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兩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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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對那人的話語置若罔聞,楚念淺笑了一聲,端起茶盞輕飲了一口,阿嫿從旁服侍,卻看都不多看那人一眼,一時間,整個庭院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三人皆是忘了憂,似乎隻為飲茶賞花,卻相對無言。
到底是自己身上的毒,那人忍了半晌,才率先道:“郡主將我引來究竟所為何事?若我沒猜錯,我們之間的利益並不矛盾吧?”
楚念微微眯了眯水眸:“誰說的?”
那人目光微沉:“那郡主今日是不會替在下解毒了?”
楚念沒接話,一旁的阿嫿看了他一眼,“等等,你也不會死,再稍等一會兒,能給你解毒的人自然就來了。”
那人握著茶盞的手漸漸爆出青筋:“既是郡主所下之毒,還需他人來解?”
楚念顯得十分無辜:“我不過區區一京城人士,何來下毒解毒一說,耐心點,你不是也知道那是什麽毒嗎?”
“此毒……”那人深吸了一口氣,“此毒據我所知無解,可我不認為郡主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楚念將手中茶盞放下,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你怎知,我不是真的想要了你的命?”
那人麵色一沉,氣氛冷凝了一瞬,便聽不遠處的後門兒傳來李樂的聲音:“楚念又有啥事兒!老子還忙著看孩子呢!”
後門兒中間隔著幾棵粗壯的梧桐樹,楚念正是見了這幾棵長勢茂密的梧桐樹,才定下了這個院子。
秋日裏梧桐的落葉滿地金黃,林間小路中漸漸出現一道坐在輪椅上仍舊不羈的身影,他被梅香推著從梧桐落葉間出現在楚念三人眼前,一襲紅衣驚擾了一片翩飛的落葉。
李樂望見楚念意味深長的笑意之時便覺不對,等他看到那熱淚盈眶的青年人之時,頓時麵色一沉。
“吳老四!”
話音剛落,那青年人已經迎了下來,他彎腰撲進李樂的懷中,方才還無所畏懼與楚念對峙的男人,倒在另一個男人懷裏,痛哭的像個大孩子。
李樂揮手似乎想拍他的腦袋,發力末了,卻輕輕落下,低頭之際滑下兩顆淚滴,他輕撫著那人的頭,聲音半哽咽著道:“你還活著,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梅香識趣的從李樂身後走到楚念的身側,邀功的道:“方才郡主帶他進去的時候奴婢就回去請藥仙大人了,娘子,奴婢是不是很聰明。”
楚念柔笑著捏了捏她圓潤的小臉兒:“小梅香是不是胖了?”
“郡主!”
趁著梅香鬧起來之前,楚念三步並兩步走下涼亭,行至那相聚的師兄弟身邊,輕咳了一聲。
“我也不是很想打擾你們師兄弟相聚,但如果他的毒再不解,這也許是你們師兄弟最後一次相聚了。”
李樂偷偷抹了一把眼淚,伸手把懷中師弟的頭抬起來,看著他額頭上一條黑色的線道:“已經到額頂了啊,楚念,我給你的毒你居然敢往我師弟身上用?”
聞言,楚念眉頭一挑:“是你出的主意,叫我將毒下在那給我家姨娘下毒之人身上不是?”
李樂嘴角抽了抽,那青年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如此窩在自己師兄懷中的動作不妥,連忙抬起頭,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師兄,這是七步嗎?看來藥王傳給師兄的衣缽還沒有荒廢,師兄仍是藥王穀第一人。”
說真的,他看向楚念,相比方才的劍拔弩張,此刻他倒是靦腆,臉上染上幾分愧意。
楚念笑著看著師兄弟繼續寒暄,片刻後,目光微沉道:“若你們師兄二人寒暄夠了,是否該輪到我了?”
李樂習慣性的抬杠:“有你什麽……”
他話音說到一半兒,麵色一滯,漸漸蒼白幾分,片刻後,他麵色嚴肅的看向師弟:“吳涼,跪下。”
吳涼的麵色一滯,“師……兄?”
聲音略微沉下幾分,李樂徹底沒了方才與師弟說笑的激動,“跪下,給郡主道歉!”
“師兄,我……”
“藥王穀師訓,第三章第十二條:不可在未核實來人請求真實性之時用毒,第十五條,不得以毒報私仇。”
望見自己師兄嚴肅的麵色,吳涼知道自己是闖禍了,頓時急的麵色漲紅,“師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向明氏複仇,若非他們昏庸無道……”
“你知道什麽?害了我藥王穀的豈是區區明氏?你是要與天下為敵嗎?”
自從藥王穀創立以來,各個大國都對這個中立的勢力虎視眈眈,可藥王從不表示願意投靠任意哪個國家,得不到就毀掉,這是所有上位者的共識,更何況藥王穀本事通天,就隨便出來幾個弟子都能無聲無息的滅了某個王朝,自藥王失蹤之後,散亂如沙的藥王穀自然說散就散了。
藥王穀的衰敗,是早就注定的事了。
楚念淺淺的笑著,插嘴道:“況且,你想害的是明氏,為何插手我楚家之事?”
那吳涼麵色一怔,片刻後,他沉著臉道:“你鎮寧侯府從一開始就是明氏的走狗,走狗不除,如何顛覆整個大涼王朝?”
李樂望見楚念愈發陰沉的麵色,隻覺脊背一陣寒意,他伸手偷偷扯了扯師弟的衣角,“吳老四,你快認個錯,這女人發飆可怕得很,聽話,你認錯。”
“走狗?”楚念紅唇微微勾起,看似和善,卻叫李樂汗毛直立,他愈發急切的拉著吳涼的胳膊。
“師弟,師弟,你快認個錯啊……她,她可是我和師傅的恩人,倘若你不認錯,就是背叛師門。”
“可也正是他們大涼鎮寧侯府參與了絞殺藥王穀之事!師兄,我怎麽可能不恨!”
看著楚念仿若定格的唇角,李樂愈發慌亂,他總覺得,今日倘若楚念當真發飆,饒是他也沒法兒保住師弟的命了。
偏偏他還欠著楚念一個人情,又有師傅的囑托說是他曾欠了楚念一條命,現如今,他實在不知若楚念發飆,他到底該不該護著自己的師弟。
楚念還是蘇念之時,便聽說過藥王穀之事,當時蘇家已然是退無可退之際,就算蘇父對於朝廷絞滅藥王穀的行徑不恥,卻是分身乏術無力阻止,隻得眼睜睜看著眾臣進言,看著王家與他國皇室聯合,做了這絞殺藥王穀的出頭鳥。
大涼朝廷出手也隻是一瞬,帶去的精兵做了頭陣,也隻消耗了藥王穀一小半兒的兵力,派出去的人便全軍覆沒了,至於後來出手的,是西楚還有蠻族,那之後,蘇念便沒再打聽過關於藥王穀之事,全心全意抵擋王家的陰謀詭計,更是不知道其他了。
原來當年還有楚家參與,可楚河州已經死了,就算是楚家有錯,那與她,與柳氏又何幹?
楚念微微眯起雙眸:“所以,這便是你濫殺無辜之由?”
“對!”吳涼亦是眸中微沉,仿若對周身漸涼的氣氛置若罔聞,“我要滅的,從來都是你楚家全族,無論你現在做了多少好事,也無法彌補你父親犯下的過錯。”
看著不講理的師弟,李樂的麵色徹底一片灰敗,他眨眨眼的功夫,便聽一陣破空之聲,心下一涼,便見身前的楚念和吳涼不見了蹤影,一旁傳來一聲巨響,那座石頭搭成的涼亭,已經化作了一片廢墟。
藥王穀的人隻是善毒,卻並不善武,所以最後才會被善戰的蠻族突了後圍,滅了整個藥王穀。
就如吳涼,他沒能想到,楚念出手的如此突然,隻看見楚念冰冷的唇角,緊接著,一拳襲來,胸口一痛,身子便倒飛出去,他心下一麵驚異那副瘦弱的身軀竟能爆發出如此巨力,一麵撞倒了整座涼亭,巨大的碎石塊砸下來,吳涼隻覺得自己的所有骨頭都被撞斷了。
等吳涼從廢墟中撐著鑽了出來,便望見一雙站定的繡花鞋,他抬起頭,一雙冰冷的水眸正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你殺了我姨娘,我便有理由殺你,是否無錯?”
李樂推著輪椅急急的過來,連阿嫿和梅香亦是小步跟了過來,李樂的輪椅在楚念身側停下:“楚念,有話兒好好兒……”
他話音剛剛落下,便對上一雙冰冷的眸。楚念生平最恨他人濫殺無辜,何況柳氏之死還叫楚元郎傷心了好一陣兒,這人卻仍舊執迷不悟,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人,這與王家那等唯利是圖之輩有何區別?
楚念紅唇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她一個閃身便出現在李樂的身後,素手攀上李樂修長的頸子,狠狠一捏,李樂頓時麵色漲紅透不過氣來。
那吳涼終於慌了,“師兄!不要!”
楚念手下漸漸收緊,惹得李樂呼吸愈發急促,她目光冰冷的看著吳涼:“不如這樣,你殺了我姨娘,我殺了你師兄,咱們就扯平了,如何?”
“你……你先放開我師兄。”吳涼急得語無倫次,他撐著站起身,“你放了我師兄,咱們有話兒好好說!”
楚念聲音仍舊冰冷,手下沒有絲毫要鬆開的跡象:“方才我已經在好好兒與你講理了,你可有珍惜機會?”
吳涼麵色慘白,他向前緩慢的爬了幾步,直至能扯住楚念的衣袖:“求你了,若你想替你姨娘報仇,殺我便是,我師兄是無辜的,求你……”
楚念垂眸,“和藹”一笑:“那你勾結小陳氏殺我姨娘之時,可曾想過,我姨娘是無辜的?”
看著李樂呼吸漸漸微弱,掙紮也愈發無力,吳涼麵色微沉,一雙眼睛赤紅,“我知錯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求郡主放過我師兄,我吳涼願為無雙郡主一生做牛做馬以贖濫殺無辜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