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春陽城代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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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北比淮南冷一些,卻比京都暖了幾分,冬日裏棉袍加身尚且感受不到凜冽的風,夏日裏,卻是呼嘯西南風伴著黃沙四處飛散,那股氣勢,仿若隨時能將瘦成了人幹兒的周洛卷起來似的。
用桃謹言的話說,周洛是楚念從沔陽城白白撿來的,淮北樹少,地形複雜,城與城之間隔著群山,清晨群山中便迷霧重重,好在周洛無需觀看四周景致便可尋到出路,一行人倒也不必等著大風四起吹散迷霧,才敢出發。
盡管如此,眾人日夜兼程,也在第三日才到達了第二個城池——春陽城,此城的城主早些年間因為不屈服於王家的淫威,被王家找借口滅了滿門,一個後人也沒留下,於是城主一位幹脆空著,如今管理城中大小事宜的,是祿親王派來的人。
這人名叫稟容,至於姓什麽,據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從小便是被祿親王撿回家的小乞丐,眼下長大成人,倒也算得一翩翩美少年,隻可惜跟祿親王待久了,是個人都會被祿親王影響成一顆牆頭草。
他親自接待了楚念等人,言辭之中的諂媚,連周洛都覺得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捧在天上的喜悅。
桃謹言沒打算走,入夜的時候幹脆就住在了稟容給楚念安排的院落的廂房,半夜一臉不害臊的穿著褻衣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仿若這春陽城的風吹不到他似的。
又是夜裏,楚念坐在窗前讀書,當即便望見院子裏一道身影走來走去,他頭發被火灼了大半,原本一頭齊腰墨發此刻也就餘下肩膀上一絲碎發,這位十分在乎自己發型的謹言先生自己給自己修剪了一番,齊肩碎發,隻遮住兩個額角的劉海,露出一美人尖,倒也風度翩翩,襯得那雙桃花眼瞧上去愈發不可信了。
唯獨測臉上那顆水泡仍舊紮眼,楚念每每望見,都要感歎一番,直說的謹言先生麵色赤紅躲回自己的屋子裏去,才肯罷休。
不過今日謹言先生沒給楚念這個麵子,他望著楚念帶著幾分調笑的水眸,麵色卻意外的嚴肅。
“你莫要再拿我這顆作為英雄的標記開玩笑了,”說著,他幹脆將那張被一顆水泡破壞了美感的側臉露在楚念的眼前,伸手指著它,生怕楚念瞧不見,“這可是為了救你。”
楚念撇嘴,“你可是自己走岔了路,我進去帶了一個媚娘的侍女回來可還毫發無損,可偏生到你這裏,怎麽就燒的這麽慘?”
桃謹言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片刻後,他半調笑著伸手捏了一把楚念的臉,“我怕是這輩子說不過郡主大人了,不過,今日我來,原本是想問問你一些事情的。”
楚念抬眸看了他一眼,“嗯。”
“咱們來這春陽城,可有五日餘。”
楚念漫不經心的點頭。
“在代城主府享樂五日有餘?”
“嗯。”
“外頭百姓一個沒見過?”
楚念挑了挑眉頭,“你莫不是來找茬兒的?”
“誰有空跟你貧嘴,你倒是與我講講,咱們來著春陽城到底是來幹嘛的?”
瞧見桃謹言急了,楚念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才道:“瞧你猴急的,周洛都沒你急,你瞧瞧那小子現在日子過的,整個兒一混世小魔王。”
初到的時候,周洛是抱著遠大的理想過來的。作為一個常年被欺壓的平民百姓之一,他要用自己對於淮北的了解,幫助楚念懲治淮北一代所有貪官。
誓言一經立下,那小子簡直打了雞血一般,無論楚念走到哪兒她都跟著,美其名曰,要學學楚念如何懲惡揚善的。
隻可惜,這股子勁頭一入了純陽城主府,就熄滅了,這春陽城主府夥食好,玩樂的東西多,各個兒又對楚念一行所有人畢恭畢敬,周洛到底還是個少年人,這麽一玩兒起來,遠大抱負頓時拋在腦後了。
這不,今夜城裏有燈會,楚念稱麻煩,便沒去,就叫稟容帶著一群不知哪兒來的與周洛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上街遊玩兒去了。
“周洛是周洛,”桃謹言麵色嚴肅,“小孩子玩兒心重,咱們若是辦正事兒,他也就跟著辦正事兒了,咱們若是沉迷玩樂,那小孩子還能有好兒?”
楚念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義正言辭的桃謹言,便見桃謹言繼續道:“再者,倘若你回去太晚了,明修還不得磨叨死我,這三天兩頭一封長信的,你不嫌煩我還嫌。”
最後一句聲音放低了一些,卻也仍舊被楚念捕捉到了,楚念水眸彎了彎,心底升起一絲暖流,自從她到達春陽城開始,明修的書信就沒斷過,信上大抵是因為楚念在沔陽城先斬後奏的事兒惱火,更多的卻是關切,得知桃謹言為了救她鑽入火海裏卻燙了個泡無功而返,明修也隻給了他兩個字“活該”。
一個武林霸主,一個皇位繼承人,這二位位高權重,倒也是極為幼稚的主兒。
楚念哭笑不得的看了桃謹言一眼,卻驀地目光微沉。
紅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她抬起頭,目光看向桃謹言:“我們等的人來了。”
此刻桃謹言也意識到什麽,隻見他皺了皺眉頭,轉眸間,消失在原地,楚念似乎對於桃謹言的上道十分滿意,微微笑了笑,旋即裝作要入眠的模樣,從容吹滅了燭火,轉身,沒入一片黑暗之中。
院子裏恢複了一片寂靜,仿若從未有人出現過一般。
與此同時,春陽城的鬧市上一片燈火通明,淮北距離京都還有一段距離,因此人們過得極為自由,相比京都夜夜不至子時城中便一片漆黑,春陽城入了午夜仍舊燈火通明。
街上人來人往,一青年人跟在一女子和少年郎身後,眼睜睜看著少年郎吞下一串又一串糖葫蘆,在心裏偷偷心疼著自己的錢包。
他們身後跟著三個侍衛模樣的人,此刻正一反常態麵色嚴肅的看著四周。
暗三側眸看向暗一,暗一似是沉吟,片刻後,目光示意,暗二頓時消失在人群之中。
“那是糖人嗎?”少年郎指著不遠處一小攤位興奮的大叫。
他身後的青年麵露苦澀,卻仍舊陪著笑,“是啊,小郎君可想吃?下官這就去買來給小郎君嚐嚐。”
話音方才落下,便見少年郎已然衝上前去,阿陌轉眸便對上稟容幾乎扭曲的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看向周洛道:“阿洛,莫要吃太多甜食,小心蛀牙。”
周洛提起一個和尚模樣的糖人,轉眸朝著阿陌咧了咧嘴:“娘子若是在,我可是一口都不敢吃了,不過如今娘子不在,倘若我再不多吃一點兒,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阿陌無奈的搖了搖頭,便見周洛提著眼前的糖人兒,似乎有些稀奇的“咦”了一聲,看向那攤位的小販道:“這糖人兒怎地看著如此眼熟?可是拿什麽名人當模板的?”
那小販兒原本見眼前這小少年身上穿的樸素,可他身後的代城主稟容他可是認得,此刻便是諂媚的笑著道:“回小郎君的話,這是拿有名的浮靡大和尚作為模板做的糖人兒,城裏的娃娃都喜歡大和尚,如今就這個賣的最好。”
“浮靡?”白陌上前的檔口,稟容也跟了上來,此刻他正皺著眉頭看著周洛手裏的糖人兒,片刻後,滿麵怒意的看向那商販,似乎有幾分不自在,“這浮靡和尚無惡不作,你們還敢將他製成糖人兒拿出來賣?快些撤下去,告訴你,倘若本城主再在城中看見任何浮靡和尚的形象,信不信我將你們都斬了!”
那小販被稟容嚇了一跳,便是連忙將自己小攤兒上的糖人兒都遮了起來,“城,城主大人……”
白陌與周洛有些奇怪的對視了一眼,周洛側眸看著依舊麵露狠色的稟容,此刻,他望著周洛手中的糖人兒,滿臉恨意,雙眸幾乎噴出火來,手下亦然顫抖不止,方才還諂媚無比的人,如今卻仿若忘記了現今周洛與白陌的存在似的。
“咳咳,這浮靡和尚是誰?”周洛有些好奇的看著稟容,手中的糖人兒往身後藏了藏,稟容頓時如夢初醒,轉眸望見這無雙郡主的隨從們皆是好奇的看著自己,便是掩飾什麽似的尷尬一笑。
“浮靡……也不是什麽人,就是一個常年在淮北一代瞎晃的大和尚,說是和尚,卻喝酒吃肉,甚至近女色,前些日子在我春陽城裏做了些壞事逃了,王爺聽說此事叫我徹查,將那大和尚捉拿歸案,可我們至今沒能找到這和尚的下落。”
他顯得有些遺憾,麵兒上那副惱火也算體貼,仿佛隻是一個對犯罪了醉的浮靡大和尚感到憤怒的城主一般。
周洛敏感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轉眸看了白陌一眼,雙雙不動聲色的緘默不言。
此刻因為城主惱火,那小商販已經收了東西逃了,糖人兒自然是用不著付錢,周洛也沒有要將那糖人吃掉的意思,反而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了起來,這才轉頭看向稟容道:“今日有勞代城主大人了,我會將春陽城中的繁榮如實與我家娘子稟報,代城主大人放心。”
瞧見這小子終於有了回去的意思,稟容才摸著自己餘下不多的銀錢,默默鬆了一口氣。
這檔口,不遠處的暗二落在暗三與暗一之間,默默朝著二人點了點頭,由於他們跟得太遠,前頭三人並未察覺到暗衛們的小動作。
暗一才轉眸看向暗三道:“你回去與娘子稟報吧,就說我們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