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愛情不知雲煙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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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滄溟緊緊地捏著她的大動脈,鮮血順著他的指縫往外淌,睨了眼肩頭的水果刀,一咬牙拔掉扔在一旁,抱起雲煙往外飛奔。

    “雲煙,你醒來,你聽我解釋,我沒想傷害你。”

    “雲煙,聽見我說話沒有?”

    ……

    陸滄溟抱著雲煙語無倫次地說著,在她的那聲‘對不起,爸爸媽媽’中,陸滄溟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瞳孔渙散。

    “雲煙!”陸滄溟飛奔上車,第一次有了痛徹心扉的感覺。

    在水果刀劃過她的動脈時,他覺得他要徹底失去她了。

    紛亂的汗珠順著飽滿的額頭滑下,並著眼淚,滴在白皙的近蒼白的臉頰上。

    “雲煙,你醒來,我要你醒來!”

    陸滄溟薄唇翕動著,上下牙齒顫抖地發出“吱吱”聲,健碩的胸腔起伏著恐懼與心疼。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一定不離開家,他應該看著她的,他應該仔細地問清楚,而不是盛怒離去。

    “雲煙,如果你敢死,我一定要你死不瞑目,我要冰凍你的身體,我要珍藏你的心,我不會容許你離開我!不會!”

    嗜血的眼底著著堅硬的狠絕,還有一絲絲無助。

    “快!”陸滄溟急呼,司機油門踩到底直奔市醫院。

    急救推車停在醫院門口,陸滄溟的車子一停,立即接上雲煙。

    “病人脈搏細弱,已經休克!送搶救室!”醫生當機立斷。

    急救護士當即用紗布纏住雲煙的臂彎,又綁上止血帶。

    “不行,出血量太大,配合指壓止血法。”醫生吩咐。

    推車飛速穿過走廊,進了急救室。

    “血壓,心電監護!”

    “血壓70/50;心電45次/分。”

    “出血量減少了。”

    “繼續指壓止血。”

    ……

    搶救室外,陸滄溟渾身濕透,白色的襯衫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刀削的臉龐肅穆地擰曲著。

    “陸少,太太會沒事的。”

    周恒上前一步,勸慰著。

    陸滄溟不為所動,攥緊的拳頭緩緩睜開,還沒來得及幹透的血黏糊糊地沾滿了手。

    她是有多恨他?!才可以對自己那麽狠?

    周恒扶住陸滄溟,“陸少,我們去洗洗,太太吉人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周恒話是這麽說著,心裏卻沒底,太太手腕的血連轎車腳墊都浸透了。

    搶救室的門打開,護士神色緊張地喊:“病人家屬!”

    陸滄溟推開周恒,快步上前問:“我太太怎麽樣了?”

    “你太太情況非常不好,體質弱,又失血過多,胎兒可能保不住。”

    陸滄溟重心不穩,“非常不好”四個字如生了根,在他的心底。

    她前幾天剛給他輸過血,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她心情也不好……

    太多太多的不好堆積在一起,他無法想象現在的她是個什麽境地。

    “我太太會怎樣?”陸滄溟一把攥住小護士的肩頭,陰鷙的眸子如利刃出鞘。

    小護士被陸滄溟這一舉動弄傻了眼。

    周恒忙上前扳開陸滄溟的五指。

    小護士見陸滄溟如猛虎,往後退了一步遞出手術風險告知書,“趕緊簽字。”

    陸滄溟壓根沒看一眼,直接劃上自己的名字。

    搶救室大門關上之際,陸滄溟說:“如果我太太有任何危險,我要你們醫院陪葬!”

    小護士哆嗦了一下,順速地關緊了大門。

    漫長的等待,陸滄溟簽了一份又一份病危通知書。

    手上的血早已幹透,身上的冷汗還在往外冒,陸滄溟清冷的眸子漸深漸暗。

    她是抱著必死的心要從他的身邊離開!

    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她到底經曆了什麽,怎麽可以那麽堅決?

    “周恒,我要你重新查一遍她的資料,所有,全部,一點都不能落下,包括她妹妹!”

    “是,陸少。”

    靠在冰涼的椅子上,陸滄溟睜著狹長的眸子,耗盡所有的心跳凝聚在緊逼的搶救室大門上。

    那年,她八歲,他十歲。

    她是一個成天掛著笑,卻也躺在床上下不了地的女孩。

    他是一個家族鬥爭的失敗品,被隨意丟棄在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家,住在雜物房。

    雜物房的窗外對著露天陽台,他夜夜爬出窗戶坐在陽台上感受天空的廣闊,他的卑微。

    那是一個寒冬臘月,他靠在牆角,聽著對麵窗戶裏的女孩淺淺低唱: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飛過絕望

    ……《隱形的翅膀》

    或許歌詞渲染了他的心境,不愛與人交流的他竟然跟著她合起了節拍。

    歌聲戛然而止時,他有些失落地看著那扇禁閉的窗戶。

    忽然,窗戶打開了,倆人遙遙相望。

    她衝他招手。

    他疑惑,卻還是往陽台邊緣走了幾步。

    他朝她的屋裏看去,明亮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金光閃閃。

    她在笑。

    他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笑可以那麽暖心。

    “你在外麵不冷嗎?”她問他的第一句話。

    他怔住了,點點頭又搖搖頭。他還是學不會與人交流。

    “你不會說話嗎?”

    她又問他。

    他沉默了,這一次沒點頭也沒搖頭,更加沒有說話。

    她錯愕了一小會兒,小臉蛋上再次揚起笑,“我也生病了,爸爸說我要在床上躺很久很久才能康複。”

    他清冷的生人勿近的臉龐有了一絲動容,至少在那一刻,他覺得這個小女孩比他還可憐。

    她隻能躺在床上,而他好歹四肢健全。

    “你也喜歡這首歌嗎?”

    她再次問他。

    他點點頭,其實他還想說一句:我喜歡聽你唱這首歌。

    大概見他點了頭,她的笑容更大了,在那一刻,他不知道用什麽高雅的詞形容她的笑容,但是他記住了,那個笑容如紅豔豔的玫瑰。

    “我唱歌給你聽。”

    ‘好!’他在心裏對她說。

    在這個窮鄉僻壤的村莊,他第一次覺得活著挺好。

    以後的每一個夜裏,她都開著窗戶對著她唱歌,或者問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而他從沒開過口。

    後來,有一天夜裏,她的歌聲消失了,那扇窗戶再沒打開過。

    再後來,爺爺從部隊回來發現他被寄養,過來接他回去。

    當時的他是抗拒的,他還沒與那個女孩說一句話,也沒近距離站在她麵前。

    他想在這裏等著她回來。

    終究他沒再等她,回了陸家。

    第二次見她時,是在海大的校門口,她依舊笑的燦爛。

    比起小時候,她笑容裏有了嫵媚嬌豔,美的驚心動魄。

    她站在了陸勳辰的身邊,他有心打聽了一下,知道她是陸勳辰的女朋友,知道她是富商雲青山的女兒。

    自此,他放下了那個笑容如玫瑰花的女孩。

    終究,他清心寡欲地過了這麽多年,她還是出現在他的……床上。

    他一眼認出她,那種心底最深處的私欲終究戰勝了理智,就著藥性,他還是要了她。

    將計就計也罷,私欲也罷,遇上了,他就沒再想過放手。

    她一次次地試探,一次次地考驗,希望她不是陸勳辰安排來的。

    結果如他所願,卻又好像背道而馳。

    他想不明白哪裏出了錯?

    手術門打開,陸滄溟忙起身,褪去回憶的浪潮。

    “我太太怎麽樣?”

    陸滄溟撲在移動病床邊,五指觸摸著她蒼白的臉。

    “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胎兒還需要觀察。”

    “胎兒?”

    “我太太懷孕了?”

    “她懷孕了?”

    他連連發問?

    怎麽那麽不敢相信,她之前吃了過多的避孕藥,明明身體不容許的,怎麽會?

    陸滄溟驚喜過頭,而又震驚。

    醫生:“是,懷孕21天。你太太身體不好,前期需要保胎,最重要的是要定期檢查。”

    “好好好!”

    陸滄溟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低眉,看著羸弱的臉頰,又是一陣絞心的痛。

    推回病房,陸滄溟手忙腳亂的不知道做什麽好,一會兒摸摸她的頭,一會兒看看她的手腕。

    周恒看在眼裏,唇角也跟著上揚。

    “陸少,太太懷孕的事需要告訴陸太爺嗎?”

    陸太爺盼著抱重孫子由來已久。

    “不需要!太太懷孕的事不準告訴任何人。”

    周恒沒再多言,謹聽地記在心裏。

    陸滄溟看了眼雲煙,率先走了出去,周恒緊跟其後。

    “那邊什麽動靜?”

    周恒搖頭,“陸少,他一直沒什麽動靜。偶爾出去應酬一下,這段時間,見過太太一次,也見過雲洛小姐兩次。”

    陸滄溟清冷地看著遠處,樹欲靜而風不止,山雨欲來風滿樓,所以他這麽安靜才反常。

    沉聲:“他或許已經做了!”

    他的陸太太這麽反常,不奇怪嗎?

    周恒心領神會,頷首:“我會督促下麵的人動作利落點。”

    “嗯。重新置辦一處安靜的住處,太太出院了會住過去。要隱秘!”

    “屬下立即去辦。”

    陸滄溟當即回了病房,他現在的視線不能離她一秒鍾,不然心慌慌的。

    輕聲推開門,蒼白的臉蛋仿若一瞬間瘦了一大圈,半靠在床頭怔怔地看著他,宛如殘破的洋娃娃,沒了眉色沒了靈氣。

    陸滄溟心頭一緊,滯頓了數秒,抬腳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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