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下昏黃燈如晝 第九章 明月夜,思緒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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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輕踏,眨眼間便越出十餘米。少女馬技嫻熟,中午橫衝直撞之像已不再明顯,馬兒腳步微微,折轉左右,靈動異常。少女馬韁輕握,欲再次催馬,可時下周圍屋宇橫豎相錯,少女馬勢不由得略微放緩,回頭看去,李知宇卻早已不複蹤影。少女腦袋輕搖,四下觀望,旋即才反應過來,扭轉馬頭,回到了院落。

    “好你個李知宇,本姑娘約你縱馬賞月,你居然不給本姑娘麵子。”少女氣呼呼的開口,跳下馬來,快步跑入院落。明月高懸,風折柳枝,清涼的晚風拂過,吹起了少女輕搖的裙擺。

    屋內,仇如海搬出了一條灰塵滿布的桌案,用袖子擦了擦,略帶歉意的說道:“老先生勿怪,在下獨居日久,故而屋內擺設略顯陳舊,還望先生將就一二。”仇如海在案幾旁不知從哪拿來了幾個杯子,又走入臥室尋來了一包滿是灰塵的茶葉,衝了一壺熱茶。

    少女進的屋來,見熱氣蒸騰,屋內幾人團坐一起,李知宇站在三人外麵,添茶倒水,身形穿梭不定。少女快步上前,伸手拉了拉李知宇,臉上淺笑連連。李知宇臉露不煩之色,撇了一眼少女,神色愈發不耐。眾人看著這少男少女互相拉扯,隻以為二人玩鬧戲耍,卻也並不在意,隻是坐而論道。

    少女見李知宇神色不耐,愈發羞惱。心中也是一悅。手下用勁,用力一帶,另一隻手臂輕轉,按在了李知宇百會穴上,李知宇隻覺得腦袋昏沉,幾欲倒地。

    眾人隻聽的撲通一聲,李知宇斜斜倒下,心中不明就裏,以為李知宇勞累過度所致。隻見得少女卻淺笑連連,將李知宇輕輕扶起,二人坐在了旁邊的一條幾案上。灰塵揚起,少女隻是扶著李知宇,伸手輕按李知宇人中之上,過不多時李知宇眼眸微開,看著少女淺笑盈盈的臉龐,心中惱怒再也抑製不住,伸手推了少女一把。隻覺手下柔若無枝,少女臉色緋紅,薄汗沾背。

    “你怎敢如此無禮,我,我還未到及笈之年,你居然......”少女羞怒說道,俏臉緋紅,轉過了臉去。隻記得娘說過,士子矢誌於書,女子難忘乎情。今日,他,他如此對我,我今後可怎麽嫁人。少女微嗔薄怒,臉色愈發羞紅。李知宇隻見少女似嗔似怒,臉色緋紅,心髒砰砰亂跳,所有憤懣瞬間雲散煙消。不好意思瞧了瞧眼前俏麗的少女,心中隻是道歉。

    夫子言君子守禮而知節,我今日如此,卻是枉讀聖賢書,枉學先生言了,李知宇心中窘迫,卻是看著少女的勇氣都沒有了。此刻還哪有什麽憤怒,哪有什麽責備。

    二人心事各自言表,卻是都無法言明。隻聞得屋內茶香四溢,熱氣氤氳。劉負卿三人談笑正歡,見著李知宇二人具是臉色羞紅各站一邊,覺得甚是奇怪。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老仆抬頭看著那薄怒還羞的少女,心下生疑。還以為小姐這幾日遊山玩水,放馬縱橫,傷了身子。少女卻頭也不抬,隻是雙手死死捏住衣角,羞紅的臉龐快滴下水來。

    李知宇袖袍輕拂,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一隻袖子輕拂,甩了甩身旁的滾滾熱浪。袖袍輕拂,清風少許,臉上的熱流消散少許,又看了看那臉上一片紅暈的少女,不由得又是一陣燥熱衝上臉頰,額頭汗水微滴。

    劉負卿眸子微轉,甚是不明,可看二人並不言語,隻是覺得兩人可能正鬧矛盾,心中也不以為意。瞧了瞧仇如海,開口道:“今日天色已晚,我等先投客棧歇息。待得明日,不妨再為先生鍛劍如何?”劉負卿轉過頭來,看了看老者。

    老者微微一笑,溫言說道:“既然能得金手指輕手鍛劍,老朽自是不敢多言,還請先生早些休息,我與小姐明日再來。”老者說完,躬身道謝,瞧著自己小姐,示意離開。少女卻隻是低著腦袋,並不言語。老仆心下略感好奇,自己小姐平時都是活潑灑脫的性子,此時卻如此秀婉,不發一言,與平時大不一樣,心中不禁略微擔心。少女過了良久才輕輕起身,往外走去,老者見此,疾步上前,隨後而走。二人正待出門,少女身形略止,轉過身說道:“李知宇,記住,本姑娘叫趙晴柔。”

    李知宇輕輕頷首,心中默念趙晴柔三字,晴柔,莫不是樹陰照水愛晴柔的晴柔,這名字卻是極好,隻是與少女秉性不大相似。主仆二人一前一後走出屋門,李知宇心下隻是默默念著少女名字。過得良久,李知宇羞澀一笑,又細細聞了聞手上殘留的餘香。

    劉負卿和仇如海走出屋門,瞧了瞧獨自發呆的李知宇,笑道:“這是為何?莫不是被那小姑娘一下打得癡呆了。”李知宇聞言臉色羞紅,快步走去。

    “癡呆,癡呆,呆不知道,癡到是真的癡了。”李知宇喃喃自語,走出屋來,清涼的晚風吹起了額前長發,稍稍減了內心的火熱。

    此刻,月色朦朧,道道清輝灑下窗台,木葉簌簌,偶聞犬吠。

    待幾人出的深巷,劉負卿瞧了瞧仇如海,見他並無離去之意,隻以為仇如海要效仿古人千裏送別,心下熱流滾滾。笑道:“如海,不用多送,我和知宇自投客店。”仇如海眼睛一瞪,說道:“你他娘的笑話老子。我那地去哪休息,你又不是沒看到。

    劉負卿又說道:“無處安眠,那你以前又是睡哪?難道天天煙花巷陌,朝歌晚酒不成。”劉負卿麵部輕抬,瞧了瞧了仇如海身上壯實的肌肉。仇如海老臉一紅,說道:“老子天天朝歌晚酒,也比你他娘的帶著個私生子好”.......二人揶揄笑罵,李知宇隻是輕輕垂首,又細細聞了聞手上餘香,臉色更是滾燙。

    三人一起向著梅屏縣東門走去,隻見得東門內首,街道燈籠輕搖,處處亮堂,如同白晝。李知宇三人隻是左右細看,玩耍賞景,目不暇接。過不多時,隻見得街道旁,有一處屋宇偶結連彩,點點光亮明滅難見。大部處於黑暗之中,偶有屋簷敞露於外,不細細看來,生人卻是難以發現。

    李知宇心下微奇,大抵開鋪售貨者,無不是大張奇彩,以斑駁奪目為主。可這家客店卻是不然,平平無奇

    ,若不是得劉負卿二人帶領,他就算路過也不會注意太多。

    “這店,開了也有十餘年了吧。”劉負卿神色唏噓,輕聲說道。仇如海怔怔望著鋪字上手雕著的一行小字,卻是不語。凝望良久,才沉沉歎息一聲,輕輕推開店鋪大門,隻見微光飄渺,屋內偶有輕微的鼾聲響起。

    李知宇一腳邁過門檻,心中也隻是驚奇。雖然與師父隱於山林之中,年月長久,但山村雖然偏僻,卻也少見如此黯淡光景。黑夜沉沉,尋常百姓熄燈休息在所難免,或有宵禁亦屬當然。可如今兩國修好,雖有宵禁,卻也隻是國逢大事,那這店鋪所在之處偏僻不說,還裝潢如此,卻是有些奇怪了。

    櫃台下,一黑衣老仆沉沉的睡著,櫃台上燈燭搖晃,火光明滅不定。屋外偶有清風鑽過門角漏隙,這燭光卻是愈發飄渺不定,屋內也是漸漸晦暗不明。

    劉負卿當先而行,緩緩踱步到櫃台旁邊,瞧了一眼那鼾聲震天的老仆,心中湧起一陣熱流。

    “這老鬼,睡的可沉。”劉負卿呢喃道。伸手敲了敲櫃台,叮咚作響,過不多時隻聽的老者哈欠連天說道。

    “誰啊?這大晚上的擾人清夢。我老人家一把年紀睡著可是不易。”老頭伸手揉了揉眼睛,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借著眼前微亮的燈光打量著三人。

    老者渾濁的眼睛在三人身上掃來掃去,瞧了一遍又一遍,大致看了三四次,老者才顫聲道:“負卿”劉負卿微微點頭,伸手拿起蠟燭,倒掉了蠟燭裏麵的蠟淚。有詩曰:蠟炬成灰淚始幹,可這淚幹了不打緊,最要緊的蠟痕卻是難消。

    隨著劉負卿倒掉蠟淚,屋裏瞬間明亮許多。李知宇瞪大眼睛細細瞧著屋裏的裝潢器皿。屋內用具具有,比之外麵的華貴器皿雖然不足,但放在這院巷深處,卻是恰恰有餘。李知宇腳步挪動,隻顧看著屋內陳設,眼前漸黑,卻是走到後堂去了。

    李知宇心下微慌,自己雖為客。有道是客隨主便,可這家客店屋內裝潢與外界不甚相同,顯然店主不是易予之輩。若是店主自是清高那道還好,就算他對我白眼相加,於我卻也是無礙。若店主性情乖僻,那倒是極為不妙。李知宇靜靜止住腳步,身形轉過,正欲退出,隻聽的前麵似有吟誦聲幽幽而來。

    李知宇本欲出去,一聽得這吟誦聲,心下又覺好奇,想回首去看,又怕打擾主人雅興;想調轉腳步出得後堂,心下卻也不甘。若在這月明風清夜與賢士論經講道,難道不是人生一大幸事?李知宇天人交戰。良久才下定決心,邁步而入。

    出的前廳,眼前卻是明亮寬敞了許多。天上明月高懸,借著這月光,李知宇往那誦讀聲音傳出處細細望去。無奈,後院修竹林立,極目而望,隻有層層倒影。當此時,又有吟誦聲音傳出,李知宇由於離得近了些許,卻聽明白了其中一句。

    “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李知宇心下大奇,聽聞聲音纖細綿長斷定不是男子聲音。可當此良月夜,卻不知這女子為何如此苦惱。以往所讀詩書都是望月懷遠,思念故鄉親友之作,就算偶有聞德男女心事,卻也極少。本朝開國之時,太祖黃帝便喜大開大合,氣象奔流之作,對於這些哀哀怨怨詩書卻是不大歡喜。故而世子寫作留書,多是悲慷豪邁之作,這些你哀我怨詩書雖有,也隻是士子給心儀姑娘私下所寄,卻也上不得台麵。這女子暗自沉吟,莫非是思念情郎。

    李知宇心下想著,腦海中又浮現了那個略帶嬌嗔的少女,心中一陣甜蜜。心想,若是被她這麽欺負一輩子,卻也是極好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