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真是比戲劇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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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李家溝漫山遍野都開滿了暗藍色的桔梗花,散發出陣陣的清香,香味順著窗鑽進林菀的鼻子裏,那桔梗花含苞時圓圓鼓鼓的,像極了吹了氣的紙帆船,很是可愛,隨時會“砰”地一聲炸開似的,又像女人圓潤的胸部,搖曳生姿。

    唐小魚初三暑假那年,李耀輝拉著唐小魚窩在一塊山石後麵,把一垛桔梗花插在她胸前,對她不停地訴說著愛。

    她的鼻頭粉嫩而潤滑,在李耀輝的脖頸處蹭啊蹭。

    ……

    那一天,是麥收的第三天。

    林菀穿了一身白色棉布半袖衫和藕荷色的長裙,站在垂柳下巧笑嫣然。這條路是村裏人下地必經的青石板路。

    不出意外,她等到了李耀輝。

    早上八九點鍾的時候,看麥場的男人們回家吃過早飯然後一家人一起去下地或揚場,三三兩兩的從他們身邊經過,原本匆忙的腳步都慢了幾拍。

    林菀抬起頭,看著李耀輝高高瘦瘦地站在幾步開外,幾日不見,似乎更顯清挺修長,微風拂麵,卻吹不去他眼底疲態蔫蔫,莫名的,林菀在那毫無來由的不忍裏,還是開口了:“這是我親手做的包子,給。”

    聲音不大不小,有那好事的,刻意湊近了幾步,聽得一清二楚。

    女人身上若有若無的桔梗花香隨風入鼻,那些或明或暗的味道和觸摸又浮現於李耀輝的腦海。

    林菀重生以來,特別注重防曬,雖然沒有防曬霜,她跟著沈霞幹農活的時候,就在頭上頂一塊花布,唐小魚被曬黑的膚色已經變得白了些,林菀見李耀輝似乎有些怔愣不明所以,頎長的的身軀沒有動。

    林菀唇角一彎,卻是悠然一聲輕歎,抬腿準備走。

    在林菀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李耀輝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幹嘛?”竟然帶著幾分撒嬌的味道,拖著尾音,像隻貓兒一樣。

    林菀並沒有把李耀輝的手從胳膊上擺開。

    李耀輝的手扳著林菀的肩膀,將她的身體扭轉過來,林菀做出不馴服的樣子,但到底還是和李耀輝麵對著麵了。

    李耀輝嗬嗬笑:“你突然這樣,我都嚇著了。”

    林菀抬起手,突然一個小拳頭捶在他肩膀,“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我還不是心疼你媽不在了,這麥收活這樣重,怕你吃不好。”

    李耀輝眼睛往四周瞄幾下,“小魚,你?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林菀輕輕掙開他的手,往後退一步,輕輕一笑,“哪裏變了,難道我不理你,見到你就繞道走,然後忘了你?”

    李耀輝盯著他麵前這個他心愛的小女人,他有些迷惑,也有一絲不安,卻說不出什麽來,“不是,我阿爸給我說了一門親,我……”

    林菀微咬下唇,輕蹙雙眉,“是,是好事啊。”

    李耀輝別過頭去,帶著憤懣:“好個屁,你被困住了,現在我老子也要把我困住,沒門!”

    林菀默了一默,便把包子往他懷裏一塞,“反正不管怎樣,你心裏有我就行。”

    說完,林菀雙手提著裙擺跑開。

    ……

    世界上如果有什麽東西傳播的速度大於光速的話,那一定就是流言蜚語。和那些陰暗的,扭曲的,嫉妒的心。

    唐富貴的大閨女和李全友家的三小子還糾扯不清不清咧。

    這話象夏日空氣中的熱浪一樣兜頭蓋臉,令人喘不過氣來。

    愛麵子的唐富貴勃然大怒,這蔫老漢一輩子沒發過大脾氣,這一發連沈霞都有些害怕,唐富貴親自給大門上了鎖,讓林菀不準再出大門,在家看家做飯洗衣服。

    最令人意外的是唐小草,一張臉漲紅著,氣呼呼道:“唐小魚,你真不要臉。”

    沈霞聞言嗬斥:“你個臭丫頭,怎麽跟你大姐說話的。”

    唐小草:“阿媽,你好賴不分,明明是她不對,你還罵我?!”

    林菀聽了,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進了東廂房。

    村裏的那些流言張嘎子聽了,像是蒼蠅卡在後頭,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唐富貴和沈霞每日陰沉著臉,也不多說什麽,更不解釋,引得張嘎子心裏頭發毛,一顆心惶然不安。

    唐小魚身上的每一處,都讓張嘎子悸動不已,恨不能日日夜夜醉死在她身上,可笑的是,如今結婚快大半個月了,他還沒有真正擁有她。

    他今年二十歲,村裏同齡的有的孩子都滿地跑了,農閑時也聽那幫子渾球們討論起被窩裏的娘們和那事,一副莫測不能勘破的模樣,張嘎子心有多癢,隻有他自己知道。

    李耀輝,他見過。

    但在張嘎子心裏,唐小魚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這世上的男人哪個敢染指,又哪個配呢,自己一定是上輩子做盡了好事,這一世月老才把紅線係到他腳腕子上,一度他都感覺罪惡,自己也不配擁有這樣美好的唐小魚,那些不堪的話一定都是假的。

    張嘎子揮舞鐮刀的時候這樣想,夜裏頭看麥場望著滿夜空星月這樣想。

    他已經盡了全力,但那些話像是長了眼睛和翅膀一樣,專往張嘎子耳朵裏鑽。

    “皮相再好也不頂用,關了燈啊,都一樣!娶妻娶賢,姐妹們,白日可要遮住自家男人的眼睛,省得被那狐妖收了心神!”

    “打小就好上了,哪能說忘就忘,她那樣的,這男人啊,隻要吃一次,就會想著吃第二次,第三次……”

    “要不說嘎子可憐呢,一個上門女婿,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就過下去得了。”

    “要說那小魚我們看著長大的,也不像這樣的人啊,和李全友家的三小子是從前的事了,這都招婿了,怎麽會?”

    “哎,你別不信啊,那天好多人都看見了,說什麽心疼不心疼的,還給他送包子呢,拉拉扯扯的,嘖嘖嘖。”

    “以後指不定鬧出什麽來呢,李全友馬上要給他三小子娶媳婦了。”

    ……

    麥收進入尾聲,張嘎子想這下唐小魚要回新屋住了,他還是問清楚得好。

    沒想到這時候,他爹張老漢病了,張嘎子不放心,特意求了唐富貴要回家看看,唐富貴答應了。

    張嘎子走的第二天,李耀輝娶親。

    也是在這一天,唐富貴不再鎖大門,準許林菀自由出入。

    林菀坐在院子裏樹蔭下,搖著蒲扇納涼,牆上的藤蔓翻過牆壁,撐起的竹竿上晾著女人的胸罩和內褲。早上依稀聽著鞭炮聲響,她琢磨應該是男家出發接親去了。

    院子裏的陽光逐漸刺眼,林菀進屋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了,按說這個點,那邊應該放鞭炮了,新娘應該接回來了才對,可是什麽動靜都沒有聽到。

    林菀心裏覺得奇怪,家裏頭就她一個人,唐小草不知跑哪裏去了,唐小葉帶著唐大建去看熱鬧去了,林菀想了想,也起身鎖門往李全友家去。

    在李全友家門口,卻迎麵碰上李耀輝接親的隊伍回來,對上打頭的李耀輝的眼睛,閃爍的細光讓林菀不由怔住,再往後看,那新娘全身濕噠噠的,坐在自行車後座上,頭埋得很低,肩膀一顫一顫的,似乎在抽泣,更讓她意外的是,張嘎子竟然也在迎親的隊伍裏。

    還有一些陌生的麵孔,抱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圍觀著。

    李耀輝從林菀身邊擦過:“那個蠢男人幹的好事!”

    林菀不明就裏,看向張嘎子。竟也是渾身濕透,紅著臉一言不發,待看到林菀趕忙跑過來。

    “發生什麽事了?”

    張嘎子囁嚅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就聽旁的人在議論。

    “那人不是唐富貴家招來的上門女婿嗎,聽說和新娘子在水中勾纏的緊咧!”

    “有人還看到那小子把新娘平放在河邊,緊貼著胸脯親嘴呢。嗬,這回李全友可丟人咧,瞧李耀輝那氣哄哄的樣子!”

    ……

    林菀聽得驚訝,反觀張嘎子那支支吾吾的樣子,還有新娘哭聲,怕不是真的呀。

    “你跟我回去!”身後院子裏傳來拜堂的聲音,林菀對著張嘎子命令道。

    “真不是那些人說的那樣!”張嘎子辯解,身上的衣服粘膩著貼著身體很不舒服。

    林菀好笑:“難不成別人眼睛是瞎的,看錯了?”

    “一大早我打從窯上往回趕,路過鎮上那座橋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一個一身紅衣的姑娘,不知怎的,掉河裏了,我沒多想就跳下去救她,誰知水裏的水草把她的腳纏住,我潛下去解,混亂之中免不了摸到她的身……”張嘎子說著停住,怯怯地看著林菀。

    “怎麽了,你倒是繼續說啊!”

    張嘎子撓了撓頭:“我怕你生氣……”

    “不說清楚,我才生氣,繼續說!”

    “我也不是故意的,那姑娘一急就咬我肩膀,我痛得鬆了手,誰知我倆都被水草纏住了,好容易掙紮上來,那姑娘進氣多,出氣少,我就想著救人要緊,就用以前老人們的方法,壓上她的胸開始吹氣,正鼓搗呢就被迎親的人撞上了,他們都以為我睡了她……”越說,聲音越低。

    嗬,真是比戲劇還精彩,她跟他,他跟她,都說不清了。

    林菀卻覺得這未必是壞事。

    過了好一會,“你先去換身衣服吧。”林菀道。

    張嘎子有些猶豫:“媳婦兒,你要信我,我對天發誓,沒有幹那對不起的事兒。”

    林菀擺擺手,她一點兒也不懷疑嘎子所說的,怕的是那新娘百口莫辯,就算是為了救人,可那肌膚接觸是真有的,在這雞零狗碎的鄉村,怕不是要被那唾沫星子淹死咧,她是深有體會的,有些誤會還是她刻意製造的,不過那李耀輝,不知道會不會借口著給那姑娘難堪。

    “信,我信你,趕快回去吧,別著涼了。”林菀換了臉色,平和地說道。

    張嘎子如臨大赦,連聲“好媳婦兒,我這就去。”

    陳月桂此時一人坐在新房裏,透著窗兒,傳來熱鬧的餐碟酒杯交錯的聲音,男人們正嬉笑勸酒,大聲劃拳的吵鬧聲擾得她頭痛,想著早上那場麵,恨不能羞得鑽到地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