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綠蘿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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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茂領命而上。
“不要!”張惟昭憤怒地大叫,想上前拉開田茂。卻被汪直親手攔下,擰著她的胳膊拽開。
汪直力氣非常大,張惟昭掙脫不開,憤怒地盯著他,汪直玩味地看著充滿怒火,仿佛頭發都要炸裂開來的張惟昭。
卻聽綠蘿一聲慘呼,張惟昭忙轉頭去看,隻見田茂手裏拿著一個特製的鐵鉗,鐵鉗上正夾著一片殘破的指甲。地上的綠蘿緊縮成一團,不斷顫抖。
“綠蘿!”張惟昭聲音淒厲,與此同時,膝蓋猛地頂向汪直胯下。這個部位,是宦官最忌諱的所在,汪直連忙錯腿閃開。張惟昭趁機掙脫,推開田茂,撲到綠蘿身邊。
田茂大怒,就要去拉張惟昭。卻被汪直喝住,讓他先讓開到一邊。冷笑道:“先讓她看看前車之鑒,等會兒叫她加倍還回來。”
綠蘿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張惟昭撥開綠蘿披散在臉上的頭發,看到她顴骨青腫,眼角裂開、嘴角破損,頭發縫裏有血跡蜿蜒而下,看樣子是頭發被大力拉扯所致。
張惟昭輕輕用袖子擦拭掉綠蘿臉上的水漬和血跡,柔聲喚道:“綠蘿,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是我,張惟昭。”
綠蘿的眼瞼輕輕顫動,似是要花很大力氣才能張開眼睛。
張惟昭顫抖著聲音繼續說:“別怕!你現在隻是皮外傷,雖然很痛,但是都能治好!你相信我,我是醫生,我一定能把你治好。所以,請你,請你好好活著!我們一定都會好好活著走出這裏的。我們一起出去,離開皇宮,一起去行醫,好嗎?”
綠蘿的麵頰也開始顫抖起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眼睛張開,望著張惟昭,眼淚大顆、大顆地從她的眼睛裏滑落出來。她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隻用口型無聲地說:“對不起!姐姐!對不起!”事到如今,她仍然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張惟昭。
“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說!”張惟昭的眼睛裏也蓄滿淚水,“是我牽累了你!是我牽累了你……”
綠蘿氣息微弱,張惟昭想去把她的脈搏,拿起她的一隻手時,發現手指上的指甲全部被拔掉了,剩下的是光禿禿、血淋淋、皮肉翻起的手指,再去看另一隻手時,也是如此。胳膊上、腿上,也全是傷口。
張惟昭的心像被重錘猛擊,疼痛到窒息。同時,又有一股憤怒的情緒像狂潮一般把她整個人都席卷進去。如果她手裏有槍的話,此時一定毫不猶豫把汪直和田茂洞穿。
張惟昭輕輕把綠蘿放在地上,回頭衝著汪直怒喝道:“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麽!她才隻有十二歲!十二歲!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汪直從前還沒見到過到了內刑堂還敢跟他吼的宮女。他冷笑一聲,閑閑地說:“我想知道什麽,剛才不是已經問過了?不老實回話,就是這樣的下場。你也是一樣。不要以為攀附上太後,就沒有人敢動你。你難道不知道內刑堂是做什麽的嗎?”
“現在我已經在這裏了。你想要問什麽盡管衝我問。綠蘿需要盡快醫治,請快快把她送到醫生那裏!”
汪直簡直要氣笑了,這個丫頭怕不是個傻的吧?到這步田地了居然敢對他指手畫腳?
“誰要留在這裏,誰可以放出去,不由你說了算。你若是識時務,早點供出你是怎麽夥同綠蘿施展禁術的,你們倆都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為什麽你們一定要我承認會什麽禁術?我也早跟你說過了,我隻會醫術,不會禁術。”
“嗬嗬,看來你也想試試綠蘿嚐過的滋味了?”汪直說著向田茂挑了一下下巴道:“來,拿鉗子。給她上道開胃菜。”
“不,不要!”這時一個微弱的聲音想起,是綠蘿,顫巍巍地從地上支撐起自己上半個身體。
“哦?你說不要?那你來招供,我就不動她!說,是不是你從張惟昭那裏學會了招魂術,魘殺了粉桃?”
“不!綠蘿,你沒有做過的事,就不要承認!”張惟昭大聲對綠蘿說。一旦承認了這一點,接下來的後果就更難預料了。
“好!好!”汪直冷笑。揮手示意田茂上刑。
田茂從門外叫來另一個小宦官,示意他壓住張惟昭的肩頭,自己一手執鉗,另一隻手去拽張惟昭的左手,因為右手等一會兒還要留著寫供詞。
張惟昭知道酷刑難以避免,咬著牙等待著預期的疼痛。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汪公公……”綠蘿伏在地上哀哀哭泣,她不想要師父也和她承受同樣的痛苦。師父的手,是那麽靈巧,那麽溫柔,雖然不會刺繡、縫補,卻能為那麽多人療愈病痛。這雙手,不應該承受這樣的遭遇。
然而事情哪能如綠蘿所願。
“啊……”一聲令人窒息地慘呼傳來。張惟昭左手食指的指甲被硬生生拔了下來。她痛得蜷縮在地上,不住顫抖。
綠蘿伏在不遠處的地上,根本不忍心看這一幕。她的師父,那做事情總是有有條不紊、充滿自信的師父,看著她的眼神總是很溫暖的師父,現在卻這樣被人折辱踐踏!
這都怪自己!為什麽非要偷偷珍藏海棠姑姑的畫像?就在上一次牡丹利用這幅畫像向師父發難的時候自己就該燒掉它的。為什麽要學師父去和青桐、牛祿做什麽家庭係統排列?結果被人誣告為設陣招魂。綠蘿內心無比悔恨!
“現在招供,我就停了用刑,招人給你上藥如何?”汪直冷冷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張惟昭伏在地上不說話。
汪直用靴子尖挑著張惟昭的肩膀把她翻過來,張惟昭右手緊緊攥著左手,痛得深深吸氣,然而由下而上盯著汪直的眼睛充滿憤怒,卻毫無妥協服軟的樣子。
“看來你的苦頭還沒有吃夠是吧?”汪直半蹲著居高臨下看著張惟昭。
張惟昭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fuckyou!”
汪直皺起了眉頭:“發克油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死你!”
“哈哈哈哈!”汪直仰頭而笑。自從他執掌內刑堂以來,也遇見過一兩個硬骨頭的宦官辱罵他的先人,比如說“我*你娘”“我*你奶奶”,但被一個小女孩罵*死你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
“來啊!我看你拿什麽*死我。”說罷走到桌案之後坐下來,示意田茂:“繼續!”
田茂過來,就要把張惟昭從地上拽來讓她跪好。
正彎腰拖拽的時候,不提防突然被人從後麵抱住了膝蓋,隨即大腿上一陣劇痛。
“啊!”他一聲痛叫,轉身猛踢!
綠蘿被踢得飛向一邊,委頓在地,口中鮮血汩汩而出。
“綠蘿,綠蘿……”張惟昭膝蓋著地爬行至綠蘿身邊,抱起了她的頭。綠蘿靠在她懷裏,喉頭發出絲絲的氣聲,這聲音越來越微弱,不過數息的功夫,就停了下來。與此同時,綠蘿的頭也歪向了一邊。
張惟昭連忙把她平放在地上,伏在她的胸口聽她的心跳。又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放在她脖子上去指壓她的脈搏。
沒有了,無論是脈搏還是心跳,都沒有了。綠蘿死了。
張惟昭跪坐在綠蘿身前,雙手撐地,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汪直過來把手放在綠蘿鼻下,又翻開眼睛看了看。回轉身把田茂踹得跪倒在地,“你做的好事!”
“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把她拖出去!”
“是!”田茂領命把綠蘿拖了出去,在地上劃出長長一道蜿蜒的血跡。
張惟昭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汪直有點煩躁起來。按照他以往的經驗,這些小女孩子最經不起驚嚇,打兩下,唬幾句,你想讓她說什麽她就會說什麽。不想今日接二連三遇見愣頭青。
汪直不再有玩貓鼠遊戲的興致,隻想速戰速決。他蹲下來,揪住張惟昭的衣襟,把她提起來,強迫她看著自己:
“現在願意招了嗎?如果你還敢拖延,我保證你會死得比綠蘿慘百倍。看到沒有?”汪直拿著鉗子在張惟昭眼前晃,然後張開鉗子沿著張惟昭的耳朵一路滑下去,“下次我就不拔指甲了,什麽耳垂啊,奶頭啊……”然後又不懷好意地戳了戳張惟昭的小腹,“我高興拔什麽就拔什麽!”
張惟昭沉默著不說話,哪怕汪直猥褻地用鉗子觸碰她的身體也並不反抗。
汪直以為她怕了,低聲在她耳邊說:“隻要你願意寫出供狀,承認自己會招鬼、詛咒和厭勝,並且,老實供述你是怎麽魘媚太子,誘哄太子嚐試巫蠱之術的,我保管你再不會受半點苦……”
張惟昭渙散的眼神終於聚在了一起,她向上翻著眼睛望著汪直,用一種飄忽而詭異的音調說道:“你活不過三十歲。”
汪直不成想她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眯著的眼睛不由睜大了。
“什麽時候你的權勢到了頂峰,什麽時候你的命也就到頭了。”張惟昭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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