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門前。

    宇文述躬身站在門外，雖然隔著幾扇窗牗，可依舊能夠聽到裏麵鶯鶯燕燕之聲。

    “至尊，我在這裏。”

    “這裏……哎呦，抓錯啦、錯啦！”

    “哈哈哈。”

    ……

    門開了，一位麵容白淨的宦者手持拂塵而出，對宇文述露出一個笑意，道：“宇文柱國，至尊讓你進去呢！”

    宇文述這才頷首，走進殿內。

    隋帝的北狩大軍行至月餘，已然進入了樓煩郡，楊廣下令暫時駐蹕秀容。

    宇文述伏身跪地，稽首道：“臣宇文述拜見至尊，臣有要事奏！”

    聲音很宏亮，但是楊廣卻聞所未聞，仍舊在與他的後宮妃嬪們玩樂，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楊廣蒙著眼睛，穿著赭黃龍袍，將他的妃子們個個當成了老鼠，開始繞柱戲耍……

    宇文述與他們隔著一道屏風，但是他沒有得到天子之令，並未起身，這是宇文述的人臣之道。

    屏風後麵的腳步聲響起，環佩叮咚作響，一縷縷柔膩的香氣飄動。

    一個婦人、一個少女，二人扮演著老鼠，嫋嫋婷婷走著，這婦人便是容華夫人蔡氏，本為江南陳國人，後來選為隋文帝妃子，楊廣繼位後，發揚他的海納百川神功，將老爹的妃子一並都收了。

    蔡氏年有三旬，卻駐顏有術，絲毫不必那些豆蔻之齡的女子差勁，她盤著墮馬髻，戴步搖碧玉的簪子，淺紫色的薄紗裙，白膩的酥胸裸露大半，隨著步子，兩隻兔子一躍一跳。

    另一少女名為陳婤，乃陳國後主陳叔寶之女。與蔡氏一般，陳婤當年亦為隋文帝楊堅的妃嬪，楊廣當了天子後，她成了楊廣的寵妃。

    正是豆蔻年華的陳婤，確實姿容絕色，白暫的脖頸墜著鑲團花金鈿，明眸皓齒，身材纖穠得益，與蔡氏相比，一個性感嫵媚，一個嬌小可愛，各有千秋。

    楊廣驀地一把抓住陳婤，將其擁在懷中，猛地深嗅一口氣，咯咯的歡笑聲不絕，“往哪裏跑，朕抓住了吧！”

    蔡氏看到這一幕，不禁氣得跺腳，她隻恨自己過了這等風華年紀，這也是她唯一覺得比陳婤不如的地方，畢竟歲月這種東西，在女人的身上是最能留下痕跡的。

    楊廣這才伸了一個懶腰，又順勢將蔡氏擁入懷中，左擁右抱，“一碗水端平，這才對咯。”楊廣大笑。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可朕覺得，如今正值壯年，大有可為，愛妃們，你們說是與不是？”

    楊廣這話是說給自己聽，亦是說與屏風後麵年邁的宇文述聽，如何禦下，這是楊廣的帝王心術，要讓人臣懷著敬畏之心容易，但讓人臣一輩子懷著敬畏之心就難！

    宇文述是位極人臣，可是他也有弱點，就是已近古稀之齡，死亡，這是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不可避免的。

    而楊廣卻剛過四旬，他到現在還記得大業元年那會，那一刻的自己剛剛三十六歲，那一年他剛剛接管了阿耶手中留下的大隋江山，下令開鑿通洛渠，並派人出使西域。

    三十六歲，正是楊廣人生的巔峰，他站在了最高的位子上，開始禦極之路。

    大業六年，大隋到達極盛之世，甚至一度超過隋文帝的開皇時期，是時凡天下有郡一百九十，縣一千二百五十五戶八百九十萬有奇，東西九千三百裏，南北萬四千八百一十五裏！

    在楊廣看來，這些都是他的努力，他的功績甚至超越了秦皇漢武，達到了阿耶，甚至前人不曾有的功績！

    楊廣恢複了平靜，這才注意到仍舊跪伏在屏風後的宇文述，緩緩踱著步子，“平身吧，宇文卿家。”

    宇文述這才起身，擦了擦額頭泌出的細汗。

    “回至尊，史蜀胡奚被臣派人騙至馬市，已將其抓獲並處斬！”

    “哦。”楊廣淡淡道，一個小小細作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所以他全然未當回事，蔡氏和陳婤替楊廣整理龍袍，並戴上袞冕。

    “行軍月餘了吧，先在此地歇息兩天，然後再繼續趕路。朕讓你準備的魚龍百戲如何了？”

    “回至尊，已然準備就緒，隨時可以表演，那些宮廷、民間藝人們此刻就在宮外空地等候，隨時可以開宴。”

    北齊、周以來大興胡樂百戲之風，隋文帝滅陳後，鑒於陳後主亡國之故，陳國滿朝臣子皆以百戲討好皇帝，楊堅這才下令禁絕百戲，尊崇儒教的正統禮樂。

    而楊廣則不同，他十分重視百戲，正因為其規模盛大恢宏，足以宣揚他的盛世權威，震懾西域諸國和北方蠻夷。

    要說最為盛大的，當屬大業二年時萬國來朝，楊廣宴請四夷蕃臣，建國門內，綿亙八裏為戲場，百官起棚夾道，伎人皆衣錦繒繡，鳴環佩，殆三萬人，從昏達旦！

    楊廣含笑看了眼宇文述，擁著身畔的兩位美人，又入了偏殿，宇文述深深看了眼那扇門，這才躡足退下……

    突厥牙帳。

    咄吉麵目漲紅，直接翻了麵前的案幾，他拔刀開始劈砍，怒不可遏道：“大隋天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史蜀胡奚本是奉他命去馬市與隋人交易，卻不曾想中了埋伏，史蜀胡奚被砍下頭顱，掛在了旗杆上，咄吉根本不知道，那些大隋使臣不過是宇文述派來的誘餌，就連這所謂的交易也不過是個餌！

    “這麽多年來，你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做夠了吧，真欺我突厥無人麽，好、好，既然你要來北狩，我咄吉便讓你這個大隋天子有來無回！”

    咄吉駐刀而立，雙目幾欲噴火，楊廣沒有通告他，擅自就斬殺了他的國師，這就是在打他的臉。

    所以，咄吉必須讓這位大隋天子明白，他是始畢可汗，草原上唯一的霸主，不再是以前他的阿耶啟民可汗了，他也不再是當年那位幼童了。

    “來人，去查查大隋天子行至何處了，咱們……送這位天子一份大禮！”咄吉連發冷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