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下昏黃燈如晝 第十章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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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隻顧吟誦詩詞,對悄然而至的李知宇卻是不知,詩詞默誦,庭院生輝,聲音朗朗。待得月色漸深,明月靜垂之時女子才停止了誦讀。女子抬起頭來瞧了瞧那輪明月,輕歎一聲,往走廊旁邊的山石緩緩而來。李知宇心下大是窘迫,這如若被這女子發現,自己今日貿然窺視,實在有辱斯文,若是古板的先生得知,那自己以後有何麵目麵對先生,如何對得起先生的諄諄教誨,如何對得起自己所讀的詩書。李知宇心下兩難,進退無據。

    女子緩緩而來,腳步輕盈,落地無聲。身未到,已有縷縷幽香撲鼻。幽香隨風而來,李知宇聞得少許,心中已然略有朦朧醉意,不禁又想起了趙晴柔。自己那日如此輕薄於她,若是往後再見,那卻是極為煩惱的。

    李知宇隻顧著心下所想,渾然不覺女子身影已然臨近。待得發現女子身影,欲奪門而出,此刻卻已然不及。女子鳳眸微凝,沉聲道:“誰?”李知宇心中慌亂,手腳四處挪騰,想要尋得出路,可走廊四壁環繞已然不及,惟有低頭不語。女子轉過身來,瞧著眼前這翩翩少年,神色略有詫異,心中疑惑,正欲詢問,外麵有人高興叫道:“小姐,小姐,負卿來了。”

    女子聽得這“負卿”二字,身體呆立不動,有如雷擊,手中折扇不知不覺已然落地。女子神情微改,一抹紅暈悄染臉頰。恰如桃花靜綻,薄暈微紅,最是嬌羞。老仆笑著走入後院,看著眼前的二人。笑道:“你這孩子,如何亂逛,負卿正尋你呢!”

    老仆喜笑顏開,急忙請小姐出門答話。可女子卻沉聲不動,隻是呆呆捧著書本,望月不語。老仆心下不解,一時間卻也不明白小姐的心意。

    過了良久,女子幽幽一歎,說道:“來還不如不來,來了隻是徒添相思。若不來,漸漸也就忘了。”女子聲音細弱遊絲,獨自哀歎。老仆見女子還是靜靜沉思,恍若雕塑,卻是不知應該如何言語才好。

    前庭中,劉負卿二人細細喝完了一壺茶水,見老仆去了良久,還未出來,劉負卿略有遲疑,嘀咕道:“她卻是不願見我麽”心中略有苦澀,沉坐不語。

    “負卿,你為何隱居山林,又為何二人身處一縣而不見,你自己難道不清楚。若心安理得,問心無愧,為何獨處幽居十餘載而不出山。”仇如海沉聲道,看著麵前陷入沉思的漢子。劉負卿卻依舊沉聲不語,隻是抿著口中的茶水。過不多時,隻聞得芳香四溢,絲絲熟悉的香味沁入心脾,一女子疾步而來。

    二人表情略改,心中各異。仇如海隻覺心下舒緩,身心俱鬆。劉負卿卻腦中輕歎,低沉著聲音說道:“這縷芳香,十餘年也未曾改過麽!”心下百轉千回,苦澀不已。

    劉負卿臉上遲疑不定,起身四望,卻是茫然。此刻欲出,可腳步如生根,紋絲不動。欲留於此,可他又不知如何與這女子相處。

    燭光晃動,四周愈發明滅。劉負卿死死捏住手中的茶杯,指節隱隱發白。長廊中,女子青絲微挽,臉上不施脂粉,一襲綠衣輕搖,一條淡青薄紗係在腰間,足下踩著一雙雲煙漾紅鳳翼掛鞋。款款而來。

    屋外明月懸,屋內燈燭擺。

    女子進的大廳,眾人隻覺眼前一亮。雖燈燭明滅不定,可女子婀娜身姿卻盡顯無疑。纖細腰肢堪堪一握,秀發微挽,步履輕盈,印襯得屋內也搖曳生輝。

    劉負卿見女子進得廳來,忙轉過臉去,似乎在瞧著那一輪明月。可這客店四周密封,縱有月光從門縫輕扣,也隻能略見微光。此刻劉負卿側頭觀“月”,卻不正是應了“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嗎?

    女子笑容哀怨,看著劉負卿側過臉頰,絲絲愁緒悄上眉梢。女子款款走到劉負卿身旁,一雙鳳眼隻是瞧著劉負卿,絲毫不顧他人。

    仇如海輕咳一聲,說道:“槿軒,你眼中難道隻有負卿。我這大活人你怎的瞧也不瞧?”仇如海笑看了女子一眼,起得身來,拉了拉劉負卿。

    劉負卿依舊不為所動,隻是凝望。趙瑾軒沉聲一歎,良久也不知該如何言語,瞧了瞧那翩翩少年,笑道:“你卻是誰,這二人又是你什麽人?”

    李知宇見趙瑾軒語氣輕緩,平和近人,此刻不與他人說話隻是對自己言語,不由得小臉微紅,吞吞吐吐,卻是難以言語。隻好獨自低著腦袋,沉聲不語。當下屋內眾人具有心事,隻聽得蠟燭滋滋作響。

    李知宇緩了許久,才壓住了心中的羞澀,見屋內眾人具是沉默,尋思良久才說道:“這位姐姐方才庭院所誦卻是大詩人李青蓮所作,不知姐姐最為喜歡他哪首詩詞。”李知宇瞧著那青絲遮麵的女子,笑著問道。

    趙槿軒掩袖一笑,說道:“我自是與尋常女子無異,所追所求不過是傾心之人。煙花巷陌,夜夜笙歌如今卻是不喜,所喜歡的無非是頑石開口,流水有聲。”劉負卿聞言微震,臉上湧起陣陣複雜。李知宇聽得趙槿軒話語,心中自是不知所言何物。不過煙花巷陌,夜夜笙歌史中都有所記,心中還是知曉的。

    趙槿軒話鋒一轉,瞧了瞧劉負卿,又說道:“你這少年,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不知你名姓是何?”李知宇舒緩良久,笑言道:“我叫李知宇,我和劉叔二人並無瓜葛恩怨,隻不過我師父托劉叔照顧我,我這才與劉叔結伴來到這梅屏縣中,這才見到了姐姐。”

    趙槿軒微微頷首,聽到李知宇說師父二字,心中略生疑竇。這師父不知是何人,居然與負卿這麽熟悉。女子知曉劉負卿脾性,若是不熟,劉負卿絕然不會照顧這小孩,當下不由得又瞧了李知宇幾眼。

    劉負卿神色依舊,既不瞧那趙槿軒,也不和李知宇說話,隻是獨自坐在一旁,輕抿杯中茶水。過不多時,水幹杯盡,正想起身再續一杯,趙槿軒悄然臨近,纖手輕抬接過了劉負卿手中茶壺,兩人手指碰撞,劉負卿心中微動,快速縮回手臂,可女子右手已然抓住劉負卿手腕,死死抓住。

    劉負卿伸手不得,回腕亦是不得,隻得僵持。女子輕輕蹲下身子,一雙鳳眸隻是瞧著劉負卿,絲毫不顧手中已然灑落的茶水。

    茶水尚熱,涓涓而下,滾燙傷人,劉負卿二人恍若未覺。女子秀手死死抓住茶壺不放,劉負卿拿緊茶杯而不落。隻聽得水聲緩緩,屋內燭台滋滋。

    仇如海神色不動,眼觀鼻,口觀心,端坐不動。待得杯中茶水已然飲盡,起身準備拿壺再續一杯茶水,可待得劉負卿站起身來,才發現二人依舊僵持不下。趙槿軒一縷青絲咬在嘴中,泫然欲泣。劉負卿低頭不言,隻是沉默。

    老仆此刻早已經又回到了櫃台後麵,呼嚕聲若有若無的響起,在這眾人沉默的時刻愈發明顯。李知宇瞧了瞧僵持不下的二人,口中輕誦道:“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又想起那日驕橫灑潑的趙晴柔,心中微暖暖。

    屋外,雲遮月色,已然昏沉。那靜靜燃燒的蠟燭此刻也已然燃盡,屋內屋外具是昏沉。劉負卿輕撥趙槿軒手指,女子卻是依舊不放,隻是死死拽著不動。劉負卿突然站起身來,手臂用力,女子死死拽住的手指才不得不輕輕鬆開。秀指輕撫,從劉負卿袖口一直撫道身下,手指輕觸,隻覺冰涼。

    劉負卿一腳踏出,緩緩說道:“我等今日叨擾姑娘。實屬不該,容劉某他日再來謝罪。”劉負卿出得門外,隻見寂夜沉沉,無風無雨。

    仇如海忙過去扶起女子,女子卻不依不理,青絲落地,涕淚沾巾。仇如海無奈一歎,也緩緩走出。回頭還顧,女子竟是頭也不抬,喃喃道:莫道癡人癡,隻是心不改。李知宇隨著仇如海出的屋門,將大門輕輕閉合,這才追趕前麵二人。隻見二人具是沉默,李知宇卻不好言語,隻得隨著二人漸漸出得此間,隱於夜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