    端木軒和懷璿皆微微皺起了眉頭,一個是因為知道她的身世,一個是擔心她在懷府備受寵愛,在端木爵府會被欺負。

    隻有阿誌,仍舊擺著一副見了什麽稀奇玩意的摸樣,大聲說道:“你這話可千萬別在別人麵前說,不然你的麻煩可大了!”

    殷柔低下頭沉思著,這是第一次她發現,沒了懷府,她的日子將會如何的艱難。過去的純淨快樂的天地將一去不複返。她思量著,外公或許還不知道此事,這麽多年的相處,她相信懷璿必定也是不知道她的身世的。

    她不能一輩子住在端木爵府上,而她唯一能求助的,隻有外公了。

    她轉身自顧自走回廂房,留下一臉錯愕的阿誌,無可奈何的懷璿還有一臉心疼的端木軒。

    “怎麽了?我說錯了嗎?”阿誌有些懊惱地叫道,“我這可是為了她好才提醒她的呀!”

    “柔兒是有些小脾氣,你就別往心裏去了。”懷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去去去!我才不跟她一個小女子一般見識!走,咱們今天去打獵。”說完,阿誌便大咧咧地拉著一臉不情願的懷璿出去了。

    臨行前,他回頭不舍地看了一眼殷柔的房間,可是那裏已經沒了她的人影,隻餘下一把弦琴。他有些嫉恨自己為什麽當初什麽都想到了,卻是沒有想到要去學一門樂器。

    今天在院子外聽見殷柔與端木軒的琴簫和鳴,自己的心酸得像是喝了好幾十壇的陳醋。

    可是,他不得不跟阿誌走,雖然他想留在殷柔身邊,可是又沒有一個很好的理由,目前,隻能是以阿誌的客人的名義住在端木爵府上,自然是阿誌走到哪裏,他隻能跟到哪裏。

    無奈地歎息一聲,他終是提步追上了阿誌。

    端木軒則有些憂心忡忡地尾隨殷柔走回房間內,他不知道大哥出現的這個插曲會給殷柔帶來多大的影響。

    剛才她的眼神裏流露出的那種決絕,是他所害怕的。如果她為此而要回到皇宮中,那麽,他是不是就再也見不著她了?

    粉色的珠簾在案台前發出清脆的滴滴塔塔聲,是剛有人走過傳出來的異動。殷柔伏案桌前,正提筆苦思冥想些什麽,然後低頭,匆匆在紙上寫下幾句話,折起,放入一個信封裏。

    “端木公子。”她抬起頭來,似乎他的出現早已是她的意料之中,她把信函遞到他跟前,說道:“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端木軒接過那封信函,笑了笑,算是默許。

    “我想請你幫我把這封信送到當朝殷禦史大夫手上。務必交予信任之人送到,務必是他本人親收。”

    “殷禦史大人?”端木軒歪著頭問道。

    “沒錯。”殷柔抬眸看入他的眼睛,“本宮正是筱柔公主。”

    “臣,端木軒拜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端木軒單膝跪地,他沒有意料到,竟是大哥的一出鬧場,居然引出了殷柔自道身份。

    這說明她信任他麽?

    “端木公子,我希望這件事隻有你一個人知道。”殷柔虛扶了他一把,說:“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

    “包括懷璿?”

    殷柔猶豫了一下,終是略略點了下頭。懷璿,她不希望由別人來告訴他她的身份,她自會找個機會跟他說。

    捏著手中的信函,端木軒說:“定不負公主所托。”

    說罷,他揮了揮衣袍,踏出了她的房間。這是一份沉重的托付,這封信送出去之後,他們的命運將又如何?

    殷禦史大夫會來接她回宮麽?

    從裕茗城到王都,快馬加鞭也要三日才能到達。這一來一回的,至少要六日。自大公子來未名園鬧了一出以後已有三日,三日來居然也相安無事。期間端木軒帶殷柔與端木爵及夫人見過一麵,並未有過多的寒暄與話語,端木爵雖位居爵位,卻為人和藹,布滿皺紋的臉,時時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而端木爵夫人則知書達理,像足了一個溫婉賢惠的母親。

    起初他們看到殷柔時還略略一怔,兩雙眼眸從上至下把殷柔看了個遍,然後把眼睛鎖在她項上的白玉蘭上,若有所思片刻,卻也沒有特別說了什麽,隻是各自用一種讚許的眼光看了看端木軒,似剛得了一件喜事一般樂嗬嗬了半天,會麵總算結束。

    他們並沒有責怪殷柔的“無禮”,也沒有因為看見些什麽而行為怪異。除了初見麵那一刻略微有些詫異,其後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而這種正常,於端木軒及殷柔來說,也不過是一種了然於心的秘密。

    殷柔曾仔細看過端木爵夫人的臉,端木家三位公子,二公子與三公子皆長得俏夫人多一些,而大公子,則長得更俏端木爵。起初她以為不過是機緣巧合,剛好感情相對稍好的兄弟總是會長得相像一些,後來,端木軒陪著她走出正廳時恰巧碰見鬼鬼祟祟躲在偏廳東張西望的端木爵妾氏閔氏之後,她才明白過來。

    “不知閔娘這鬼鬼祟祟的是為何?”端木軒遠遠地瞧見藏身在偏廳一個大花瓶後的閔娘,大聲問道。

    隻聽見哐當一聲,那隻大花瓶便從閔娘身側傾倒,落地成碎片。

    “可惜了這件寶貝。”殷柔小聲說道。其實本不關她的事,隻是,她討厭被別人偷窺,討厭這種不能光明磊落的人。

    “我,我……”閔氏錯愕地看著滿地的碎片,臉色蒼白。

    “閔氏,你這是在幹什麽?”端木爵聞聲而來,身後跟著的,自然是他的正室夫人。端木軒和端木誌的生母。

    “老爺,我……”閔氏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話來,便“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嚇得渾身哆嗦。

    “堂堂端木爵的如夫人竟做出這種不知禮數的事情來!”端木爵上前一步,舉起手掌就要打下去。

    “爹!”大公子端木逸飛快地趕至他的身旁,狠狠地拽住他的手不讓他打下去。

    “滾開!”端木爵用力甩手,卻沒有甩開端木逸。

    “爹!求您不要!”端木逸噗通一聲跪下,手裏還死死地拽著端木爵的手。

    “你!”端木爵氣的臉色漲紅,那一巴掌卻最終沒有打了下去。

    閔氏癱坐在地上痛苦失聲,端木爵狠狠地揮了揮衣袖,甩開了端木逸,憤恨而去。夫人搖了搖頭,隻低聲跟殷柔道歉道:“讓姑娘見笑了。”

    然後便緊跟著端木爵而去。

    端木軒牽了殷柔的手,放下一句話:“做任何事之前,須三思而後行。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自己應該有個數。做事情要符合自己的身份才好!”

    端木逸抬起滿是血絲的眼眸,卻隻是看見一個白色背影,和一個粉色背影正徐徐遠去。

    長而非嫡,便是他這樣的命運與待遇。不甘,憤怒與嫉恨讓他拳頭緊握,一拳打在地麵上!

    秋日來,日夜長短平分,斜陽不過酉時不落下山去,殷柔站在一棵未有桃花的桃樹下望天長歎,一陣鳥聲低鳴,一轉眼便拍著翅膀飛走,餘下映入腦海裏些許斑駁的雀影。

    “知他訴愁到曉,碎噥噥多少蛩聲!訴未了,把一半分與雁聲。”端木軒手拿一把折扇徐徐從外麵走來。

    殷柔從天空中收回視線,偏頭看向來人,他念的,正是她心頭的那一句詩詞。

    “還是沒有消息麽?”

    端木軒輕輕搖頭,笑著走來,“為什麽一定要等殷禦史?不能讓我幫你麽?”

    這下,輪到殷柔搖頭。她欠懷府的,總不能叫一個毫無瓜葛的人來還,並且,此人還要是她的恩人。

    “是我太焦急了,總覺得日子過得太慢,每天都數著日子過。”

    “看來是我爵府沒有把你照顧好,才讓你覺得空虛苦悶。”端木軒隨手從身旁摘下一朵茉莉,別字在了殷柔的發髻上,“嗯,好香。”

    “好花不經采。”殷柔摸了摸頭發上的茉莉,笑了笑,這些日子裏,她似乎已經習慣了端木軒一些有意無意的親昵動作,她已經不再像初來時那麽害羞,反而很享受這種有些類似心靈相通的感覺。

    “那要看用在什麽地方了。如果它一直在枝頭上開放,許是隻能讓人觀賞,美則美矣,卻沒有了價值。現在它在你的發上,襯托了你的發髻,好花配美人,它的價值體現了。”

    殷柔低笑了一聲,“你總是很多似乎很有道理的道理。”

    端木軒輕挑了一下眉,“本來就是嘛。”

    “公子……”離他們不遠處,一身著玄色衣服的老者弓身立著,礙於殷柔的關係沒有上前,隻在隔著幾丈的距離外等著端木軒的回應。

    “先生?”端木軒循聲望去,輕輕牽了殷柔的手,對慕容弼說:“麻煩先生走近一點罷。”

    慕容弼聽了,先是一怔,卻沒有猶豫,徑直上前。

    “容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先生,慕容弼。”

    殷柔略略端詳了一下麵前的老者,小聲而溫柔地說了一句:“殷柔見過先生。”

    “不敢不敢!”慕容弼趕緊彎下身去給殷柔拱手作了個揖。

    “聽說先生為殷柔尋來了千年人參和天山雪蓮,才治好殷柔的病的。我實在是無以為謝。”殷柔微微向前傾身,而慕容弼則略退了一步,身子向前躬得更深了,似乎隻要殷柔彎腰再深一些,他就能跪下去似的。

    “殷小姐可別折煞了老夫!嗬嗬。”

    見慕容弼如此狀態,殷柔也不好再謝下去,隻得由著端木軒輕扶了他一把。慕容弼起身時給端木軒使了個眼色,他馬上會意,回身對殷柔說道:“柔兒,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與先生一同處理,你在此等我,今晚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殷柔微微頷首,看著他與慕容弼漸行漸遠的身影,歎了一聲。這許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在一方小天地下生活,她並不奢望外麵的世界,因為那裏總是不滿恐懼的回憶。

    從頭頂上取下那多茉莉花,她輕輕放在鼻端,那淡淡的幽香傳來,似那人的手拂過她的臉龐,讓她倍感親切甜蜜。

    那一頭,端木軒才踏出院子,便急急地問:“先生可查到些什麽?”

    慕容弼捋了捋他花白的胡須反問道:“公子這些日子與公主相處可有什麽特別的發現沒有?”

    端木軒略略沉思了一下,說:“除了喜歡發呆,我沒有發現她有什麽特別的習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