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像我哥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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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送南星到派出所的那位帥哥。

    他這會兒不再西裝革履,換了身鉚釘皮衣,照樣閃瞎眼。兩側分別站著個年輕女孩,妝容精致,穿著打扮時尚光鮮,其中一個女孩頗為大膽,秀出了完美事業線,定力不強的準流鼻血。

    公子哥兒身邊自來美女不斷,奈何龍澤美女見得少,看直了眼,被我掐了一下才回神,望向那高個子男人,估計是被對方的氣勢鎮壓,說不出話來。

    我笑笑,“很榮幸,又見麵了。”

    他上前一步,“別在門口站著啊,裏麵坐。”

    說完就有人上前開道,沒走兩步,戴著黃金項鏈的酒吧老板迎上來,笑容燦爛,“哎喲,二少,這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快請快請,座都給您留著呢,”說著在前頭牽引,“上次要不是你大哥幫忙啊,我那廠子準完蛋,哪兒有閑工夫到這兒開酒吧,感謝感謝……”

    還沒反應過來,手腕就被抓住,“美女,一起呀。”

    這男人動作未免也太自然了,看來這種事兒沒少幹,花花公子的標簽貼定了。

    龍澤傻兮兮跟在我邊上,看有人抓我手也沒啥反應,我有點生氣,好歹我名義上也是他姐啊,他怎麽能看我被這麽欺負。

    我氣憤的甩開手,“先生,還請你自重。”

    他笑了笑,什麽話也沒說,倒是他邊上的兩個小美女明顯有點吃味兒,嘴裏咕噥了幾句不好聽的,大概就是裝什麽裝之類的。

    我現在這身份隻能表現出拘謹且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也不會同她們計較。

    酒吧挺大,有點像麗江的一米陽光,運營得像演出場所,有些夜店感覺,台上有人在唱歌,也有人伴舞。

    唱歌的人已經不是鍾庭,換了個女歌手,唱著faraayfromhome,唱功很棒,不驕不躁,氛圍倒也舒適。

    可是鍾庭去哪兒了?

    我飛快掃了一圈,並沒看見他人在哪,吧台那邊也沒見著,有人拉了拉我的衣服,“美女,看什麽呢,找帥哥的話你麵前這個無人能及。”

    我嗤了聲,心道這人臉皮還真不薄,和譚粵銘有一拚。

    人稱二少的帥哥盯著我笑,“怎麽,不相信嗎,那你找個比我帥的出來,我跟你磕三個響頭。”

    不知怎麽的,恍惚間覺得他的笑容好熟悉,像在哪裏見過似的,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這時旁邊有人拉扯了兩下我的衣裳,是龍澤,他大概是不習慣這氛圍,小聲說,“姐,我先回家了。”

    那位二少瞟他一眼,又看著我,“這你弟弟?”

    我說是啊,他再問,“親弟弟?”

    我點頭,他半眯起眼,“可我怎麽覺得你兩一點也不像呢,你這麽白,他這麽黑,這在遺傳學上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啊。”

    我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這沒什麽,說完對龍澤道,“你回去吧,看看南星,要是醒了就給他倒點水喝。”

    龍澤似乎不願和二少對視,點完頭就走了。

    二少還在糾結遺傳的話題,“那你是像你爸還是像你媽。”

    我說我和我弟弟是孤兒,從小被人撿了,在山裏長大,沒見過父母。

    是個懂事的這時候就該閉嘴了,還好二少剩了點修養,沒再繼續問,轉頭吩咐旁邊的美女去點東西,又問我,“你叫什麽名字?”

    我說,“龍芸,芸是草字頭下麵一朵雲。”

    他笑笑,“我叫陳望,這是我的名片。”說著遞了張金色卡片過來。

    聽到陳望兩個字,內心一震,同時拉響了警報,麵上沒有大波動,接過那張名片,低頭看了眼,上麵寫著銘望投資集團副總裁一個頭銜,餘下就是名字和一竄號碼。

    搞了半天,原來是他親弟弟,難怪一樣的厚臉皮,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腦子裏忽然有個邪惡的念頭,勾引他,氣死譚粵銘。

    不過想到南星,立刻把這念頭擠得粉碎,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母親勾引叔叔氣死父親,八點檔狗血劇都不帶這麽演的。

    算了,對他有關的一切人和事都敬而遠之比較好。

    正想著,修長的手遞了瓶飲料來,“龍小姐,喝點東西。”

    看了下是當地的一種植物飲料,口味還不錯,咬著吸管喝了一口。

    就聽旁邊的男人笑道,“我有做心理醫生的朋友說過,喜歡啃咬細管類物體的女人性欲極強。”

    我差點沒一口噴出來,嗆了好幾下,心裏再次肯定,他和譚粵銘是一丘之貉。

    他哈哈大笑,“龍小姐,開個玩笑而已,你也太不淡定了,你可是有經驗的人。”

    這時旁邊的女人吃吃笑起來,“真會裝,都多大年紀了,還在我們二少跟前賣純。”

    我沒說話,低頭看著桌上的飲料。

    陳望眸子掃過去,冷冷瞪了她一眼,她哼了一聲,嗑起瓜子兒來,紅唇一張一合,咬得瓜子脆生生響,竟有種奇異的誘惑力,讓我想到倚在胡同口嗑瓜子兒的窯姐兒們,精致勾畫過的眼睛像捉摸不定的風,輕拂在陳望身上,他卻連看也不看一眼。

    隻盯著我笑,“龍小姐今年多大了?”

    我沒說話,他笑著說,“別介,我知道年齡是女人的秘密,我隻對龍小姐好奇,你看上去挺年輕,但你兒子已經三歲了。”

    腦子裏的警報再次拉響,這陳望該不會是懷疑什麽,特意來試探我的吧。

    我輕笑一聲,“我三十多了,我們山裏人成家都早,正常我這個年紀的女人,孩子應該快滿十歲了,陳先生可還有什麽疑問。”

    他看著我,笑著搖了搖頭,這時台上的女歌手結束了那首歌,正在享受台下的掌聲。

    她看了眼台下某個方向,很快站起來,向大家鞠了一躬,拿著話筒離開了舞台。

    接著,一個穿牛仔外套和休閑褲的男人走了上去,不是別人,正是鍾庭。

    他摒棄了萬年不變的商務發型,換了個更時尚隨意的,臉部輪廓特別清瘦,但並沒有不健康的感覺,反倒多了清新,這個年齡的男人最有味道,脫離了年少的青澀,又沒中年的疲態,一切狀態都是剛剛好。

    他在高凳上坐下,雙手握著身前的懸掛麥克風,試了試音,接著說道,“下麵這首老歌《忘記你我做不到》,和之前所有歌曲一樣,送我給妻子,我相信,她聽得到。”

    接著,是聽得人淚眼朦朧的歌聲,沒有人說話,都在安靜聽,沉醉的聽。

    陳望在旁邊,我不敢流露太多情緒,明明有很多東西在心中洶湧,卻隻敢和所有聽眾一樣,做出一副癡醉羨慕的表情。

    有愛就有恨,或多或少

    有幸福就有煩惱,除非你都不要

    跟你的溫柔比較,一切變得不重要

    沒有你,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想一次白頭到老,說再見太潦草

    看你頭也不回地走掉,心裏像火燒,管他豔陽高照

    忘記你我做不到,不去天涯海角,在我身邊就好

    ……

    曲終,我跟著大家一起鼓掌。

    陳望瞧著我,目光帶了些許探究,我更懷疑之前的猜測。

    他道,“認識台上那人嗎?”

    我很自然的搖搖頭,“他唱的真好,不知是不是專業歌手。”

    陳望一時沒說話,托腮盯著我,“龍小姐……”

    他的話沒說下去,被桌上震動的手機打斷,他也不避諱我,立刻接起來,“喂,在黔東南,過幾天就回去……放心,我不會亂來的……嗯嗯,知道了,真囉嗦。”

    掛了電話,他對我說,“我哥,婆婆媽媽的,比女人還囉嗦。”

    我喝了口飲料,沒說話,目光又望向台上,心中萬般苦澀。

    我死了,人家的生活照過不誤,沒有絲毫影響,真正愛我的卻受著煎熬。

    倘若一切隻是場噩夢多好,醒過來,還和原來一樣。

    陳望喊了我一聲,“龍小姐,你有沒有發現,其實我們挺像的。”

    我笑了一聲,“哪裏像了,我出身大山,你身在豪門。”

    他不以為意,呷了口酒,“都沒父母啊,你和你弟,我和我哥,都不容易。”

    我什麽也沒說,隻聽見他說,“尤其是做大的,什麽都要背負。我哥真的很不容易,小小年紀就扛起照顧我的責任。父母離開時我才三歲,什麽都不懂,我爸以前得罪的人不少,他走了人家連房子都給收了。沒錢沒住,我跟著我哥四處流浪,我有次實在餓得厲害,我哥就偷了一個包子,抱著我被人追了一條街,結果他一口都沒吃全給了我,我那時餓的厲害幾下就吃光了,沒吃飽,又哭又鬧的,我哥隻好又去冒險,運氣不好被逮到揍了一頓,那家有狗還咬了他一口,之後他發了場高燒,我在邊上哭了好久,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之後他也再不偷了,背著我到處拾荒,拿到廢品站去賣。”

    說著說著,抬手擦了下眼睛,“你相信嗎,我們住了好幾個月橋洞子,還和流浪漢爭地盤,人小沒力氣總是被揍,直到舅舅接我們去新加坡,我們都居無定所。中間我還生過兩次病,差點死了,我哥跪在診所門口求醫生救我,我到現在都時常恍惚,我們現在這麽多錢是真的還是假的,過去的苦日子太深刻清晰了,有時候看到橋洞,我都會多停留一會兒。”

    說內心不震撼是假的,我隻知道譚粵銘小時候苦,卻沒想到會苦成這個樣子,而這一切都是我媽造成的。

    我看著他,輕聲道,“都過去了,你現在是有錢人,憶苦思甜就好。”

    他笑了笑,“有錢也未必快樂,像我哥這種人,從小活得沉重,一輩子都沒快樂過,好不容易開心了幾天又……”說到這兒他話鋒一轉,“你怎麽會一個人帶著孩子,你老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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