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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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還沒死,甚至沒有昏迷。
一看到林朝月,她麵頰猙獰,眼底滿是驚恐之色,大張著嘴,發出啊啊的聲音,卻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隻因她的舌頭在昏暗的牢房中被人拔了去,無論素心堂有多麽精妙的醫術,都不能讓她恢複如初。
林朝月身為大夫,一眼便能判斷出李氏的症狀,抓住她的手腕,仔細探聽著脈相,發現李氏還受了頗為嚴重的內傷,若是不好好將養,恐怕沒幾年好活了。楚清河當真狠毒,為了那個粗鄙不堪的賤人,做了此等傷天害理的惡事,難道他就不怕遭報應嗎?
有些人當真奇怪的很,譬如林朝月。
分明是她指使李氏去到顏如玉中,但見著自己的丫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不知反思自己的錯處也就罷了,竟還將所有罪責推到了薛素身上,此等品性,與禽獸也無太大差別。
來到素心堂看診的病人,大多都是有頭有臉的士紳,平日裏自持身份,很少與平頭百姓接觸。此刻瞧見這裝在麻袋裏的婦人,一個兩個紛紛以手掩麵,仿佛看到了什麽汙穢之物一般,也顧不上看病了,飛快地轉身離開。
李氏在林朝月身邊伺候多年,主仆之間也有些情誼,吩咐學徒將人抬到屋中,她親自處理傷口,仔細包紮,雙眼帶著濃到化不開的沉痛之色。
煦容站在母親跟前,眼眶通紅,兩手死死摳著門框,哭道,“娘,薛氏欺人太甚,她不止搶了咱們得桃木珠,還一再與林家作對,這樣的人,不徹底將她毀了,女兒委實不甘。”
林昭坐在木椅上,灰白的眉頭緊緊擰起,開口勸說,“煦容莫要胡鬧,薛素到底也是林家的骨血,還是輔國侯夫人,將人得罪死了,對咱們沒有半點好處。”
“外祖父,家裏的藥材生意都被二房三房搶了去,就算將楚清河拉攏過來也沒甚用處,更何況,眼下掌握軍權的是承恩侯,與楚家沒有絲毫幹係,就算您想另起爐灶,也應當將目光放在肖家才是。”
煦容早就打聽清楚了,楚清河遭到聖人忌憚,從邊城回來,就再也沒去過城北大營,後來更是將手中的軍權主動交了出來。
就算他是輔國侯又如何?沒了忠心耿耿的兵丁,楚清河與廢物也沒有什麽差別,隻要承恩侯打了勝仗,京城的百姓便會漸漸將他遺忘,屆時看他們還怎麽跟林家鬥!
“承恩侯?”林昭初到京城,不太清楚京中的形勢,也不知這承恩侯究竟是何人。
林朝月已經將李氏的傷口包紮好了,也用了最好的金瘡藥粉,隻可惜受傷容易養傷難,沒個半年,李氏想要下炕都不是易事。
“父親有所不知,現如今,宮裏最受寵愛的肖妃娘娘,就是承恩侯的嫡親女兒,為聖上產下了九皇子,肚子裏還懷著龍胎,若是再生下一位皇子的話,那地位便會穩如磐石,越發地不可動搖。”
林昭麵上露出絲絲猶豫,右手攥緊了拐杖的扶手,渾身緊繃極了。
林朝月深吸一口氣,繼續勸說,“當年林莞離開金陵,是咱們將她逼走的,在薛素眼中,林家根本不是她的外家,而是殺母仇人,父親,您不能再對她容忍下去了。”
“罷了罷了,日後不必再讓薛素認祖歸宗,你挑個時間,帶著煦容去承恩侯府,送一份補元丹給侯爺。”他擺手吩咐。
補元丹的材料十分貴重,每年能炮製出的丹丸也不多,先前林家人送到了禦前,剩下的拿到承恩侯府,剛好合適。
林朝月與煦容對視一眼,母女倆終於鬆了口氣。
*
剛去烏家退了蓮生的親事,薛素也不好立時就給小姑娘相看人家,她琢磨了半晌,決定帶著孩子們回涇陽一趟,多年沒見到祖母,老人家對她有恩,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心裏這麽想著,薛素便去了書房。
如今她雖然沒有顯懷,但走路時卻喜歡用手扶著後腰,動作緩慢而小心,免得傷到了腹中的孩子。
習武之人的精力比普通人要旺盛許多,楚清河通常起的很早,會在院中練一套拳法,日日不輟,白日裏呆在書房中,時而看兵書,時而在沙盤上排兵布陣。
薛素很清楚,他是想上戰場的,但皇帝忌憚他,若是違背聖意,貿貿然去到邊城,恐怕會給楚家招來殺身之禍。
薛素進屋時,楚清河正站在案幾前,濃眉緊擰,全副心思都放在麵前的沙盤上,也沒有注意到她。
直到女人逐漸走近,那股熟悉的桃香湧入鼻間,楚清河這才回過神來,剛毅麵龐上透著些許暖意,一把握住小妻子的手,問,“怎麽過來了?”
薛素坐在木椅上,取了墊子靠著,眼底的笑意濃鬱極了,“妾身有事想跟侯爺商量。”
“何事?”他挑眉問。
“咱們進京的年頭也不短了,正好你賦閑在家,不如趁此機會回涇陽呆上一段時日,也能讓蓮生散散心。”說話時,薛素的目光落在沙盤上,她雖然從沒有見過這東西,但隻憑直覺,也能斷定這是邊城的地形。
“出去發散發散也好,省得整日呆在家中憋悶著。”邊說著,楚清河邊將沙盤收起來,他早就不是領兵作戰的將軍了,戰場上的事情有別人負責,也不必讓他耗費心神。
拉著男人粗礪的大掌,薛素順勢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楚清河身後,如同藤蔓一般的雙臂環住了窄瘦的勁腰,麵頰在脊背上蹭了蹭,低低開口,“無論你是不是輔國侯,對我來說都不重要,身外之物根本比不上朝夕相處的親人,你是蓮生的叔叔,是寧安的親爹,是我的丈夫,可記住了?”
感受到緊貼著的嬌軀,楚清河不止沒生出半點欲.念,反而湧起了陣陣暖意,他回過身,一把將女人抱在懷裏,保證道,“夫人教訓的是,我一定牢記在心,不敢或忘。”
薛素很快便將行囊打點好了,府中雜事也交到李管家手中,隻可惜還沒等出發,府裏便來了客人。
“你說誰來了?”薛素指甲上剛塗了蔻丹,這會兒動彈也不太方便。
小丫鬟恭敬答話,“是烏軍師,他帶著禮物上門,想要見蓮生小姐一麵。”
以前烏述同是蓮生的未婚夫,就算大虞朝禮教森嚴,男女成親前見上幾麵,也不會引起什麽流言蜚語,但這會兒婚事已經退了,他跟侯府再無瓜葛,眼下上門說要見她侄女,實在是不懂規矩。
“說小姐身體不適,不宜見客。”薛素擺了擺手,眉眼處帶著濃濃不耐。
聽到主子的吩咐,小丫鬟恭敬點頭,飛快地退了下去。
門外。
烏述同將禮物交到管事手中,一直站在門外,他眼底透著幾分苦澀,不知道能不能見到蓮生,將先前的誤會解釋清楚。
小丫鬟跑到近前,因太過著急的緣故,她累的氣喘籲籲,好半晌才道,“烏軍師,小姐身體不適,不宜見客,您改日再來吧。”
能在軍營裏坐上軍師的位置,烏述同也不是個傻子,哪會聽不出這樣的拒絕?他嘴唇緊抿,麵上帶著濃濃黯然,就連腰背都顯得佝僂了。
“是烏某的錯,沒有提前下拜帖,希望蓮生小姐好好將養身體,烏某改日再來。”
烏述同前腳剛離開侯府,楚家人後腳便坐著馬車出了城,由於薛素並沒有刻意隱瞞消息,稍一打聽便能得知,陳錦兒也聽說了。
眼見著表哥失魂落魄地坐在木椅上,她眉心微皺,幾步走上前,將茶盞放在桌上,“表哥,蓮生小姐好狠的心腸,剛以身體不適的理由拒絕了你,馬上就離京遊玩了,還真有閑情逸致。”
烏述同痛苦地閉上雙眼。
看見他這副德行,陳錦兒忍不住撇了撇嘴,繼續添油加醋,“先前護國寺的主持已經說了,你二人的八字不合,就算成了親,日後也會結為怨偶,錦兒知道表哥對蓮生小姐有情,但長痛不如短痛,眼下徹底斷了心念,才是最好的選擇。”
以往烏述同覺得陳錦兒母女被庶子欺淩,身世萬般可憐,沒想到她心底並不純善,蓮生分明沒有得罪過她,但這等挑撥離間之舉卻一直未曾聽過。
兩手緊緊握拳,烏述同周身透著濃重的冷意,陳錦兒還想再說什麽,卻被烏氏扯住了袖口,將她拉出門子。
“你表哥正在氣頭兒上,你招惹他作甚?反正這門親事也退了,蓮生無論如何都進不了烏家的門,何必這般心急?”烏氏到底比女兒多活幾年,這會兒苦口婆心的勸說。
陳錦兒兩手揪著帕子,恨恨道,“我就是看不慣蓮生,明明不是正經貴女,偏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有誰不知她並非輔國侯的親侄女?一個在外撿來的野種罷了,還敢囂張,如今被退了婚,就是她的報應!”
陳錦兒自詡不比蓮生差,若她也是輔國侯府的小姐,哪裏會受到這麽多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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