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動亂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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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鬱岐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日光晃得她眼睛疼,不由眯了眯眼睛。
一抬胳膊,準備伸個懶腰,不想碰到了身邊的人,這才想起,她已經回到了江州,回到了皿曄的身邊。
側過臉來,瞧向皿曄,日光正打在他的臉上,仍舊是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隻是臉上難掩倦意,下巴上還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
眼下雖不是溫存的時候,但瞧著這樣的皿曄,蘇鬱岐還是忍不住吻了上去。半是心疼,半是心動。
胡茬雖然隻冒了頭,卻是硬硬的,吻上去的感覺怪怪的,不曉得是個什麽滋味,蘇鬱岐貼著他下巴,又品了品。
“什麽味道?”
皿曄忽然出聲,將蘇鬱岐問得臉驀然一紅,“你……你不是睡著了嗎?”
皿曄略帶疲倦的聲音聽起來沙沙啞啞,別樣好聽,聽得蘇鬱岐臉紅心跳。
蘇小王爺雖然臉紅心跳,卻沒有挪開身子,隻是略抬了抬頭,低眉瞧著皿曄。她自幼被當作男子撫養,幹的也都是男子們幹的營生,性子難免就男性化。
“醒了。”皿曄簡短地回答她。
蘇鬱岐走後他一直未睡,兩三個時辰的睡眠並未能解身體之乏,此時身體仍倦得很,他躺著,沒有急著起來。
“我想你了。”
蘇鬱岐忽然展開雙臂一圈,圈住了皿曄的脖頸,緊貼住他,一動不動。
皿曄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眸光望住她,盡是暖意,“你的事辦好了?”
“算是辦好了吧。”
“那好,我跟你說說這裏的事吧。”
皿曄很會煞風景,她難得動一回情,他卻隻顧著說那些惱人的事。蘇鬱岐十分無語地挑了挑眉:“起來說吧。”
皿曄卻箍著她的細腰,箍得緊緊地,沒有放開,“我有些累,想再躺一會兒,就躺在床上說吧。”
即便是受重傷的時候,皿曄也不曾這般賴床過,蘇鬱岐心裏不由忐忑起來,狀若無意地將手放在他額上,試了試,嘴角還抿出一點點笑意,道:“我看看,是不是病了。”
皿曄握住她的手,擱在頰邊,溫顏一笑,道:“最近覺睡得少了罷了,不是病了。病了我還能這樣抱著你?”
“也是。”皿曄的話如同雨後陽光,照進蘇鬱岐的心裏,蘇鬱岐的心裏瞬間敞亮了,方才的小心翼翼斂了起來,唇角露出粲然笑意,“你要是病了,怕是要避我如瘟神呢。”
“有時候你真是笨得可以。”
蘇鬱岐噘嘴,“切,我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嗯,我很感動。”
皿曄眼睛裏全是暖意。全身也都是暖意。蘇鬱岐發覺這一點,猛然就醒悟,自己還壓在皿曄的身上,臉騰的一紅,忙道:“你累得很,我騰點地方給你,你好好躺一躺。”
皿曄箍著她腰的手沒有放開,“別動,就這樣吧。我想這樣抱著你。”
“你……你不是很累嗎?”
“說正事兒吧。”皿曄避開了她的話題,“昨晚不是提到那個張大嗎?已經審問出一些事情。”
蘇鬱岐驚訝:“昨晚不是說人死了嗎?”
“首領是死了,抓到幾個嘍囉,還是審出了一些事情的。昨晚怕你累,想讓你早些睡,所以沒有告訴你。”
“原來這樣。”蘇鬱岐心頭暖暖的。皿曄的細心貼心,過於暖心。
“那些人都是毛民國的人,受餘稷指揮。”
蘇鬱岐詫異道:“餘稷不是關在廷尉府的大牢裏了嗎?如何還能指揮控製他們?”
“我猜測,要麽,是他有一個或幾個同謀,要麽,就是有人把鍋甩給了他,想要借刀殺人。再或者……他的確有本事通過廷尉府重重的監禁,遙控這裏的一切。”
“就像……”蘇鬱岐沉吟了一下,冷冷一笑,“就像我那慶王叔遠在玄股,也能遙控京城發生的事一樣。未必一定要精準控製,隻要有個好幫手,就能做得到。”
“嗯。”
蘇鬱岐枕在皿曄的臂彎裏,第一次這麽不正經地談論正經事,感覺有那麽一絲怪異,但如果不是談正經事,她怕自己即便是在這樣的絕境裏,也會想幹些更不正經的事。暗暗咬了咬嘴唇,道:“除了知道那些人是毛民國的人,就沒有別的發現了?”
皿曄道:“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頭領死了,嘍囉們知道的事情有限。不過,可以知道的是,在江州城,還有大量他們的人。”皿曄瞧著蘇鬱岐的臉,眸子有些深邃,“我昨日做了一件事。”
“哦?什麽事?”蘇鬱岐睜大了眼睛,十分有興趣。
“我讓蘇甲在鄰縣劃出了一塊地方,將沒有染病的人暫且遷到那裏,一則,那裏有幹淨的飲水和食物,二則,也免使未感染的人枉染瘟病,無辜死去。”
蘇鬱岐道:“三則,也能暗中甄別那些賊子。是與不是?”
皿曄笑了:“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蘇鬱岐喜道:“這實在是個好辦法。怪不得我昨日回來的時候,看見沿途靜悄悄的,竟沒有一個人出逃。”
“也並非是個十分好的辦法,隻不過是不得已之策罷了。未必能保證遷移走的人不會得病,但總比留在這座瘟城裏的好。能救一個是一個吧。”皿曄輕聲地歎息著,“隻是,眼下還是要趕緊想辦法醫治那些得了病的人。我昨日走訪家中有病人的人家,總共得出有三種疫病,一種,就是前天晚上那個刺客首領所染之病,起初沒有什麽症狀,但一旦病發,很快就會死去,多則半日少則半個時辰;一種,就是瘧疾,發病之後死亡率也是百分之百,且也隻能堅持一到兩日;第三種,稍輕些,病人染病後,會有發燒的症狀,到現在發現了上百例,暫時還沒有出現死亡,但我想,如果不趕緊找出醫治的辦法,持續的發熱症狀得不到緩解,死亡是遲早的事。”
蘇鬱岐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你說的不錯。我昨日帶回了一些軍醫,今天就讓他們趕緊研究病情,開出方子來。”
“嗯。”皿曄憐惜地撫著蘇鬱岐的青絲,安慰她道:“你也別太憂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鬱岐點點頭:“嗯。”
幸而有皿曄在。她想。不然,這一趟苦差,她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堅持下去。
“玄臨。”
“嗯?”
蘇鬱岐默了一陣子,似歎又似呢喃,“戰爭為人禍,水火為天災,天災人禍,我在十八歲之前,都經曆到了。玄臨,你知道嗎,我心裏很難過。”
皿曄將她往懷裏緊了緊,輕聲道:“以後你有我,不用自己一個人扛了。”
“嗯。”蘇鬱岐聲音放得極輕極柔。這或許是她這輩子最溫柔最軟弱的時刻了。
軟弱,這個詞也能和自己聯係起來,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那個重重的堅硬的叫做堅強與擔當的殼子,太重太硬,一度壓得她幾乎要窒息,她也從沒有想過這一生還能有人幫她一起扛,她心裏從未有過的通暢,溫暖。
外麵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人都聽見了,蘇鬱岐從皿曄的臂彎裏抬起頭來,疲倦又無奈地道:“怕是又發生什麽事了。你多休息會兒,我去看看。”
“和你一起。”皿曄也撐著疲倦的身體,翻身起來,蘇鬱岐不忍地瞧向他,“你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
“無妨。我一個大男人,還能讓你一個人去扛事?”
蘇鬱岐便露出會心的笑來。
兩人穿好了衣裳,門外便響起陣陣緊促的敲門聲。
“進來。”蘇鬱岐說了一聲。
外麵的人推門進來,不出所料,是蘇甲。
“什麽事,這樣急?”
蘇甲的沉穩堪稱蘇府之最,難得見他也慌成這個樣子,蘇鬱岐不禁蹙眉。
蘇甲定了定心神,才道:“王,城東聚集起了大批的百姓,都想要逃出城去。”
蘇鬱岐臉色立時鐵青,“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早不來晚不來,偏要等到我調了軍隊回來再來,看來,是有人急不可耐要看我的好戲了。”
皿曄握住她的手,溫聲道:“走吧,去看看。”
三個人一起出門,蘇鬱岐吩咐蘇甲去校場調軍,她和皿曄騎馬先行一步,趕往城東。
兩人隻用了一刻鍾,便趕到了城東,遠遠的就看見前麵聚集了一大片的人,烏泱烏泱的,看樣子足有幾萬人。
隔了有一裏地遠,就聽見群情激奮高喊著要出城。
昨夜調回來的兵今日就派上了用場。千餘士兵身著盔甲手執長矛刀劍,攔在聚眾鬧事的群眾前麵。
蘇鬱岐昨夜就有命令,敢有強行出城的,可不用上報,先斬後奏。
士兵與鬧事群眾的中間,已經橫了幾具屍體。血淋淋的,甚是可怖。
士兵的身後,有一方土台,高有丈餘,四四方方,有半畝地那麽大,上麵還有祭台,一看便知道那是個祭祀用的土台。
蘇鬱岐挽了皿曄的手,雙雙走上土台,從容站定,居高臨下望著人群,臉上神色鎮定中透著沉肅,蘇鬱岐沉聲開口:“都別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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