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聚眾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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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注了內力的聲音被風送得很遠,灌入每個人的耳膜,沉肅而威嚴的語氣,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震住,喧騰的場麵立時安靜下來,唯聽見細微的風聲,和粗重的呼吸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土台上的那兩個年輕人身上。
蘇鬱岐掃視一圈,沉冷犀利的眸光在人群裏停留了一瞬,繼續道:“你們怕死嗎?”
人群裏寂靜無聲,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誰不怕死?不怕死還來這裏鬧什麽?在城裏等死就好了。可是蘇鬱岐那有如死神般冷冽的眸光,震懾著他們,讓他們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蘇鬱岐冷冷一笑,“我也怕死。我蘇鬱岐,不到十二歲就上戰場,殺過的人比你們見過的人都多!我為什麽要殺人?你們以為我喜歡殺人?或者,你們以為我隻是為了建功立業?”
“以我蘇家的地位和勢力,我需要殺那麽多的人、需要那麽拚命去換取功績嗎?自然不需要。我不過是想,盡自己的力,守護好雨師的每一寸土地,守護好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百姓!”
“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難過。我不希望有任何一個人再死去!可是,人力終究有限,我盡我所有的力量,也無法做到救活每一個人,隻能是盡量減少傷亡。”
“你們以為,逃出這座城,就能免於一死嗎?你們錯了!江州城匯集了近百名專攻疫病的大夫,儲備了最為全麵豐富的治療疫病的藥草,如果在江州城治不好的疫病,你出了江州,更是沒有希望治好!而且,疫病的傳染性極高,身上染了瘟疫的一旦出城,無疑會給別人帶來滅頂之災!”
起初,並沒有人敢提出一句異議,但說到事關自己性命的事情上來,人群裏到底是出現了異聲:“可是,王爺,我們大多數人身上並沒有染病!留在城裏,隻會被傳染,別人的命是命,我們的命難道不是命嗎?”
“就算你現在看起來是健康的,也難保你身上沒有染上疫病!疫病在身體裏是有潛伏期的!你們倘若是就這樣出城去,將會造成多大的隱患,你們想過沒有?”
“可我們也不能就這樣等死呀!”
“玄臨昨日不是已經在鄰縣長於縣辟出一片地方了嗎?大家先去那裏安置,本王會派大夫去值守,也會提供給大家生活所需,免除你們的後顧之憂。待江州疫情一過,你們也確定沒有危險,是去是留,你們自行做決定。你們對這樣的安排,有異議?”
人群裏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暫時沒有人提出什麽異議,但每個人的臉上還是寫滿憂愁。
蘇鬱岐看在眼中,臉上卻是淡淡的,開口道:“江州城在,我蘇鬱岐就在。我是雨師的大司馬,先皇親封的靖邊王,我身後是偌大的蘇氏家業,你們說,我不怕死嗎?我比你們怕死。可我還是堅持留下來。不但我在,我的愛人玄臨也會留下來,和我一起,和你們同在,共同抵抗這一場災難。有我們在,你們還怕什麽?”
死神麵前,誰在都不管用。但蘇鬱岐在,就是一種震懾,就是一顆定心丸。還有她身邊那位叫做皿曄的,她的愛人,這些日子哪裏有危險,哪裏就有他的身影,他更像是一顆暖心丸。
其實大多數的人都已經被說服,一臉的臣服。
但也有少部分的人,依舊堅持己見,想著要出城去,他們並不敢大聲說出來,隻是小聲議論著。蘇鬱岐在土台上看得清楚,眸子裏的冷光淩厲,吩咐道:“從現在起,想要留下來的,站在右邊,接受大夫的問診,確認沒有染病的,去長於縣安置點。不想留下來,堅持要走的,也可以,站在右邊,跟隨我們的士兵,由他們護送你們離開。”
這個命令,無疑大多數的人表示不理解。她說了那麽多,不過是要用懷柔的策略留住這些人,免使他們給別的城市造成災難,現在卻又推翻了自己的說辭,卻是為什麽?
民間亦是臥虎藏龍的地方,但此間百姓還是沒有一個人能看透她的想法。
皿曄偏頭望著蘇鬱岐,唇角微微翹起,暖暖地笑著,連眸子裏都是暖暖的寵溺而又讚賞的笑意。
蘇鬱岐回給他一個俏皮微笑,此時模樣,倒像是一個做了一件大事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誇獎的小孩子,與方才那個慷慨陳詞氣勢磅礴的大司馬簡直判若兩人。
蘇甲很快領了兩千士兵到來,在土台前一線來開陣勢,排成了一字長蛇陣,便是隻蒼蠅,也難以飛過這一道防線。
蘇鬱岐朝蘇甲招了招手,蘇甲飛身躍上土台,單膝跪地,聲如洪鍾:“王,請您吩咐。”
蘇鬱岐跟蘇甲吩咐了幾句,又小聲說了幾句,便和皿曄雙雙下了土台,往城中走去。
蘇甲這廂便開始投入到緊張的問診分類的工作中去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選擇了留下來,接受大夫的問診,疑似的都被留在了城中,暫時沒有什麽症狀的,則由士兵引導,前往長於縣的安置點。
一小撮的人,還是不想留下來,他們仍舊覺得唯有外麵的世界才是安全的,也不認為自己會給別人帶來災難,更或者,是抱著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管他別人是生是死呢。
這一小撮的人,被士兵引往另一個方向。
誠然,他們也不可能被放出城去,蘇甲得蘇鬱岐的命令,將他們押解至府衙十裏外的校場營房,暫在那裏關押。
因為營房是禁區,平民百姓不得入內,關押在那裏,既不必擔心有人闖入泄漏消息引起恐慌,也能確保這些人的安全。
另外,還有一些人,趁著人群在喧鬧,士兵在忙碌,悄悄往外圍退去。
蘇鬱岐和皿曄卻已經繞到人群的背後,他們的身後,不知什麽時候,跟了上百的蘇家軍。
“應該也不能漏,全都抓起來。”蘇鬱岐命令道。
蘇家軍身手敏捷、無聲無息地包抄了上去。
蘇鬱岐和皿曄飛身躍上一處屋脊,居高臨下往下看著,蘇家軍幹淨利落地拿下了十數人,迅速解往府衙的大牢。
這些人裏不會有太大的魚,但他們現在已經無需考慮打草驚蛇的事,前日夜裏皿曄和那些人一戰,已經驚擾到了那些隱在暗處的人,雖然還不知道他們是誰,有著多大的勢力,但宣戰確實已經迫在眉睫。
“如果前夜你和他們的一戰算是初戰,那這一場就算是第二場仗。我要讓他們知道,惹到我蘇鬱岐,下場會很慘。”
蘇鬱岐本就冷冽的眸光裏,如同墜入千年的寒冰,又冷又硬,看一眼便似能將人凍成冰。
皿曄握緊了她的手,溫聲道:“小王爺。”
半晌,卻沒有下文。
“嗯?”蘇鬱岐等不到下文,不由偏頭看向他。
他卻將她往懷裏一拉,“走吧,不看了。”
“好。”
兩人下了屋脊,找到來時騎的馬,飛身上馬,催馬往城中走去。
按照皿曄的指示,昨日傍晚已經把所有的病人都集中在了一起。江州城有的是空房子,他命人選了一片已經無人居住的民居,稍作修繕,將病人全都移入這一片民居,便於集中醫治,省時省力。
皿曄帶蘇鬱岐來到這片民居前。路上人絡繹不絕,皆是往這裏送病人的。
人誰不怕死。即便是至親之人,生死之前,也須得生出恐懼。很多家裏有病人的,都主動往這裏送。
人情冷暖是一方麵,自私冷漠也是一方麵,這樣的理智卻也是有優點的。至少,不必耗費官兵之力了。不像今日土台前,要好幾千士兵在那裏維持秩序,才能防住人往城外逃。
兩人下馬,往巷子裏走,隨意擇了一戶,走了進去。
院子裏死一般寂靜,連個人影都不見,往裏走,進了屋子,才聽見嗚嗚哇哇的痛苦的呻吟,夾雜著啜泣聲音,在看地上,鋪滿了厚厚的稻草,病人都在稻草上躺著,那些痛苦的聲音,自然是這些病人發出的。
屋子裏有一個大夫,並兩個打下手的蘇家軍士兵,蘇皿二人進來,蘇家軍的士兵忙遠遠地行禮:“王爺。”
那大夫是一個當地的赤腳大夫,並非是軍中之人,聽見士兵管蘇鬱岐叫王爺,連忙下跪,“草民拜見王爺。”
蘇鬱岐忙上前將那位大夫扶了起來,道:“免禮。先生為了江州百姓,不懼風險,理該受蘇鬱岐一拜。”蘇鬱岐說著,抱拳拱手,彎腰拜了下去。那位大夫慌忙地又跪了下去還禮,嘴裏說著:“草民受不起,王爺千萬不要這樣。”
皿曄將大夫扶了起來,道:“先生不必自謙,快起來吧。我們來了解一下情況。”
那兩位士兵裏頭的一個道:“請王爺和公子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吧,情況稍後我們寫下來,送到府衙就好。這裏實在是太危險。”
蘇鬱岐道:“來都來了,豈有走的道理?你們不用顧忌這個,我會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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