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暗度陳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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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七也感歎道:“是啊,此番咱們回來準備,隻要一切妥當了,再來是另外一番景致了。”
    拓跋玥並未理會,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便是,梁啟的話提醒了他,是啊,他曾答應過他,事成,便放他們離開,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留在京城,留在南疆都是很好的選擇,但是他忘記了,京城皇宮有她最深的痛楚,而南疆,那幾年,想必也是她最為難忘的噩夢,自己又能如何自私?
    他深吸一氣,轉身回房,對著月七道:“讓月衛多多注意她的安危,若是蕭天真的會動手,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安危。”
    月七點頭。
    宮裏的日子,依舊是渾濁的,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似乎都是別用用意,或是為了陷害旁人,亦或是為了保全自己,日日如是,但是就是在這渾濁不堪的歲月中,白芷的病卻是一點一點的好了起來,就連給白芷看病的太醫都嘖嘖稱奇的道:“這可真是奇跡,微臣還是第一次見到得了皮癬能好的這般利索,甚至連痕跡都沒留下呢。”
    寶珠笑道:“那是我們小主洪福齊天,得了菩薩庇佑,這才能好的這般快。”
    白芷笑嗔道:“寶珠,說什麽呢,還不是太醫醫術高明,快謝謝太醫——”
    寶珠懂事的從一旁的妝奩中,取了一些碎銀子出來,塞進了那太醫的手裏道:“有勞太醫了——”
    那太醫沒出力,卻平白得了賞賜,自然是滿心歡喜的,又說了很多的吉祥話這才躬身退下了,白芷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光潔如雪的臉頰,十分的滿意。
    寶珠送走了太醫,回來正巧見到這一幕,便笑道:“這靜貴人的藥真的好,連太醫院的太醫都沒辦法的事情,靜貴人竟然能醫得好。”
    白芷確定了沒有留疤後,才滿心後怕的道:“聽聞,公孫大人辭官後,便喜歡四處遊曆,這世間見得多了,可是比京城中這些一個個坐井觀天的青蛙們好多了。”
    寶珠也啐了一口的道:“可不,若說這些太醫中,應該隻有陸太醫和魏太醫還稍微有些見識,但是那又不是咱們能請得動的——”
    說起這件事情,白芷雖然神色無常,但是也隱隱有些惱怒的道:“我為了救曦妃,才落得這樣的下場,卻不想曦妃連這樣的薄麵都不願意賞賜於我——”
    寶珠點頭道:“可不是,奴婢看著,這曦妃對誰可都是清清淡淡的,也太過於清高了些吧。”
    正說著,聽見了外麵的小宮女稟報道:“小主,靜貴人來了——”
    白芷的臉上浮現出了幾許笑意,道:“快請進來——”
    自己則站起身迎了出去,正走到門口,便迎頭撞上了來探望的公孫靜怡,她忙半福了身子行了禮,公孫靜怡麵上都是和婉的好似暖陽的笑意道:“白才人何必如此多禮?這風大,你還病著,快快進去。”
    白芷卻不依,端端正正的行了禮才道:“臣妾這一禮,除卻是拜見靜貴人更多的是感謝,今日太醫來瞧過了,說是已經完全好了,也沒有留疤,臣妾謝姐姐賜藥。”
    說罷,她更是完全的俯下身去,以額觸地道:“後宮女子容貌可貴,若是此次沒有姐姐施以援手,臣妾怕是往後的路都斷送了。”
    公孫靜怡輕歎了一聲,忙將她攙扶起來道:“你這又是何苦,咱們都是後宮的姐妹,我早就聽宮人說,才人最是親厚,此次病重,也是為了曦妃娘娘,妹妹敬重姐姐這般有情有義之人。”
    她看了看白芷,之見到白芷垂著頭,將眼底的不甘和怨毒都隱了下去,她隻做沒看見繼續道:“就算是這次我不管,曦妃娘娘也必然是會管的,今日我從靈秀宮回來的時候,還見到儀嬪陪著曦妃說這話。曦妃還指點她如何能討陛下歡心呢——”
    她狀似無意,但是一字一句,卻仍舊像是一個有力的大手,將白芷的心緊緊的箍住,不斷的揉搓著。寶珠見狀,忙插嘴道:“靜貴人,吃些糕點吧。”
    公孫靜怡止住了話,纖細嫩白的手指撚起了案幾上一塊碧玉色的糕點,咦了一聲道:“怎的才人這裏還是夏季內務府供應的碧玉糕?難道沒有送些新鮮的糕點來麽?”
    煙蘿看了看也道:“對啊,奴婢記著,前幾日內務府送來的糕點是杏仁酥,用晾幹的杏仁,加上一些牛乳,烤製而成的,小主賞賜了奴婢一塊,甜酥可口,真真是好吃呢。”
    她說的眉飛色舞,倒是公孫靜怡好像是才發現了白芷麵上的窘迫道:“是我的疏忽了,才人病著,杏仁對傷口無益,還是少用一些為好。”
    白芷感激的看了看她,不由得歎息了一聲道:“姐姐這般為了我周全,妹妹實在是慚愧,說是杏仁性寒,於病情無益,但是說白了,終究不過是因為我不得寵,內務府的那幫奴才怠慢儲秀宮罷了,連帶著糕點,送來的,都是夏季各宮多出來,剩下的。”
    她語有戚戚焉,公孫靜怡一把拉過了她的手,眼眶紅紅的,像是一隻乖巧無害的小兔子一般,她道:“才人又何必說這些傷心事,這後宮裏麵,左右不過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看那儀嬪,雖然位份不及我高,但是這一應用度,可不都先緊著她的合歡殿再才是我的昭華宮,可見,這陛下的恩寵才是最最重要的。”
    白芷歎息一聲道:“我又何嚐不知道陛下的恩寵是最最重要的,可是我進宮已經有半年了,除了最開始,陛下還記得來我宮中坐坐,後麵就幹脆好像是忘了我一般。”
    她說著,這淚水卻是再也忍不住的弟弟滑落了下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
    公孫靜怡不動聲色的送開了她的手道:“這便奇怪了,要說,這儀嬪也隻是個奴婢,身份學識都不如才人,樣貌,也不如才人端莊秀麗,天生一副狐媚相,也不知道陛下喜歡她什麽——”
    白芷的眸光微微的一閃道:“或許,就因為臣妾這般樣貌的人被看的膩煩了,她那樣的,才入得了陛下的法眼。”
    公孫靜怡語重心長的道:“隻不過還是曦妃的辦法有效,能讓儀嬪這般籠絡陛下的心思,才人生活的這般苦,若是能讓曦妃娘娘指點一二,想必才人的日子也不會這般難熬了。”
    白芷卻並不接話,等到公孫靜怡走後,白芷才憤憤的道:“禾曦寧願扶持一個自己宮裏麵的狐媚子去魅惑陛下竟然也不願意扶持我一把,當真是狠心啊。”
    寶珠同樣的不滿的道:“那小主的意思是?”
    白芷的手觸摸上了軟塌上針腳細密的刺繡,那原本是一對交頸而臥的鴛鴦,但是另一半卻被軟枕壓住了,隻留下孤零零的一隻,她好像是想起了什麽,道:“寶珠,卻取了薄紗和針線來——”
    因著她慣會這些女工手藝,宮裏備下的也多,不多時,寶珠便尋齊了白芷想要的東西。
    白芷照著自己的身材三下五除二便裁了一條長裙的樣子,又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下來一襲卷軸來,那卷軸用柔軟的綢緞布仔細的包裹著,她小心的展開來看,正是之前拓跋琛親自給禾曦畫的美人圖。
    隻不過上麵有暗黃色的茶漬,浸泡的那畫麵上禾曦的麵頰都有些看不真切了,正因為如此,有多少次,白芷都想著,這幅畫上的人,能是自己。
    她細細的摸索著那畫上的筆墨,似乎一筆一劃都能觸碰到拓跋琛的溫度,她目光中滿是情誼,她如此看重,為何陛下就不能看看她呢?寶珠不知道她想做什麽,便小聲的問道:“小主,您拿這個東西做什麽呀?”
    白芷忽的揚唇淺笑,那笑再也不是隱忍的,反而是嬌媚的,她道:“寶珠,這是咱們最後的希望了。”
    此時的靈秀宮中,禾曦正伏在岸邊讀書,忽的她抬起頭問如意道:“白才人如何了?”
    如意有些好奇的道:“回娘娘的話,太醫院說了,白才人的病已經完全好了。”
    禾曦點了點頭道:“好了便好,本宮還擔心會留疤——如意看了看她的神色,道:“娘娘,按理說白才人替您趕走了那貓兒,可是為何您再去儲秀宮探望,都被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呢?”
    禾曦握著筆的手連一絲顫抖都沒有,手腕翻轉,一句詩便躍然紙上,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如意伸頭看了看笑道:“娘娘今年未到二十,又何來三十之說。”
    禾曦偏頭笑了笑:“我算得上是兩世為人了,說三十算是少的,對了,你方才說咱們派去的人都被打發了回來?”
    如意點了點頭道:“娘娘,奴婢總覺得有些奇怪,聽聞靜貴人可是去過,那些人便將人放進去了,但是一聽是咱們的人,便如何都不讓進呢。”
    禾曦手中的筆下意識的一頓,原本寫的好好的一幅字,便這樣汙了。
    她幹脆收了筆道:“她身子已好,發生了何事,屆時一問便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