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魂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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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匯問道:“看見什麽因,什麽果?”
因緣道:“因在千年前種下,果在無限的未來。”
“無限的未來?”季匯低聲重複了一遍,語氣裏有些難以置信,“因緣,你確定嗎?”
因緣點點頭,“你不相信?”
季匯搖頭道:“我信你,所以才能更難相信這樣的結果。你既然已經能看見我的因果,想來也知道我魂體已逐漸消散的事,可有好奇為何會如此?”
因緣想了想,聯想了一下他的另一個身份,問道:“和咒術有關?”
“確實相關。”季匯笑了笑,又道,“你果然什麽都知道的。”
在外人看來,季氏和言獄宗並不相關,實際上,季家一直有一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傳言:
每一任言獄宗的宗主都會在季氏家族裏出現,這樣的結果,季家從中獲得的利益自然無限。然而代價也是有的,季氏和言獄宗共存亡。
這仿佛詛咒一樣的傳言一直沒有機會去鑒定真偽,但是二者合一確實讓季家得了幾百年的榮華富貴,從千年前的默默無聞到如今商業界的中流砥柱,這麽大的利益誘惑,導致沒人會去想是否有解除言獄宗和季氏之間聯係的必要。
直到季匯這一代。
季匯從小天資過人,強大的靈力天賦以及經商才華理所當然地讓他成為季家和言獄宗新一代的掌權人。
他知道自己的責任,這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讓人無法擺脫,無法否認。
然後他發現,言獄宗氣數已盡。
詛咒的力量終於體現,季家也將迎來隕落。
在季家連續損失幾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之後,季匯知道,這同樣是命中注定的事,不是個人力量能改變的。
然而讓季家興榮是他擺脫不了的責任,無論什麽方式,隻要他還活著,就絕對不能讓季家有事。
“所以你就借著自己言獄宗宗主的身份,以魂作為代價對自己下咒?”
“是啊。”季匯依舊淺淺的笑著,隨意紮成一束的長發,披著的襯衫,菱角分明的一張臉,在那些老婆粉的眼中,這個笑容定然是極為霸道總裁邪魅狂狷的,就好像他不是躺在病床上連碗湯藥的都要喂的病人,而是站在商業的食物鏈頂端指點江山。
當然,在因緣眼裏紅顏即枯骨,不分美醜。
“詛咒的力量太過強大。”季匯道,“我甚至不知道,季家的隕落究竟會以什麽樣的形式表現,本來還僥幸希望隻是錢財的損失。不過莫名沒了的那幾條人命告訴我,這或許才是真相,而這樣的結果,是所有人都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他用他的魂、他的命當做代價,換季氏能平安度過這一劫。
“這一點別人自然不夠格。”宋晨衣道,“可是季匯哥不一樣,他把自己當做代價,足夠了。”
這也是季家最大秘密,除了季母,就隻有宋家父母和宋晨衣知道。
孟婆一坐在她對麵的圈椅裏,手肘撐在扶手上,一直半闔著眼,此時方才抬眼說道:“也就說,季當家不僅沒有來生,連這一世的命也要沒了是嗎?”
“是。”宋晨衣點頭,紅著眼眶終於說出了此次前來找孟婆一的來意,“我能幫他留住這一世的命,可是季匯哥並不願意。孟小姐你也是季匯哥朋友,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勸勸他。”
她知道孟婆一的能力,也猜到她這次應是為季匯此劫而來,定然也是希望季匯沒事的。
因緣道:“聽說宋家有一門禁術,名曰借命。這便是令堂如此希望你能和宋施主在一起的原因?”
借命之所以為禁術,自是因為有讓人忌諱故而不容於世的地方。
所謂借命,若借別人的命給自己,便能多活,被借人即死。若借自己命給別人,卻能共生,但是借命人死,自己也會死,自己死,借命人卻不會。
很不公平的一種方式,會這一靈術的人自然很少有選擇第二條的,而第一條太過枉顧人命,也是不被允許的存在。
“便是沒有來生,死亡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季匯道,“沒有必要再背上他人因果與人牽扯,況且本就無愛,何必多做糾纏。”
因緣點點頭很是理解,若他想苟活,當初也不可能做下這樣的決定。
孟婆一聽完宋晨衣的來意,說道:“生死自有定數,季當家的意願,旁人幹預不得。”
宋晨衣有些心急,“可是明明有了生的機會,為何還要執意尋死?”
“不是所有人為了生存,什麽事都願意去做的。”孟婆一道,“我無能為力,宋姑娘請回吧!”
宋晨衣無奈,見她態度冷硬,心知再無轉圜餘地,隻得轉身離去。
聽說這些時日,季當家身體越加欠安,宋晨衣心裏焦急,卻又無可奈何,就連季母都已經不曾提起這件事,她越加的惶恐起來,就害怕什麽時候會突然傳來季匯不在了的消息。
沒有來生的絕望,讓她連殉情都沒有了意義。
季家家大業大,宅院也大,在寸土寸金的市區內,偌大一個宅院跟一片別墅區似的。
那一日趙千容帶傷逃走之後甚至未曾走出季家,或許是因為她特殊的身份,知道她若逃,一般人便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到,所以季家人在為家主心急的同時,也沒花費太多心思尋找。
再次醒來,已是幾日之後,明明是個陌生的地方,趙千容卻沒多大反應,她抬頭看向坐在窗邊沙發上的女子,問道:“這裏還是季家?”
“不然呢?”女子回過頭來,卻是一直客居季家的宋晨衣,她麵色有些憔悴,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這可是季家,我難道還能帶你出去不曾?你倒是膽大,我之前到約定好的地方時,你已經幹脆利落的暈倒了。”
趙千容嘲諷道,“你選的地方,敢不安全嗎?”
“你!”宋晨衣被戳中心思,有些惱羞成怒,“你就不怕我出去叫人來?”
趙千容道:“我怕不怕另說,你看起來倒是比我怕得多。”
宋晨衣嘲諷道:“你不是自詡很厲害嗎?怎麽卻被季匯哥逼到如此田地?”
“我自然是低估了他。”趙千容道,“不過若非你催得急,我何必這個時候出關。”
宋晨衣被噎了一下,沒有再和她爭吵的力氣,有些頹然的道:“我沒有時間了。”
季家有老人過世,她必須年前嫁給季匯,否則就得多等三年,而季匯能不能再活三年還是個未知數。
更重要的是,季匯不愛她,他寧願沒命也不娶她,所以她隻能想辦法讓季匯的身體早些出現狀況,然後不得不娶她。
隻是沒想到,機關算盡,到底還是一場空。
想起之前那一場戰鬥,宋晨衣又蹙眉問道:“你不是人類,是什麽?十惡之魂?”
“說什麽都行。”趙千容滿不在乎,“為了報仇,我等了一千年,是人是鬼早已經無所謂了。”
“一千年?”
“是啊!”趙千容抬頭看她,嗤笑道,“你那眼神是什麽意思?同情?”
“一千年啊!”宋晨衣輕聲道,“不會很煎熬嗎?”
“和你無關。”趙千容道,“倒是你,看你這愁眉苦臉的模樣,事情不順利?季宗主沒理你?”
宋晨衣眉眼垂下,苦笑道:“他不愛,我做再多都是枉然。”
“那你打算怎麽辦?”趙千容道,“等著?”
“不然還能怎麽辦?”
趙千容說道:“等著有什麽用?他心不在你這裏,等一千年也枉然。”
她語氣裏太多歎息,一句話似是道盡許多故事,宋晨衣想要問問,又想起自己的事尚且亂七八糟的,便沒了追問的心思。
趙千容的想法很簡單,等不了,便不如想些幹脆點的法子,生米成熟飯便是。
雖然這種事兒對現代人來說不過情侶之間表達親昵的方式,早已經不是女性身上的枷鎖。不過季宋兩家畢竟是大家,真有了這麽一層關係,等著用它來大做文章的大有人在。
見宋晨衣猶豫,趙千容皺眉道:“你在害怕什麽,現在可是季宗主較弱的時候,再不出手,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再說你也知道他不愛你,難不成等著看他愛上別人嗎?”
這話立刻戳中了宋晨衣的痛腳,一咬牙答應了趙千容的主意。
趙千容遞給她一個瓷瓶,“這裏麵是千年狐妖的一縷淫神,隻對男人有用,一旦被它沾上,無處可躲。”
宋晨衣有些緊張:“對人可有危害?”
“不過刹那被影響神誌罷了。”趙千容道,“清醒過來之後,狐妖的淫神消散,自是無知無覺。”
宋晨衣方才接過,直到走出門外,尚且還有些恍惚。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在猶豫什麽,趙千容說的對。她喜歡季匯,但是季匯不喜歡她,且季匯隨時可能死去,她連等他的機會都沒有。然而若是她成功了,那麽季匯可能便成為她的,就算他還是不喜歡她,至少他能繼續活著。
可是……她攥緊手裏的瓷瓶,像是攥著自己的一顆心,上下不定,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