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潑出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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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名字的沈燁靈準備在春節在戲院唱一場《遊園驚夢》,他屬於後世回歸戲園子,要是和張長信搭檔這麽唱下去,也能說是給沈燁靈唱《牢獄鴛鴦》的張長信。

    隻不過戲園經理沒讓他們一上來就組合同台再唱,這裏麵的規律經理自個兒有數。

    所以沈燁靈有了定向每天都在連著《遊園驚夢》,他還將裏麵柳夢梅的動作,細致的交給徐汝良,徐汝良有了動力,每天跟著沈燁靈在院子裏練,天冷了,天上下起了白皚皚的大雪,落在樹枝上,凝結成厚厚的一成,遠處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工藝品。

    沈燁靈倒是沒有興趣欣賞著件上天賜予‘工藝’,因為他曾記得洛筠笙不喜歡在冬天爬樹,因為冬天的樹下著雪,一踩上去容易打滑,這樣的樹有一次差點要了他外甥女的命,看不得。

    於是他在冬天下雪的時候,練完戲便進屋了,在女人中轉悠的徐汝良看見了沈燁靈回來,便問道“師傅,怎麽不盯著樹發呆了”。往常他師傅練完戲,一定要看著樹,發呆上一個時辰。

    沈燁靈笑了笑,歪著頭往手裏哈著氣,然後再雙手搓了搓“天氣冷,我進屋了”。

    他往窗外望去,是一派銀裝素裹的雪景,這個時候小女孩又要舉著水盆罰跪了,那他能幹什麽呢,撐著傘在外麵接應她吧。

    於是他又帶上傘,一會兒站在角落,一會兒又走到院子中間,徐汝良開了道門縫,正適合小腦袋從外麵鑽出來的,他鑽出院子一看,又對著沈燁靈問道“師傅,你不是說天兒冷嗎,怎麽不進屋暖和暖和”?

    沈燁靈又搖了搖頭,解釋道“天氣正好,我也不冷呆在這磨煉磨煉自己的耐性”。

    徐汝良敵不動他,但又不好見著師父在門外挨凍,徒弟在屋內取暖,便也拿了個小爐子出來,給沈燁靈捂捂手。

    和沈燁靈一塊兒坐著站著,他抬頭對望了一眼師傅,想起那天他嗓子漸漸能唱的動戲之後呼出的那兩個字“阿笙”。

    全場為他高興的人,根本沒理會他嗓子徹底好之後所喊出的這兩個名字,也都沒往心裏去,但是徐汝良記在心裏,他不經好奇叫‘阿笙’的這個人,究竟有多美好能讓他的師傅為此念念不忘。

    “師傅,阿笙是誰”,徐汝良忍不住說出口道。

    沈燁靈看著他,漸漸地將自己的目光收回,指著那顆棗樹道“能爬動那顆樹的人”。

    看著沈燁靈登台的日子在即,張長信也不經幫他捏了一把汗,他每天看著師弟在外麵練功,天冷了也不知道進屋,凍著自己,便時常叫著徐汝良讓他去送手爐。

    在張長信家住了兩個月的周琳,也向外看去,心裏不免個張長信同樣擔心道“你師弟呀,更你一個德行,都是倔脾氣,感情呆在屋裏挺好,他偏偏要呆在門外挨凍,怎麽著,外頭有金銀財寶”。

    她原以為曼枝和沈燁靈是兩情相悅,曼枝這個姑娘這沉魚落雁般的美貌,在北平,在這凡人堆裏確實不多見,這要是娶了回去絕對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是沈燁靈這小子卻不好好珍惜,攤在眼前的美人卻被外人搶走了。

    不經對這個一整天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師弟,表示氣憤。

    隻不過張長信心裏卻不是這麽想,曼枝是好看,但是再怎麽好看也抵不過她藝伎的出生,這低賤的身份就連他這個下九流的戲子也滿是嫌棄,所以曼枝沒看上他師弟反而看上了別人家的公子哥,這倒也是件好事,他心裏是巴不得曼枝能走。

    聽著外麵一陣‘啪---’的破門而入,沈燁靈也從戲中回過神來,驚動屋裏的人都要透過窗往外看。周屠戶這不高虛胖的身材橫在門口,冬天的棉襖遮住了他平時養出來的贅肉,他拿著平時的一把殺豬刀,使足了生平的力氣將攔在麵前的木門撞了開。

    他三下五除二的進來,手裏的殺豬刀在空中揮舞,口中罵罵咧咧道“姓張的,搶我閨女,你有本事,有本事就永遠別出來”。

    沈燁靈聽著口氣,即便沒見過周琳的爹,也知道這是父親來討要女兒了,本想上前好言相勸幾句,可是堵在口中的話,被他手中的殺豬刀,嚇得更是開不了口。

    屋裏的周琳更是氣得不清,周屠戶居然要和他吵,吵到這來了,以她的暴脾氣,顧及還要再出去,果斷決絕的決裂一次。

    周琳抄起袖子,正想踹開門時還是被張長信攔了下來,他見到周屠戶手中的殺豬刀,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周琳再過去一擊指不定周屠戶這性子會下刀砍誰呢,當務之急就是讓自己先出去,要砍也是砍自己,血也濺不到周琳身上。

    沈燁靈現在也是快支持不住了,即便是來了一個徐汝良也抵不住周屠戶的咄咄逼人,徐汝良目光隨著周屠戶手中的殺豬刀擺動,正想出策略等會來個不注意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刀。

    哪知,周屠戶還沒叫屈,張長信就從屋裏走了出來,他胸懷坦蕩,等周屠戶還沒說出讓張長信交出自己女兒時。張長信就開口說道“伯父,你把她交給我,我能照顧她一輩子”。

    這句話剛好被貼著窗戶的周琳聽到了,她心裏一記暖,可是站在旁邊的沈燁靈心裏卻演變成了一記寒,之前師兄就在他麵前保證過,也要一輩子照顧他。

    “我呸”!周屠戶對他碎了一口嘴,他辛辛苦苦養出來的閨女,現在就為了眼前這個人要和他斷絕關係,可悲。都說‘戲子無情’,這樣無情的一個人他能對他閨女好嗎,還說要照顧她一輩子,可笑。

    本想拿著手中的刀,做好心裏準備,朝他這麽砍過去,隻是無奈他懂一命抵一命的道理,便私下看了左右,丟掉殺豬刀,拿起牆頭上的棍棒,大步流星的朝張長信一棒揮過來。

    張長信本就不想躲開周屠戶的這記棍棒,實打實的打在他身上,倒也消除了這個把月來將女兒寄托在自己這裏的愧疚感。

    哪知這記棍棒是怎麽也擊不到他身上,隨著屋內一聲“淮安”,張長信著順其自然接受打的閉眼,猛然睜開,隻見沈淮安立在他麵前,頭上慢慢的滑下一道鮮血,那是剛才被木棍擊中頭的緣故。

    沈淮安緩緩的轉過身,對著他師兄笑了笑,周圍人該愣的也都愣住,周琳從屋內跑了出來,周屠戶因為打錯人咣當一聲摔下木棍,在場的就隻有出去赴約的曼枝了。

    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看著師兄的身影,越發的不清晰,他慢慢的將眼閉上,不省人事了。

    等他再次將眼睛睜開,剛睜到一半,就聽見周家兩父女抄著大嗓門,在屋外談話。

    “我告訴你,長信的師弟要是真出了什麽事,你可要付全責,你我都賠不出一條人命來”,周琳在門外歇斯底裏的說道。

    周屠戶也滿是委屈,他現在打錯了人,原先的雄赳赳,氣昂昂早已沒了蹤影,棍棒無眼誰讓這小子一個勁的衝上來,擋在他師兄的前頭。

    “長信這輩子沒有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真心像親弟弟一樣對待的師弟,卻被你這樣打死了,你讓我以後怎麽和他過”周琳說著說著,拿出手絹給自己抹了兩行淚。

    周屠戶內心就有些愧疚,但周琳這話中,始終還是放不下要和張長信一起過的念頭,幽怨的嘀咕了一句“你還要打算和他過一輩子”?

    張長信和徐汝良照顧完沈燁靈後也出來,阻止了周家倆父女  的爭吵,他語氣平淡將所有的氣氛都藏在心裏“小琳,你爹也不容易,要不你和你爹先回去,十六這兒有我這個大師兄照顧呢”。

    周琳對著周屠戶哼了一聲,表示自己死活也不回這個家,周屠戶剛想開口說周琳幾句,哪知張長信陰陽怪氣的的話就襲來了“伯父,你對女兒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要是誰對我家十六怎麽樣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就和他拚命”。

    這句話連周琳也可以聽得出來,這是張長信咽不下他師弟的這口惡氣,要幫他出的。周琳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誰,對他張長信怎麽樣都可以,就是別碰他的小師弟,這個小師弟是他一生的底線。不經有些吃醋的拉了他一把“怎麽,和我爹說話的”。

    正說完,徐汝良就興匆匆的趕來說沈燁靈已經醒了的消息,眾人刹那間鬆了一口氣,張長信最先進屋,看看沈燁靈的狀況。

    沈燁靈躺在床上,看見他們表情很是平靜,隻見著他越過他師兄,對著走在最後邊的周屠戶,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道“我這腦子不行了,旬陽我還是被撿回來的十六爺,到了北平就是個低賤的戲子,身份低微被打了也不算什麽”。

    周屠戶更是將手擺了擺,他發現他們倆兄弟說話都是陰陽怪氣叫人捉摸不透。

    沈燁靈接著又說道“隻是啊,我這腦袋在旬陽被摔過一次,大夫說我要是再受到什麽重擊,有可能這輩子就廢了”。

    正看著周屠戶暗淡的眼神,沈淮安忙向張長信使了把眼色,以示著自己要逗一逗周屠戶。

    沈淮安這教育,經過了潑皮耍無賴的江沅,後有經過了神醫的交教會,這一身坑蒙拐騙的本事不是他不會用,隻是平時想當正人君子。

    他無奈又是歎了一口氣“廢了也就廢了吧,這輩子周屠戶都守著一個女兒了,還能卻我這麽一個廢人照顧嗎,索性呀周屠戶,你把我領到你家去,照顧我到你老了,再換你女兒來照顧我。要不麽,你把你女兒抵押給我們師兄,讓他們來照顧我。你覺得這怎麽也樣”。

    這是個套,周屠戶聽著就能聽得出來,可是眼下寨主來討要,他也沒心情考慮這些,他支支吾吾說了一通。

    “要不這樣,我替你選擇”,沈燁靈淡淡的一笑“我去你家吧,讓我師兄少操點心,隻不過我過幾天就要登台了,這個你可要替我去,我被你打成這樣上不了台,一定有很多看客失望的,按道理,你可要幫我掙回那些戲迷的心”。

    “不不不”,周屠戶急了忙搖手“唱戲我可不行,殺豬賣肉我倒是在行些”。

    情況已經明顯,給周屠戶的是一道坎,他不得不選沈燁靈交給他的第二個選擇,這無疑是讓自己的女兒許給張長信。可是能怎麽樣呢,女兒和他鬧了這麽久,還在張長信家裏住了這些年,這生米已然是煮成熟飯的。

    換句話講,要是被人傳出去,自己的女兒在情夫家生活了兩個月,這女兒的貞潔怕是也保不住了,活活栽在張長信手上。

    周屠戶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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