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不願麵對的真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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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裏,程虹雨雙手抱書,背後一輛黑色轎車,局促地停在院門外狹窄的巷子裏。她麵色蒼白,雙肩微聳,一張精致的臉像要躲進去一般。

    兄妹倆不約而同地從沙發上站起,立在門邊,冷伊迎了出去,冷琮卻在門口停下,沒有走下台階。

    “程小姐?”冷伊吃驚得很,她怎麽知道他們住在這裏?

    她走上前一步,背後客廳的燈光投在她的臉上,臉色真是難看。“看見師姐把書落在桌上,就送來了。”

    接過,正是英國古典文學精講課本。講座開始前她正在看的。這才想起,人家已經站了一陣兒,他們兄妹倆立在門外像在趕她似的。“程小姐進來坐坐。”回頭跟冷琮一個勁擠眼。

    冷琮這人平時不靠譜,逢到正經時刻還是很能裝裝門麵的,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僅有的裝門麵的功夫都沒有了,隻木訥地站在那裏,語氣冷淡的很,“是啊,程小姐辛苦了,進屋坐坐。”也不迎出來,隻站在門廊的陰影裏。

    程虹雨抬頭看著那團黑影,嘴唇翕動下,回過神來看冷伊,“不了,已經不早了,再不回去家裏人要著急了。”

    既是這樣說,也不便留她,隻能同她往院門口走去,右手身在背後,向冷琮勾勾食指,餘光瞥見他站在原地就是不肯挪步子,真真急死人。

    “你怎麽找著我們家的?”

    她像在愣什麽神,緩了會兒,“記得師姐家是往東麵走,在魚市街上也遠遠地看著了,隻是不清楚進了巷子怎麽走,問了幾個人,幸好冷姓的人不多,一找就找著了。”

    院門外站著個軍人,黑燈瞎火,隻覺得那個陰冷勁兒似曾相識,大抵能夠格保護高官家千金的人都得有些殺氣。開了門,她優雅地坐進去,那軍人剛要把門關上,她卻伸出手來。

    冷伊雖不習慣同她太親昵,但這個光景,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愧疚,忙伸手握住她。

    “冷師姐,剛轉學來,又遇上許多事情,對你多有得罪,對不住。”聲音低了下去。

    回望一眼,鬆了一口氣,冷琮雖淡漠,禮儀卻還記著丁點,至少比預料的最壞情形——又坐回沙發上看報要好。他還立在那裏,雙手插在口袋中,也不揮手,隻望向她們。

    程虹雨抬頭,大概覺得撞上他的目光,又低下頭,向那軍人點點頭,門輕輕關上。

    冷伊見她用手絹擦了擦臉頰,看不清哭沒哭,隻心裏澀得不是滋味,說了聲,“學校裏見。”

    她抬眼點點頭,眼中的星星點點旁人看得真切。

    目送汽車駛出小巷,冷伊才走進院子,轉身閂門。

    “她能摸到咱們家真不簡單。”冷琮笑得雲淡風輕。

    “咱們得好好談談!”冷伊拉過他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去廚房泡了兩杯碧螺春,把他擱在椅子上的兩條腿踢下去,放下茶杯。

    “大夏天的,泡什麽茶。”他這會兒才顯出些不自然,“我收拾收拾睡了。”

    “急什麽!”她嬉笑著抓住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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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班不比你在學校混日子,累得很!”他這話說得大義淩然,冷伊卻全然不買賬。

    “裝什麽裝,明天休息。回來!”一把把他拽回沙發。“就是愛裝,你和她到底怎麽回事?”

    他見要開門見山,逃無可逃,索性靠在沙發上,雙手一攤,“我見她的時候你都在,你看出怎麽回事來了?”這個問題拋得倒是漂亮。

    “那我就放開來猜了。猜對猜錯你給個準信!”

    他雙手交握,“好!”拿起茶杯端在手裏,眼皮子耷拉著,並不看她。

    “她對你有意是跑不了的,你對她不是無情。”說著湊近他,他微微點頭,示意繼續。“我猜,你大概是覺得她爸太德高望重了。”他撇撇嘴,當是默認。

    冷伊歎口氣和他一同靠著沙發,門不當戶不對,這是個經久不衰的主題。還不甘心,又側身看他,“門當戶對這件事情,也是看你站的角度的,比家境我們家和她家差得委實多了,但是你有才氣啊,你這才氣可以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後半句在他鄙視的眼神裏越變越低。

    兄妹二人的角色突然調換了,冷伊反倒變成那個插科打諢的。

    “淨說些沒用的,自欺欺人的廢話。”他不耐煩起來,她的心也一牽,他這個態度,這件事是上了他的心的。

    冷伊清清喉嚨,“說些有用的,你非得這麽清高嗎?你長這麽大,都快三十的人了,以前對個人這麽上心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再說,你的老丈人德高望重了,你自己還愁不德高望重嗎?趕明兒,你們倆都德高望重了,誰還計較這德高望重是誰先誰後的?”

    “什麽玩意兒!”他拍了一擊妹子的頭,差點把剛喝進去的茶都拍出來,“可以不清高,可不能沒點自知之明。”放下茶杯,“通通通”踩著樓梯上樓了,獨留冷伊一個人看茶杯上徐徐升騰的水汽。

    他的憂慮她何曾沒有過,她滿懷私心的,甚至有過希望張家的生意差些的想法,自私這件事情就是這般可怕,她明明是要嫁給張博容的,就該希望他一切順風順水,可竟然有過這樣的祈求。她常用愛到深處就是自私這樣的托詞自我開脫。

    在沙發上怔了一會兒,起身把茶杯洗淨放進碗櫥,將客廳的門也閂上,在樓梯下的小衛生間裏洗了個澡,才摸黑上了二樓。發現娘的屋子裏居然亮著燈,想來剛剛他們那麽一陣吵鬧,也該醒了,便推門進去,“媽。”

    她慌亂地往一本書裏塞什麽。不解地走上前去,她把書往床頭櫃上一擲,冷伊伸手去接,穩穩地打在手掌上,有點疼。翻了幾頁,一張加在書頁裏的照片出現在眼前,還是剪過花邊的,兩個嬰孩躺在一起,背麵隻三個字“滿月照”。

    “雙胞胎!”她看著娘,“我和她是雙胞胎!”

    娘縮在床角,“我累了,你回房間去。”

    “我們等了這麽久,媽,你總得給我們個解釋吧!”她坐到床上,把照片舉到娘跟前,“既然是雙胞胎,她為什麽沒和我們在一起,你為什麽從來沒提過她?”

    “你回房間去!”娘的聲音嚴厲起來。

    冷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琮推門進來,“伊兒,回房睡覺,什麽事明天再說。”不由分說地把她拉了出去,這個時候還挺有一家之主的樣子,還不是仗著舅舅不在。

    賭氣地將門“砰”一聲合上,捏著這照片,若是雙胞胎,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呢?她和那什麽教授來著又有什麽糾葛?冷伊想也想不明白,眼皮子打起了架。

    期末考前的日子如同大戰的黎明,寧靜而充滿殺氣。逢上梅雨季裏的大考前期,那悶熱的天氣就是煎熬的最好佐證。

    考前的日子,留得太短,自然心裏發虛;若是留得過長,總覺得該看的都看過,拖長的時間卻又讓飽和的大腦,將許多好不容易記下的東西又忘掉。

    兩個禮拜的停課複習時間,在冷伊看來就太長,卻不能放開玩去,因為新式的英文語法課教授,很諷刺的在男女受教育的問題上,像幾百年前的老夫子般,整個係最看不慣的便是這兩三個女學生。但凡一丁點過錯,男學生在他那兒好過極了,女學生卻總遭他的批評。

    圖書館裏的時鍾指向十一點,將看了三遍的語法筆記放進書包,回家吃午飯。

    這一個禮拜該看的都看了,接下來就是如何讓自己的記憶保持在巔峰狀態,首要的就是上午八點到十一點、下午兩點到六點的複習時間雷打不動。

    下了一個上午的淅瀝小雨此刻變成了毛毛雨,透過寬大的法桐葉子,還能看見亮晃晃的太陽光照在一片綿密的雨點上。旁邊穿中山裝的男生打鬧著從青磚道上跑過,濺起點點泥漿,冷伊不得不往邊上靠靠。

    這種天氣最最惱人,打傘顯得太異類,不打,一會兒頭發臉上就都是水珠,說不上是雨水還是汗水。

    一路打傘、收傘、再打傘,倒也很快就到了家。

    院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她立在客廳裏,“博容!”抹一把淌到下巴上的水珠,跑進院子。

    “伊妹妹回來了!”他轉過身,笑著對她說,手上還拿著一疊碗,原是在幫娘的忙。

    娘從廚房探出頭來,“正好你回來了,布置下桌子,讓博容坐坐,剛下火車,就來家裏忙這忙那。”

    冷伊答應得甚是爽快,隻看著博容笑,卻也見得娘的麵色略蒼白,掩飾不住的無力。

    “媽。”博容堅持布置碗筷,冷伊便紮進廚房,“有什麽我能幫忙?”

    “你坐,你去外麵坐……”她說話有些吃力,“馬上就好。”

    “怎麽了?”關切地問,走近她,卻被她軟軟地推了推,“沒事,你出去坐。”

    博容大概以為裏麵有些爭執,不安地探頭進來,冷伊隻得走出去,在一旁的沙發坐下,抬頭看他擺碗筷,那一絲不苟的態度與他小時候寫功課的樣子一模一樣。

    “博容!”冷琮從外麵下班回來,見著他的樣子比妹妹還驚喜,“怎麽也不提前來個電話?”

    冷伊抬頭等答案,之前也沒聽說,突然而至,著實驚喜,可他的眼神卻有些閃爍,剛剛的欣喜勁兒過了。心裏隻剩惴惴不安。

    “昨天才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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