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水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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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裏的陳惇卻沒有看到薇兒,他把肉交給隔壁的嬸子料理了,又問她看到薇兒了沒有,這老嬸娘不知道,她兒媳婦倒是知道,說提著一大桶子衣服去河邊洗衣服了。

    陳惇嚇了一大跳,那麽小的孩子會洗什麽衣服,他趕到河邊一看,果然一群女人嘻嘻哈哈地圍著薇兒這小丫頭,她根本沒有洗衣服,就是嘴甜在那裏奉承,衣服都叫其他女人給洗了。這讓陳惇著實臉紅起來,他記得早上匆忙出去,裏褲和外衣全都亂扔在了一起。

    “哥哥,”薇兒看到他眼睛一亮,大聲呼喚道:“哥哥!”

    陳惇歎口氣把她抱起來:“你怎麽跑到這裏洗衣服了?”

    “衣服髒了呀,”薇兒咬著指頭道:“我會洗衣服,我不是白吃飯的。”

    “誰說你白吃飯的?”陳惇怒道:“你聽到誰這麽說?”

    “她們偷偷地說的,還有當我麵說的,我聽到了,”薇兒委屈道:“我不白吃飯,我會幹活,我還要學著做飯!”

    “別聽她們說的,”陳惇把衣服擰幹了塞到桶裏,看著躲躲閃閃的女人,道:“薇兒什麽都不用幹,就像以前一樣,坐著數錢就行了!”

    聽到錢的薇兒立刻眨出了星星眼,她不由自主又把指頭塞到了嘴裏:“有錢可以買好多糖人!”

    “對,”陳惇拎著桶子讓尚薇抓住他的衣角:“有錢,薇兒就不用洗衣服了,有好多好看的衣服,想穿幾件穿幾件,穿完一件就扔一件,不心疼!”

    倆人回到家裏,陳惇深覺自己的確是需要盡快尋到一條來錢之路了,他看著屋子裏歡快地撐起一根竹竿晾衣服的薇兒,一時間思緒放遠,開始考慮這個時代以及自己的前途。

    走科舉?陳惇一想到數十年寒窗苦讀也不一定能出人頭地,就動搖起來。他看得最清楚的就是陳溫,兩耳不聞窗外事讀了這麽多年還是個童生,原本也有的幾分產業如今全都沒有了,卻依然不覺得自己走的這條路有問題。若是不讀書的話,陳惇的確是想試一試經商這條路的,可是經營什麽呢?

    香水、香皂、內衣——這是上輩子某點小說重生穿越爽文中的經典套路,無數屌絲穿越回去,依靠這三樣技術賺了錢,最後變成沈萬三這樣的巨富,然後開啟掛逼人生。

    當時他看文的時候,倒也記得眾多讀者調侃“一定要記得如何製皂,穿回去了就憑這個發財”,沒錯,他當時記得清楚,現在也沒有忘記,隻不過這個時代讓人驚訝的是,已經出現了皂團,這種皂團分為兩種,一種是把皂莢搗碎研細,和上白麵,加上香料,做成桔子大小的球狀。一種是用豬牛羊動物油脂,胰腺,草木灰,大豆,堿,皂角合成的團子,去汙能力一等一的,而且最可怕的是,五個才二文錢,這種利潤已經低到香皂出世也絕對競爭不過的地步了。

    至於香水,他根本不記得配方,至於內衣,陳惇更是恨不能長太息以掩涕兮了,他上輩子不是學設計的,他知道那些女人的內衣是什麽模樣什麽款式,但是原諒他不會畫畫,更不會扯上布料製作出來,前兩天在街上專門逛了幾圈成衣店這樣賣衣服的,男女的外衣包括男子的裏衣裏褲都有賣的,唯獨沒有見到女人的褻衣有賣的。

    陳惇簡直不知道自己這個後世穿過來的人,到底能在這裏發揮出什麽與眾不同的東西來。

    “哥,”薇兒蹦蹦跳跳地過來伏在他膝上,好奇道:“你在讀書嗎?”

    “讀書?”陳惇道:“沒有,我在思考。”

    “思考什麽?”薇兒問道。

    “思考人生啊,”陳惇哈哈一笑:“人生簡直是苟且,不過還要看到詩和遠方。”

    薇兒是個三四歲的孩子,她的人生裏,雖然早早意識到了家境的艱難,不過還是填充著童真與幻想。比如現在,她聽不下去陳惇的詩詞,便鬧著要陳惇講故事給她聽。

    “剛才可是你說要聽詩詞的,”陳惇放下唐詩:“現在又要聽故事,好吧,我想想,司馬光砸缸的故事聽嗎?”

    誰料想尚薇撥浪鼓般地搖了搖頭:“聽過啦!”

    陳惇就道:“兩小兒辯日?誇父逐日?”

    沒想到隨便說一個故事,尚薇竟然都聽過。一問才知道如今三四歲小孩都有啟蒙書,不再是《百家姓》、《三字經》這樣的,而是嘉靖二十一年熊大木校注的《日記故事》和《書言故事》,這兩本書最令人驚訝的是插畫版本的。每一頁都有一個曆史上著名的小故事,下頭附著栩栩如生的人物簡筆畫。

    比如一個“對日遠近”的小故事,先寫了晉書裏的“長安近,不聞人從日邊來”和“舉目見日,不見長安”兩句話,下頭畫著一個帝王,懷中抱著個孩子,旁邊侍立著大臣。畫中的孩子伸手指著高高在上的太陽,大臣們驚異的臉色一覽無遺。

    尚薇說,隻要孩子群裏一個人學了字,看著那畫,說個七七八八,大家就都會了。

    第一本有插圖的兒童故事書,陳惇感到不可思議,因為他知道,插畫最先是在國外十九世紀初隨著報刊、圖書的變遷發展起來的,沒想到中國領先世界這麽多年就有了插畫書,不由得感歎是我大天朝文化博大精深啊。

    “你聽過這麽多故事啊,”陳惇想了想道:“那給你講一個國外的故事,灰姑娘。”

    灰姑娘的故事很簡單,很快講完了,然而小姑娘的回應平平:“灰姑娘和王子跳舞?他們那個國家,選親就是跳一支舞嗎?”

    “那個國家風俗比較開放,”陳惇道:“男女兩情相悅,看對了眼,就可以結婚。”

    尚薇嘟起嘴巴:“還有那個魔法師,她能用南瓜變出馬車來?”

    “這就和咱們的仙人,點石成金一個道理啊。”陳惇道。

    看著尚薇勉強裝作感興趣的樣子,陳惇忽然意識到,水土不服是什麽意思了。西方的童話寓言似乎在這個時代的中國,沒有紮根的土壤。風俗這個東西,似乎有一層牢牢的障壁隔開,在這些故事裏,西方的文化對中國沒有任何吸引力,因為此時的中國,的確有天朝、上國的資本。(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