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沈燁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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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安從醫館裏搬了出去,住到了張長信臨時租的一所院子裏,他感謝神醫給他做的一切,並也有些對不起他,如果那時候謹記著神醫讓他遠離白世軒的話,也許就不會引來今天這副局麵,他現在嗓子也快治好了,每天在院子裏走著女兒步,練著水袖,揮著扇子,扭扭捏捏的將花旦,青衣全演盡了。
院子是個四四方方的四個院,白磚灰瓦的屋子圍著,中間種著一顆頂天立地的大棗樹,也正是秋天大棗樹禿光了葉子,支楞八叉的立在院子裏,沈淮安還覺得她別有一番風味。
於是沈淮安也無心留戀道路上的常青與鬆柏,練完功就隻在家裏賞起棗樹來,他覺得這顆樹能爬一個人,起碼一個裝著霸王的猴子能在上麵爬上爬下自由穿梭。
他想著這隻‘猴子’,原先在旬陽的記憶在腦海裏若隱若現,那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也因為這段時光太幸福最終以他的假死做了結尾。
這些天他用著各個渠道探聽旬陽那邊洛筠笙的情況,可洛家大小姐得名聲根本傳不到北平,人們隻略微知道旬陽洛家家主有洛雲生,和洛正廷。而不知道洛家有洛筠笙這號人物。
沈淮安探尋無果,隻能每天看著樹,或者在寺廟裏求了佛珠學著沈莞每天祈求者洛筠笙能平安喜樂,可是洛筠笙和他說過,她這輩子不信神也不信佛她隻信自己。怕是她連神佛都不在,神佛也無需保佑她,將她這個教徒之外的人物給棄了吧。
考慮到這一點,沈淮安也隻好將辛苦求來的佛珠也棄了,也和洛筠笙一樣不相信佛,他每天在院子裏練功走步子,守著這棵樹,也守著他心中的小外甥女。
一天清晨,周琳突然提著大包小包攜著曼枝一同‘闖’了進來,還沒等張長信好奇的開口問,周琳就摔下包袱說道“長信,我告訴你,我和我爹吵架別了關係離家出走了,現在我們走投無路你要是不收留我們,我們可要睡大街了”。
張長信在周琳嘴裏一會兒聽到了‘吵架’,一會兒聽到‘睡大街’,這風風火火的姑娘仍是將他這不怕事的膽子嚇了一半。
一把將他拉到自己的對麵來,將她上下打量了個遍,轉頭再打量了站在原地無辜的曼枝,以及回頭和同樣好奇的沈淮安對了一下眼,最後又轉回周琳,無奈道“這是怎麽啦,你們父女倆不是天天吵,難道又為了我的事吵起來”?
周琳剜了他一眼,更是重重的對他‘呸’了一下“你明知道你罪孽深重還說,被你攤上我這麽一個跟著你無怨無悔的你就等著燒香拜佛吧”。
張長信笑了笑,嘴角上揚倒讓人覺著好看,他也認栽的點了把頭“是,是該燒香”。
原來周琳父親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動怒,這也剛剛好對上了他身為屠戶的本職工作,周屠戶雖說力氣大殺得了豬可惜內心喜文不喜武,不讓女兒幹自己老本行並渴望女兒將來能找一個在政府工作的小小文員就心滿意足了。
哪知女兒性格和周屠戶是一模一樣,直來直往,對周圍人更是眼高於頂愣是誰也看不上,偏偏這個時候和剛來北平不久的張長信瞧對眼了,他父親不許,她就學著戲本裏的祝英台和父親鬧,加上她性格使然,父女倆免不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這回吵得有點凶,周琳一氣之下就帶著曼枝收拾起了行李,奔著張長信的家來了。
兩個大男人住的院子如今多添了個女人,擠一擠倒是住得下,在張長信勸周琳回家無果之後,也隻能委屈了沈淮安挪騰房間和和張長信一起住。
折騰一番後,兩位姑娘在這院子裏住下,沈淮安已經和往常一樣早上在院子裏練功,走步,閑下來的時候發呆看樹,由於上一次曼枝給沈淮安送袍子無果之後,曼枝便很少和沈淮安交流,沈淮安更是不會主動搭理曼枝,兩人除了平日裏不得不說的問候之外,基本很少交流。
不知情的周琳更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於是設了個法子,在四人都在的情況下她將張長信拉過來演戲,提高了嗓子說道“你說咱們得婚事什麽時候辦呀,我好回去氣死那老頭子”。
正說出口後,曼枝和沈淮安同時看了過來,前者為祝福的微笑,後者眼裏僅隻有驚恐。
他師弟驚恐,張長信更是滿臉的困窘,他不知道周琳為什麽大庭廣眾之下聊這個,這張糙漢的臉更是紅了一大片,暗暗的低下頭嘀咕道“怎麽還氣死你爹了呢,再說咱們得婚事不是沒。。。。”
正還沒說完,周琳就覺得不對勁歇斯底裏的說道“姓張的你不會是不要我了吧”。
“沒有,沒有”,張長信支支吾吾,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周琳白了一眼,繼續實行著她的目的她臉朝著沈淮安和曼枝又假意對他們詢問道“你們的什麽時候開始呀,長信和淮安是雖說是親兄弟,可是我看長信對你呀比親兄弟還親,要不你們的婚事和我們的一塊兒辦了豈不是更好”。
周琳還沒說完時,張長信就在一旁扯著她的袖子讓她別說,曼枝更是連嘴帶手的說著沒有,她和沈淮安絕對不是周琳所想的那種關係。
到了沈淮安,他現在變得也冷靜了,盯著這棵樹淡淡的回了一句“大嫂,我讓我娶親,可我不像害人害己”。
這叫什麽話,叫他娶親難道怎麽就成了害人害己了,是沈淮安很容易婚後移情別戀,還是有暴力傾向喜歡打自家媳婦兒。
可是沈淮安向來是那種能動口就不會動手的人,再加上沈淮安從小和老師傅學習旦角京戲裏從小就教他從一而終,‘始亂終棄’,‘移情別戀’這等子詞匯是斷然不會在他身上出現的,那這‘害人害己’究竟是什麽緣由呢。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周琳直來直往剛想問沈淮安話中的意思,更是下意識的看了曼枝一眼,原本他以為沈淮安說這話,一個姑娘站在旁邊聽了是有羞又惱的,哪知曼枝麵露平靜,似乎她是個局外人也想知道沈淮安這句‘害人害己’究竟是什麽意思。
張長信將周琳一把拉過帶進屋,低聲和他說道“別添亂了,我聽說師弟之前在旬陽洛家已經給他許過一門親了,可後來那姑娘和他們縣城裏的大官好上了,負了我師弟。唉我估計呀我師弟可能忘不了那姑娘,更是不想耽誤曼枝姑娘所以才這麽說的”。
也是,沈淮安對於男女之情的事也是始於杭輕言,也止於杭輕言,這便是老師傅所教他的從一而終。
周琳聽了張長信說的這緣由,更是氣得雙手叉腰,為沈淮安叫屈道“這姑娘眼睛不是瞎了,就是目光短淺,攀龍附鳳的就喜歡大官,還好你師弟最終沒攤上這樣的貨色”。
張長信在一旁也隻能嘿嘿一笑,周琳的爹不是也這樣的嗎,隻因為張長信是個唱戲的,是低等的下九流,和他所期望的女婿相差個十萬八千裏,這身份的阻礙反對意見也就更大了。
這也真是張長信所一直不能解開的心結,他想當著周琳父親的麵名正言順的將周琳娶進門。哪怕他現在沒錢進的們也是窄窄的一扇,但他有把握讓周琳以後和他享清福。
屋裏屋外更是各懷心事,曼枝其實早就想找沈淮安談一談,可是自己是個姑娘,得不到對方的主動自己怎麽也不好意思開了口,當下這個時機更是接著沈淮安這說的‘害人害己’的話往下接“沈先生,其實你不用這樣內疚”。
沈淮安也理解曼枝要勸他的用意,對他點了點頭,又轉臉看樹,光禿禿的樹曼枝看不出他在看什麽,又抓準機會問道“上一次沈先生讓我找個好歸宿,很巧的事我好像找到了”。
“哦。。。。”,沈淮安想著洛筠笙的念頭,抑製不住曼枝的這一聲‘歸宿’更是將自己的半個身子扭了過來,曼枝笑了笑,和他述說著事情的經過。
當時被沈淮安所拒絕更是心灰意冷,精神失落的時候,卻被路上遇到的一位公子意外猜中了心結“姑娘長得好生漂亮,那先生沒了有這個福分,也是一種慈善,他讓全北平的男人有機可乘”。
那人說話幽默風趣,更是消散了些曼枝心裏深深的憂愁,見著曼枝悠悠的轉晴,公子也恰到好處的留了自己的住址,以便日後好交個朋友“我姓許,叫許千淼,家中是開藥材生意的,姑娘要是有空可到寒舍做做,家父家母都很好客而又隨和,相信姑娘的到來一定蓬蓽生輝”。
聊了這麽久,那人也大大方方的問起曼枝的名字,可是曼枝早吧自己的姓給忘了,這樣無因無果的告訴她自己叫‘曼枝’更是容易讓他想起她是那個煙花柳巷子裏走出來的姑娘。
如今她以恢複自由身,最是不能沒有姓,便倚著這位許公子的信一塊來,說道“很巧,我也姓‘許’單名一個曼字”。
許曼,許曼,很好聽的名字,許千淼不經嘴角上揚,拱了拱手“真巧”,都姓許。
許千淼這事她一直沒和別人提起,直到現在也和沈淮安說了,因為他們來之前,沈淮安千叮嚀萬囑咐張長信不能講曼枝以前的身份和任何人講起。
就因為這個舉動,她知道沈淮安是真心希望她能從頭來個活法,所以他也相信她這個活法裏頭加個許千淼不是一件荒誕的事。
曼枝怕許千淼知道她以前是個藝伎,就像沈淮安怕白世棋知道他是戲子一個樣,都想在對方眼裏留下自己最美好的印象。
由於給白世軒配安眠藥的事情之後,沈淮安更是覺得那名家仆的死和自己脫不了幹係,那藥是經過他的手配出來的,那是不是意味著在一定程度上,他就是間接害死他的凶手。
承受著這樣的心理壓力,沈淮安更是覺得自己無臉再進白家,白世軒幾次寫了邀請函到醫館想讓沈淮安和他多走動走動,可是都被沈淮安以各種理由拒絕了,他現在更是無法麵對白式兄弟。
沈淮安的嗓子在初冬時基本好得差不多了,也因為日複一日吊嗓子的緣故,沈淮安演的花旦更是一顰一笑驚現了戲中人的本色。
叫著徐汝良和張長信一眾叫好,也是時候將沈淮安推薦給戲園子了,花旦,武生同台,最吃香的永遠是唱旦角的那個,這也便是戲園經理最為器重的一個角色。
要在經理毒辣的眼光中挑出來更是難上加難,可是戲園經理卻能從沈淮安滿是靈氣的表演中看的直接拍手,叫了三聲‘好’字。
這一天沈淮安成功的進入了戲園,成為了經理所捧的對象,經理抵著他的肩欣賞的將他上下打量了個遍,又問張長信道“他叫什麽名字”。
張長信老老實實的回答“叫沈淮安,以前呀名字不好還叫十六呢”。
經理也跟著點起了頭“嗯,淮安確實比十六好”。
看著兩人都同意用淮安這和名字時,沈淮安卻自己站出來不同意用這個當做自己的藝名,這個名字畢竟是江沅給他取的,要是用在藝名上怕是會降低了江沅給他起這個名字的檔次。
在自己堅決反對之下,張長信隻好妥協,無奈的帶著沈淮安取取新藝名,他們到取名字的老師傅那裏想了半天,最終給他取了一個‘沈燁靈’的名字。
名字隨命,他如今也想換個活法,以後便不再叫‘沈淮安’了,而是‘沈燁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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