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雪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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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賞梅宴與之前並不相同,沒有男客,請的都是高門大戶的女眷。薛素捧著手爐,感受到陣陣撲麵而來的寒風,她伸手將襟口攏的更緊,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等被帶到堂屋時,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中年美婦,周身透著一股華貴之氣,不是先前見過的長公主還能有誰?
屋裏燒了地龍,讓薛素冰冷的指尖漸漸暖和起來,她環視一周,發現對麵坐了幾個熟人,正是錦月公主與身為五皇子妃的譚元清。
前段時間譚夫人丟了醜,自覺無顏見人,便再也沒有出現在高門大戶舉辦的宴會上,倒是讓她鬆了口氣。
此刻豔麗無比的女子坐在吳夫人身畔,自打在圍場用過碧玉膏後,吳夫人就成了顏如玉的常客,就算對麵開了家素心堂,她依舊不為所動。
手裏端著茶盞,她輕聲道,“聽說長公主之所以置辦這場賞梅宴,是為了給獨子相看媳婦。”
長公主前幾年死了丈夫,一直寡居至今,膝下隻有洪玉成一子,據傳這位洪公子頗有才名,正在史館中修書。
“相看就相看吧,反正也跟咱們沒什麽關係,我家蓮生早就定親了。”說話時,薛素微微一笑,殷紅如血的唇瓣上挑些許,配上燦如星子的雙眸,如同沾著露水的嬌豔薔薇,在冰天雪地中顯得十分耀目。
看著張揚如火的女人,錦月緊緊握拳,麵色也難看了幾分,好在她還記得這是長公主府,沒有當著長輩的麵失禮。
即使先前鬧出了不愉快,但錦月到底是皇貴妃的親女兒,也是五皇子的妹妹,譚元清自然不能跟她計較。
拉著女人冰涼的指尖,她掃見坐在一旁的煦容,低聲問,“公主,這位是?”
“皇嫂有所不知,這是素心堂的東家,煦容醫女。”
錦月好歹也是公主之尊,早就知道了賞梅宴的目的,她之所以將煦容帶到這裏,就是為了徹底將薛素踩在腳下,讓那個粗鄙不堪的村婦顏麵盡失。
素心堂在京城的名聲不小,這位貌美的醫女不止得了陛下的題字,還讓無數達官顯貴出入到醫館之中,這份能耐當真令人咋舌。
“原來是煦容姑娘,久仰大名。”
譚元清微微一笑,她本就生了副清麗如仙的模樣,又嫁給了五皇子為妻,態度如此和善,讓煦容受寵若驚。
就算是為了挑選兒媳,為了保全女兒家的名譽,長公主也不能做的太明顯。眼見著女客到的差不多了,她伸出手來,由侍女攙扶著往梅園走去。
薛素拉著蓮生的手,踩著薄薄的一層積雪,走了幾息功夫,還沒等到達梅園,小姑娘突然捂著肚子,清秀小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哀哀叫出聲來,“嬸娘,我難受的很,想去更衣。”
在別人府上如廁雖說不合規矩,但活人都不能讓尿給憋死,她也沒有責怪蓮生的意思,便叫了個丫鬟,引著她們往淨房的方向走。
在蓮生更衣時,薛素坐在隔壁的廂房中,等小姑娘走出來後,看著穿在她身上的鵝黃色小襖,女人略微疊眉。
自打那枚桃木珠融入體內後,薛素的嗅覺比常人靈敏許多,蓮生不喜脂粉,從輔國侯府帶來的衣衫,也不會特地熏香,為何這會兒她身上沾染上了脂粉味兒?
看到嬸娘麵色不對,小姑娘不免有些忐忑,怯怯發問,“您這是怎麽了?”
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薛素轉頭看著秋菊,問,“你帶著這套衣裳過來時,可聞到脂粉味兒?”
秋菊滿臉疑惑,搖頭道,“怎麽可能?蓮生小姐聞不得脂粉香氣,闔府的下人全都知道,怎麽可能犯這種錯誤?”
聽到這話,女人向來水潤的眸中透出幾分寒意,她繞著小姑娘走了幾圈,突然伸手在她身上仔細摸索著,蓮生有些怕癢,咯咯笑出聲來,“嬸娘,您快放開,癢的不行了!”
薛素沒吭聲,她找了許久,終於在織錦鬥篷的兜帽中摸到了一塊硬物,她低聲道,“先別動。”
女人踮起腳尖,將兜帽裏的東西拿出來,發現竟是一隻荷包。這荷包委實精致的很,用了上好的蜀錦,以金線繡出鳳凰圖紋,還真是了不得。
將荷包打開一看,一塊比雞子略大的玉佩放在其中,上麵雕刻著鳳凰圖紋,通體是粘稠似血的殷紅色,不帶半點雜質。
薛素喜愛玉飾,先前去到一家首飾鋪子,當時曾聽老板介紹過,大虞朝最珍貴的玉佩當屬放在長公主府的血鳳。此玉產於和田,本應該是難得的羊脂玉,也不知是何緣故,竟然積了血沁,既奇異又難得。
此刻這塊血鳳被藏在蓮生的兜帽之中,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否則天底下怎會有這種巧合,小姑娘在家中沒有鬧肚子,偏偏來到公主府發作。
看到這塊玉佩,蓮生與秋菊一齊噤聲,她們常年呆在侯府,也算見過世麵,開了眼界,自然能看出這塊血鳳有多珍貴。
“嬸娘,這塊玉佩到底是誰的?我們該怎麽辦?”明明半空中還飄灑著星星點點的雪花,但因為太過心急的緣故,小姑娘額頭滲出細汗,唇瓣也褪了血色。
“來而不往非禮也,有人想要陷害咱們,若是不還以顏色,恐怕所有人都覺得輔國侯府軟弱可欺。”說這話時,薛素身上透著淡淡的煞氣,雖不明顯,卻讓人升起幾分驚懼。
扯下腰間的玉佩,裝進荷包之中,而後放進了蓮生的兜帽裏,薛素微微一笑,用帕子將血鳳包裹的嚴嚴實實,揣在懷裏往前走。
“嬸娘,將這玉佩帶在身上,未免有些不妥吧。”蓮生試探著問。
薛素但笑不語,小姑娘還想說些什麽,但看到迎麵走來的丫鬟後,她除了閉口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由丫鬟引著走到梅園,薛素趁人不察,將絲帕包裹住的血鳳放在梅樹枝頭,上頭堆滿了積雪,絲帕顏色淺淡,咋一看當真無法分辨出來。
秋菊與蓮生注意到女人的動作,麵上的不免有些僵硬。
那些身份尊貴的夫人小姐們,此刻已經坐在了涼亭中,等薛素走到時,錦月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眼底惡意閃爍,心中暗暗思忖:薛素,這次任你有千般本事,都無法洗去惡名了!
薛素坐在吳夫人身畔,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一丈開外的那顆梅樹,無論是丫鬟還是奴才,都沒有接近那處,定不會有人發現。
指腹輕輕摩挲著手爐上的花紋,隻見一個穿著藍襖的丫鬟快步衝到亭子裏,撲通一聲跪倒在長公主跟前,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不住叩頭道,“公主,血鳳佩被人偷走了!”
聽到這話,長公主保養得意的麵龐上閃過一絲怒意,血鳳先帝賜給她的至寶,在成親那日交到她手,陪伴了長公主二十餘年,重要性可想而知。
眼見著姑母麵容扭曲,錦月眼底劃過一絲得意,正色質問道,“你這丫鬟還真是伶牙俐齒,自己玩忽職守將血鳳佩弄丟了,竟推脫到賊人身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丫鬟磕頭磕的砰砰響,額角的血絲匯成小流,滴滴答答往下淌。
“還望公主明鑒,就算再借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撒謊啊!方才奴婢腹痛如絞,便去了趟淨房,哪想到一轉眼的功夫,屋外就多了數枚腳印,奴婢萬分心慌,隨即入內檢查一番,才發現血鳳失竊一事……”
今日長公主府來的女客身份委實不低,在這檔口弄出了至寶失竊之事,簡直鬧的人心惶惶,一時間也沒有人再賞梅了,紛紛低下頭去,露出思索之色。
長公主兩手握拳,心裏甭提多窩火了,血鳳極為珍貴,失竊本就是大事,若是不查清的話,來府的所有人身上都有嫌疑,屆時將人都給得罪了,這該如何是好?
在亭中奉茶的丫鬟好似想起了什麽,突然抬手指著蓮生,厲聲叫道,“公主,這位小姐曾經去過淨房,奴婢不好打擾她更衣,便一直在院外守著,在此期間,她究竟去了何處,實在是說不好。”
薛素眯了眯眼,將手爐放在石桌上,冷聲道,“說話做事要講良心,剛才是我陪在蓮生身邊,從未離開過,她根本不可能去偷血鳳。”
“此言差矣,誰不知蓮生小姐是楚夫人的侄女,這世道,幫親不幫理也是有的,你說的話怕是作不得準。”譚元清麵帶淺笑,聲音清朗。
眼見著所有女眷將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蓮生突然福至心靈,不著痕跡的在大腿根兒上狠狠擰了一下,豆大的淚珠順著頰邊滾滾而落,她哽咽著道,“公主殿下,還望您明察,民女真的沒有碰過血鳳,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方才在正堂中喝了茶水,小腹便絞痛的厲害,這才失禮去了淨房更衣……”
就算蓮生哭的再可憐,懷疑她的人也不會改變想法。此時此刻,長公主用審視的眼神看著她,思索著該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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