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你是不是正人君子,沈鈺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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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掌心裏躺著一枚閃閃發亮的徽章,是雄鷹展翅的圖樣。

    “這是?”平嫣問。

    “這是我在大廳的角落裏發現的,該是今日那幫不速之客不小心落下來的。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是霍三爺青運幫的幫徽,隻有深得信任,功績顯著的幫派弟子才有資格佩戴。”沈鈺痕眯了眯眼,坐到她對麵。

    平嫣想了想,又自我否決道:“可就算霍三爺知道是我開的槍,昏迷之際又怎麽可能派手下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這麽精確迅速的找到我的所住位置?”

    沈鈺痕冷笑一聲,危險的氣息彌漫在全身,“幫派黑白通吃,除了一些明著的生意交易,還有一種暗處的盈利手段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在青州,你覺得這麽費勁心機取你性命的人,還有誰?”

    一語驚醒夢中人。

    高遠。

    轉眼又有一團更大的疑雲覆蓋上來,“聽聞他們做事一向不留活口,殘忍至極。那東霞和林小姐兩個弱女子,又是怎麽僥幸逃掉的,地板上大麵積的血又是誰的?”

    沈鈺痕眉心微皺,玉裁刀刻的側臉渡著層薄月光,顯得英氣內斂,似有一種操縱全局的篤定氣勢,與往日大不相同,讓人不自覺的為之仰望,“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借此機會除掉青州的一顆毒瘤。”

    毒瘤自然指的是高遠。一個隱藏至今,效力於太平洋裏那個彈丸小國的扶桑人,企圖扼製經濟,把握連接南北要地的青州。

    他唇角釣著抹意氣風發,又嫉惡如仇的攝人弧度,似笑,似恨,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蠱惑。平嫣清楚的記得早時父親每每領兵作戰前都是這樣的神情。她木木愣愣的盯著他,仿佛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了似的,兩眼裏漸漸蓄滿淚水,猶如一泓水波。

    沈鈺痕察覺到她的變化,他從未見過這般柔情似水,仿佛觸碰一下就會碎了的她。隻管繃緊了身子,細細呼吸,卻像蝸牛爬行似的,緩緩握上她的手。

    “你別害怕。”他聲音輕的像一陣風。

    淚水如斷線珍珠,有幾滴熾熱的砸到他的手背上,慢慢變得冰涼。沈鈺痕打橫將她抱起,臂彎硬著,生怕稍微一動就會破壞此時幸福在手的滿足。他將她放在床上,蓋上被子,轉眼就脫了西裝。

    平嫣盯著他的動作,沒由來的猛然一慌。“你......你想幹什麽......”

    沈鈺痕將西裝扔在床角,似乎是好笑她的強烈反應,掛著玩味十足的惑人笑容逗她,“你說我能幹什麽,我心有餘力也足,隻是你心無餘力也不足,我難道還能真的像強盜一樣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嗎?”說著抱起了另一床被子,鋪在地下,他按滅燈,躺下來。

    樹影婆娑,暗香隱隱。他第一次覺得,原來在寂靜的夜裏,月色也是這樣美好撩人的。

    晨光明媚,空氣中帶著些花木複蘇的味道。平嫣隱隱約約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在臉上摩挲吞吐,猛然一睜眼,就看到沈鈺痕迎頭相對的一張臉,距離之近幾乎可以數清那兩扇緊閉的長睫,她心裏猛然一跳,想也沒想,下意識的就使出全身力氣將他一腳踹下了床。

    沈鈺痕迷迷瞪瞪的,人卷著被子,滾出去了老遠,七葷八素的摔在地上。

    “你是不是正人君子,沈鈺痕!”平嫣低吼道,兩隻手裹緊了被子。

    沈鈺痕迷糊了一陣子,想起昨晚的事來,心裏竟暗暗有幾分不要臉皮的竊喜。他大搖大擺的走過來,頗有小人得誌的意味,“誰告訴你我沈鈺痕是正人君子了?”

    平嫣曉得他並沒有對自己動什麽手腳,可越是親密的接觸就越發讓她的心動搖的厲害,這種感覺讓她背負著難以承受的罪惡感。神明在上,親人慘死,她怎麽能盡釋前嫌,毫無隔閡的與沈家子孫風花雪月,說笑逗趣。

    沈鈺痕見她的臉色黯下來,隱隱透著一股子頹唐。忙可憐巴巴的解釋道:“昨晚後半夜下了場雨,地板上冷得很,一冷我腳踝的傷口就麻得厲害,我就去床上取了會暖,沒想到一下子睡著了。你放心,我什麽也沒做。”

    平嫣望了眼他有些發紫的腳踝,心裏泛酸,什麽冰冷的模樣都擺不出來了,她下了床,淡淡道:“你餓了嗎?我們收拾收拾去外麵吃飯吧,聽說這裏的桂花湯圓很好吃。”

    他們二人在街頭巷尾轉了一圈,買了許多種紙包吃食,最後尋了個賣湯圓的靠街鋪子坐了,點了兩碗桂花湯圓。

    電車叮叮當當的按鈴聲與黃包車穿梭不斷的身影交相輝映,各種鋪麵漸次開門做生意,行人如織。沈鈺痕大塊朵頤,與她一起吃著再普通不過的早點,如芸芸眾生,在煙火亂世裏守望得之不易的平凡。這種令人愉悅的心情極大的開鑿了沈鈺痕的胃口,他又叫了兩碗湯圓,老板笑容可掬的過來推薦新品,“有一種新的杏花湯圓,先生要不要試試?”

    平嫣心想,杏花味道清苦,這老板這樣別出心裁,賣得出去才怪。

    誰料沈鈺痕滿口答應了,別有意味的盯著平嫣看,也不知是不是太陽光線的緣故,眸子裏閃閃亮亮的。

    不一會,兩碗熱騰騰的湯圓端上了桌,熱氣間隱隱飄著杏花的香味,那白玉般透亮的湯汁中也浮著幾片杏花。沈鈺痕拿起勺子舀起了一個,異常喜悅的放進嘴裏,嚼了幾下也不評價,隻是一直抿著笑意,七下八下連湯也灌進了肚。

    他盛了一個遞給平嫣,眼角眉梢俱是神秘天真的笑意,“你嚐嚐。”

    這湯圓裏是有什麽乾坤?平嫣實在好奇,接過勺子嚐了一個,糯滑的口感,牙齒咬動間,一縷縷清香滲盡舌齒間,恰到好處的微苦後,便是席卷而來的絲絲甜滋。

    沈鈺痕滿意的笑了笑,叫來老板,掏出幾個大洋付賬。老板要找零,他笑阻道:“不用找了,正好我還要找老板你排難解惑呢。”沈鈺痕就興致勃勃的問起這碗杏花湯圓的緣由和製作方法。

    “嗨,不過是自家院子裏有一棵杏花樹,孩子他娘覺得杏花落了一地可惜的很,非要收起來逼我想個用處。我就想著和湯圓結合在一起最好,人活一世,不就為了混口飯是嗎。把花吃進肚子裏,人與花各得圓滿,也算是不太文雅的惜花愛花了。”

    沈鈺痕若有所思的點頭稱是。老板又道:“杏花味苦,難以下口,不過隻要提前一晚用蜂蜜泡起來,等包餡的時候再加入糖就好了。再苦的東西,糖也能抵消得了,如果蓋不住苦味,再多加糖就好了。”老板微微弓了身子,拿起幾個大洋就喜滋滋的遞給了老婆。

    再苦的東西,糖也能抵消得了。如果蓋不住苦味,再多加糖就好了。

    這麽簡單的道理,一個老翁都知道堅持下去就會心想事成。

    沈鈺痕笑眯眯的瞅著平嫣,一手拖著腮,專注認真,一絲不苟,帶著春風拂開百花的絢爛沉醉,仿佛喝醉了酒溺在蜜罐裏,雙頰酡紅,連眼睛裏都散布著點點晶亮,仿佛是隕落的流星。

    “你苦不苦?我甜不甜?你不苦,我怎麽甜給你呢?”半天冒出這樣一句無頭無尾的話。

    他的腦子裏真的隻有豆腐和漿糊。平嫣轉身欲走,卻迎麵撞上一位先生的肩膀,那人順勢扶了她一把,她正要道謝,一抬頭見一張沉穩含笑的臉,朝她點點頭。

    真是眼熟。

    “子成,還真的是你!”沈鈺痕跳起來在他肩上捶了一拳。

    這個名字恍然,帶出記憶的片影。平嫣這才記起來,原來他就是當日在火車上險中得救的男人。

    慕子成一襲薄呢咖色長褂,夾克皮鞋,清爽整潔的大背頭,姿態正氣,略顯黝黑的五官剛毅大氣,金絲眼鏡後的一雙單皮眼睛含著感激的笑意,輕輕朝平嫣抬起手,道:“小姐可還記得我?多謝小姐當日在火車上急中生智,我才能撿回一命。”

    平嫣淡淡笑著握上他的手。他的手掌粗糲不堪,老繭分布有別,顯然是常年操練器械造成的。他握著平嫣的手撼動了幾下,鬆開,客氣直白,“我是慕子成,若是小姐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一定萬死不辭。”

    平嫣頷首,“桃嫣,多多指教。”

    沈鈺痕本一臉笑顏的靠在椅子上看兩人客套,腦弦一響,似乎有什麽封鎖的東西被一下子撬開,忽地變了臉色。

    慕家,北平不就隻有一個名貫各地的慕氏家族?怪不得劉牧雲會說自己對他的主子有恩,他的主子是慕昇。沈鈺痕與慕子成在美國同上了四年軍校,還曾機緣巧合的救過他一命,生死交不問家世,他隻知道他家裏是北方的大戶人家,卻沒想到竟然會是慕氏家族的子弟。

    他慢慢斂去驚愕的神色,權當不知,依舊鬆鬆垮垮的坐著,腦子裏卻千回百轉。

    他幾乎可以肯定,慕子誠就是銷聲匿跡多年的慕家六少。

    而他此來青州的目的也絕不會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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