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回:深宅易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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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裔勳最終也沒有完整的告訴餘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隻說造謠者已被揪出驅逐離府,是府中幾個有年頭的老媽子所為,究其根本竟是妒忌杜嬸兒,因她兒子得到重用步步高升,而她們的子女卻得不到這種機會。

    餘姚不大相信,她料想是金夫人所為。佛生日自己搶盡她的風頭害她重病臥床,可怎麽盤問,裔勳仍不改口供。

    她深知再探下去也無意義,裔勳既想要她做單純的姨太太,她也隻能裝傻到底。

    這一次她猶如被掌摑後的錯愕,裔勳回來了回到她身邊,明日或許又會離開,這個男人不可能完整的屬於自己。

    裔勳酣睡,她輾轉反側,伸出手觸摸他眼角的皺紋,餘姚問自己,後悔給老爺子做妾了吧?

    彼時萬氏盤腿坐在炕上,口中吸著旱煙袋,吐出層層煙圈。她穿著不合年齡的豔色襯衣,看著炕上早已鋪好的被窩,既空曠又冷清。

    過了個把月人間煙火的日子又守起活寡。掐指算算她也不過四十五六歲數,身形還沒發福臃腫。

    被婆婆買回葉家時才十幾歲大。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睫毛忽閃忽閃的。

    雖說祖籍在中原一帶,性子卻辣的很,婆婆常誇她像川妹子。剛過門兒那幾年裔勳外麵曾有個相好,婆婆心裏明鏡似的又不說破,隻教她拿出本事來拴住裔勳的心。

    她也不負眾望使出全身解數,終把裔勳給勾了回來,至此不再外出鬼混。

    婆婆開始格外喜愛她,在葉府獨寵一二十年。五年前裔勳突然要再娶一房姨太太,她仿佛從天堂摔到地獄。

    這次金氏母子聯手造勢她是洞曉的。本以為見縫插針截了胡,能重新籠絡住老爺的心。

    等到這般夜深人靜,還是金夫人差人來告訴她不用再等老爺,老爺已回小姨太太那邊休息。

    竹籃打水又一場空!萬氏催著施芸帶孩子回婆家。欒家是小門小戶了點,到底自己女兒是正妻夫人。

    施芸這幾年隻得一個女兒,她知道欒家是有意見的。本惦記為姑爺再鋪鋪路,為女兒再撐撐腰杆子。

    萃紋這丫蛋兒習慣了葉宅用度,回到欒家每日哭鬧,嫌棄飯菜寡淡,嫌棄屋子不夠寬敞。

    公婆敢怒不敢言,小小的孩子就被嬌慣成這樣,往後長大可怎麽得了?

    這些話還不是大人們常說,叫孩子聽去學會了,葉家始終是看不起他們欒家。

    你們看不起我們家世,我們也看不起你們家閨女!姨太太養的老姑娘,嫁來這些年也沒給我們鳳傑添個兒子,害我們欒家斷後!

    公婆背後抱怨又出不了心中惡氣,隻好揪著生了兩個女兒的大兒媳罵,大兒媳是尋常人家女子公婆自不怕得罪。

    鳳傑沒多日回了奉天,路上還美滋滋的,進家門看見施芸萃紋立刻耷拉下臉。

    施芸淡淡告知,父親已回小姨太太那邊住。鳳傑嘴裏罵道:“這個婊子!”施芸露出鄙夷目光,單餘姚是婊子,你欒鳳傑就不是婊子嗎?

    自恨當初真是嫁錯了人,怎麽會選中這種趨炎附勢之徒!下營口的路上鳳傑還有點可憐餘姚,想她到底年輕不經事被嶽母鬥誇了。

    起初以為她是個人物,沒成想隻是個紙老虎。剛聽聞謠言時他曾為自己捏把汗,幸虧謠傳的是杜仁平和她,萬一謠傳是他欒鳳傑和她就全完了!

    當年剛剛得知裔勳收了餘姚做姨太太,他氣得火冒三丈,好幾次想當麵質問她,是不是在報複他拋棄自己?

    他覺得單餘姚是恨自己的,因愛生恨的那種恨。當年真不應該一時心軟把她介紹到工廠裏去!

    未進工廠,何來今日之患?金夫人一連跪在佛堂數日吃齋念佛。她娘家沒落祖上原是興京滿洲正藍旗,信奉的應是薩滿教。

    佛教是裔勳母親篤信的,自從嫁過來想討好婆婆,她就跟隨信奉了。婆婆過世後,立刻把婆婆的佛堂請過來繼承。

    過完當月十五她出了

    “關”,仿佛參透哪部經文得成正果。叫來懷安去福陵那帶尋一位姓周的算命先生,務必請周先生來府上一趟。

    隔日懷安果真請來位周先生,眾人說他是位道行頗深的出馬仙兒,算得又靈又準。

    這周先生一把山羊胡,一身道士袍,手中拿把拂塵。金夫人請周先生廳堂做法,萬氏跟在金夫人身後不明就裏,一眾下人圍在門縫窗邊偷看。

    周先生自己先點燃三炷香插在香爐裏,又請金夫人再點燃三炷香同插香爐中。

    待金夫人拜跪完回身,周先生已另換一副麵孔。他翻著眼睛手上打著手勢,操一口閩南方言。

    大致在說,夫人想問什麽事?金夫人道:“我們宅子近年總不安生,好像家中有不幹淨的東西,想請先生給算算妨不妨礙我們子孫?”周先生唱起曲來,金夫人一個字也沒聽懂,又自顧自說:“前兩年我們老爺差點叫子彈打死;去年我們家營生又折裏好些錢;前段日子我們家又鬧敗壞家風之事……”那周先生還在自我陶醉的唱曲中,金夫人邊說邊流淚,又過一刻鍾,實在忍不下去,

    “先生你說的是啥,我實在沒聽懂。”周先生方安靜下來,又翻了翻眼睛操出一口京腔,

    “您家中有股子邪氣,應該是外人帶來的,家中近年可有喜事?”金夫人假想片刻回:“家裏這幾年添了一房姨太太,可是這姨太太與老爺八字不合給衝撞了?”周先生要來裔勳餘姚八字掐指盤算,與此同時又翻翻眼睛,操出一口秦腔:“八字倒也可,隻是這位姨奶奶命硬,實在是克夫相!叫子孫們也別近身,氣場不合容易觸黴頭犯事。”再一會香燃盡,周先生如夢初醒,剛剛所說之事一概不記得,拿過賞金匆匆離開葉府。

    消息再次不脛而走,闔府上下已散布小姨奶奶身上不幹淨十足的克夫命,老爺遲早要折在她手裏。

    金夫人拖著圓潤富態身子,手裏撚著佛珠,在庭院中召集眾人講:“你們這些老仆不要亂嚼舌根子,富貴有命生死在天,我身為葉家夫人必將日日祈福誦經,為葉家積累福報!”萬氏附和:“到底是夫人寬宏大量慈悲心腸,咱家活菩薩!”心裏卻在罵:這個蠢貨一個法子使兩次,狼能來兩次嗎?

    金氏越老越糊塗,算個命能打起什麽水花?被老爺知道還不是更加厭煩。

    日後少往金氏跟前湊合,再被她殃及實在犯不著,真是下策中的下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