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竹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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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素對煦容的心思並不清楚,就算她知道的話,也不會改變主意。畢竟在她眼裏,這世上沒有什麽比人命更為重要,煦容身為醫女,不說以救死扶傷為己任,也不能放任手下的學徒草菅人命,在事情敗露後,居然還想借著官府的勢力,將死者的家眷給處理掉,如此自私,已經到了狠毒的地步。
方才素心堂鬧了那麽一通,呆在私館中的女客早就離開了,否則那具屍首被擺在堂中,惹出的亂子定不會小。
此刻店裏並無外人,薛素看著神情絕望的中年婦人,低低勸道,“夫人,逝者已矣,你若是難受便哭出來,也好過自己憋悶著。”
婦人不為所動,仿佛沒聽見她的話。
“人死無法複生,但仇卻不能不報,罪魁禍首尚未抓住,若是白白丟了一條命的話,豈不可惜?”
說實話,薛素並不認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婦人能對付煦容,但一個人陷入絕望時,心裏必須有個念想,否則留在世上毫無意義,也沒有了活下去的勁頭。
聽到這話,婦人死寂的雙眼突然燃起了絲絲亮光,她抬眸看著站在麵前的女子,聲音沙啞極了,“我跟當家的無兒無女,相互扶持了半輩子,本以為能一起走下去,卻沒料到會出這檔子事兒。我在素心堂開了藥,熬好之後,剛一進肚他便不住嘔血,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屍首外袍上沾滿了血跡,隱隱還透著一股腥氣,婦人將丈夫抱在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好懸沒有昏厥過去。
看到這副場景,不知怎的,薛素突然想起了楚清河,也不知道那人恢複記憶了沒有,匈奴性情凶悍,又詭計多端,萬一他受傷了該如何是好?
心頭被濃濃擔憂充斥著,女人麵色煞白,伸手揉了揉酸脹的眉心。
劉怡卿拉著她的手,啞聲問,“素娘,你可是身體不適?此處血氣太重,還是先回雅間兒歇一會兒吧。”
聽到這話,薛素也沒有反駁,緩緩點頭,二人一起上了樓,堂中的侍衛幫著那婦人收屍,很快便離開了顏如玉。
“方才那些官兵都是錦月公主找來的,前些日子她毀了容,是煦容治好了那張臉。這名醫女的本事委實不小,精通醫術,隻可惜心狠了些,店裏的學徒都是這一兩個月收下的,真是膽大包天。”兩手捧著茶碗,薛素小口小口的啜飲著,壓抑的心情仍沒有恢複。
劉怡卿忍不住歎氣,“就像你說的,煦容若是聰明的話,根本不會這般行事,先前她的素心堂在京城中打下不小的名氣,甚至做出來了脂膏湯劑,就是為了跟顏如玉作對,如今出了事,想必她也能安生一段時日。”
“安不安生的不好說,希望如此吧。”
屋外飄著雪花,薛素看著對麵的醫館,神情陰鬱極了。
在私館中呆了半個時辰,天擦黑之前,她們倆回到了輔國侯府,剛一進到臥房,便有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急聲通稟,“夫人,薛程少爺讓蛇咬了,此刻已經送到了醫館之中。”
“蛇?大冬天的,哪能有蛇?”薛素有些不信。
丫鬟咬了咬牙,開口道,“那小蟲是少爺在山裏抓著的竹葉青,通體青碧,十分難得,少爺一直將它養在臥房中,屋裏有炭爐子,小蟲雖有些懶散,卻不至於冬眠,今日也不知是怎麽回事,竹葉青竟從竹籠中跑了出來,直接咬在了少爺腿上,傷口都泛著黑氣,可把老爺急壞了。”
薛父隻有薛程一個兒子,即使玲瓏翡翠都有了身孕,對他來說也沒有程哥兒重要。
心裏將那個混帳東西罵了個狗血噴頭,薛素氣的咬牙切齒,問,“他去了哪家醫館?”
丫鬟低垂著頭,吭哧了好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見主子滿臉不耐,她不敢再隱瞞,才道,“是那家素心堂。”
煦容醫女在店裏賣脂膏湯劑的事情,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不少人將此事當成笑話看,畢竟薛素身為輔國侯夫人,背後有堂堂侯爺撐腰,豈會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醫女?
哪曾想素心堂賣的東西,有許多都跟顏如玉一模一樣,甚至價格還要更加便宜,客人們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多花銀錢,便湧到了醫館之中。如此一來,便相當於將薛素的臉麵狠狠踩在地上,結的梁子委實不小。
現下薛父帶著中毒的程哥兒去了素心堂,萬一人家不救,也不知能否保住性命。
即使屋裏燒著最名貴的銀霜炭,說一句溫暖如春也不為過,但不知是怎麽回事,煦容隻覺得渾身發冷,一股寒意順著脊柱遊走,湧入到四肢百骸之中,令她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一旁的學徒見了,低聲勸慰,“師傅莫要憂心,咱們醫館有公主撐腰,肯定不會有事的。”
模樣秀麗的女人緩緩搖頭,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麽,突然問了一嘴,“你師兄呢?”
“師兄開錯了一味藥,他知道自己給您惹了麻煩,這會兒正跪在院子裏,要是真跪上一宿的話,人怕是廢了。”到底是朝夕相處的兄弟,眼見著他如此遭罪,這學徒滿臉不忍。
煦容也是個心軟的,她閉了閉眼,擺手道,“罷了罷了,就算他跪死在院子裏,依舊沒有任何用處,還不如回去好好研讀醫書,也省的下次出錯。”
聽到這話,小學徒說不出的高興,幾步衝到院子裏,將跪在地上的男子拉了起來,歡快道,“師傅原諒你了,師兄莫要難受,隻要日後別再犯就是。”
師兄弟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子裏,灑掃的仆役麵色說不出的難看,方才那是鬧出了一條人命,在這幫學徒眼中,竟然是個可以原諒的錯誤,人說醫者父母心,他們哪裏是為人父母,分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就算錦月公主拚命壓下消息,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素心堂草菅人命之事,原本給煦容下帖子的達官顯宦,晚上紛紛上門告知,不讓她再來看診。
煦容本就不是什麽心胸寬廣之人,如若不然的話,她也不會將目光一直放在桃木珠上麵。
想起自己受到的屈辱,她對薛氏的恨意越發濃鬱,那桃木珠是醫家至寶,能分百草,辨藥性,要是能拿到此物的話,這世上所有的疑難雜症她都能治好。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外麵傳來了砰砰的敲門聲,學徒將木門打開,看到衝進來的一對父子,那少年麵色發黑,嘴唇泛紫,明顯就是中毒之症。
幾名學徒在素心堂呆的時間並不算長,經驗委實不多,診治普通的毛病都十分費力,更何況解毒了。
他們趕忙將煦容叫了出來,急聲道,“師傅,不知是何處來的毒物,毒性竟如此猛烈,險些沒要了那少年一條命。”
幾個時辰以前,素心堂剛治死了個人,這會兒一定不能再出事,否則她的招牌就保不住了。
心裏轉過此種想法,煦容快步衝到堂中,待看到躺在木榻上的少年時,她總覺得此人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她將褲腿拉高,待看到傷口時,已經猜出少年是中了蛇毒。她手裏拿著匕首,把漆黑一片的傷口割破,擠出一灘毒血,動作說不出的麻利。
薛父在旁看著,心裏甭提有多擔憂了,口中連道,“大夫,我女兒是輔國侯夫人,隻要你能將我兒治好,定有重謝!”
聞聲,煦容險些沒將匕首扔出去,她臉上滿是愕然,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眼前的父子竟是薛素的血親,怪不得她覺得眼熟,原來還真有瓜葛。
舔了舔幹澀的唇邊,她手拿銀針,封住了幾處大穴,將毒性暫時壓製住,而後又衝著學徒吩咐幾句,讓人下去熬些湯藥端過來。
“原來是薛老爺,失敬失敬。”
薛父顫聲問,“大夫,我兒子中的毒能解嗎?他不小心讓竹葉青給咬了,若真有個三長兩短,該如何是好?”
煦容低歎一聲,“我隻能阻止毒性擴散,保住令公子的性命,等找到藥引,才能將他體內的毒素徹底清除。”
“藥引?什麽藥引?”隻要能保住老薛家的根兒,薛父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先前我曾見過輔國侯夫人一麵,她身上帶著一顆桃木珠,這枚珠子是用無數藥材淬煉而成,本身就能解百毒,用這枚珠子便能救下令公子的性命。”
說話時,煦容的神情萬分嚴肅,根本不像扯謊的模樣。
早些年還在安寧村時,薛父記得薛母身上帶著一枚桃木珠,東西普普通通,根本不算打眼兒,村裏有不少奶娃也帶著,哪曾想竟是能續命的寶貝,那賤婦藏得還真深。
“醫女放心,我馬上回府,讓女兒交出桃木珠,你先看著程哥兒,千萬要保住他的性命!”
煦容連連點頭,也算是應了此事,“薛老爺放心,我雖不能讓人起死回生,但暫時壓一壓蛇毒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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