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暴末端的設計稿下麵壓著的，正是上次鋼鐵玫瑰的設計稿，不同的地方在於，淩楠的設計是偏向於正式場合，而這一張是時尚短鏈，顯然更接近於李菲菲的設計。而這張設計稿明明白白就是韓騫畫的。

    “難怪找不到李菲菲抄襲的證據，因為她不是抄襲我，而是抄襲你的啊！”淩楠火冒三丈，“你無不無聊，畫這個幹什麽？”

    韓騫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說是為什麽？”

    “我怎麽知道……”淩楠猛地停了下來，“你是在幫我做細節修改？”

    “不然呢？”

    淩楠忽然被哽住，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過了好一陣才哼了一聲：“我又沒求你幫我做。”

    韓騫望了她一眼：“是啊，是我多管閑事。”

    “當然是多管閑事了，要不是你，李菲菲也不至於能鬧出那麽大的風浪。我都快冤死了好不好？”他順口這麽一說，淩楠卻找到了可以順竿爬的路徑，然而說了幾句又覺得不對勁，“不對，李菲菲用了你的設計，不是比用了我的設計更說不過去嗎？抄我的設計引起爭議還能說是刷存在感，抄你的設計那不是找死嗎？”

    “這也就是我沒有揭穿她的理由。”韓騫停了停，“雖然不知道她想幹什麽，但我不甘心被任何人牽著鼻子走。”

    “這個李菲菲真是深藏不露啊，一個實習生背後居然藏著那麽多的秘密。”淩楠停了停，“不對啊，如果李菲菲是跟你過不去，那我還是無辜受了連累啊！”

    韓騫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你這幾天好像和韓商陸很親近，在公司都不避嫌了。”

    “……不，那是個誤會……”淩楠莫名其妙的覺得抬不起頭來，忽然又憋了一股氣，“不是，這關你什麽事啊？其他人八卦就算了，你怎麽也跟著……”

    韓騫忽然把她抱緊懷裏。

    “韓……韓騫？”淩楠猛的停下來，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發什麽神經，快放手……”

    他的手牢牢攬著淩楠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融合到自己身體裏，根本容不得她掙紮半分。

    “韓騫！你瘋了呀！”淩楠抬手捶他，可一點勁都使不出來，整個世界仿佛都在來回顛倒，在海洋館被他摁在牆上時的感覺又在心底燒開了，精神完全脫離了軀體的控製，飄飄忽忽沒有焦點，明明是在反抗，卻像撒嬌一樣無力。

    韓騫的一隻手抵在她背心，龍珠的靈氣穩定的豐沛的透過相互接觸的位置源源不斷的湧過來。

    龍珠還好好的，韓商陸並沒有對它玩什麽花樣。

    韓騫放手的同時鬆了口氣，拍了拍淩楠的肩頭：“幹得不錯，加油。”

    “你……”明明是韓騫的行為過分了，可他隨後加油的反應那麽自然，倒像是淩楠自己想多了。她也不好發作，隻知道自己的腦子依舊是亂哄哄的，也不知該不該罵他，憤憤的跺了跺腳，扭頭走了。

    “重景呢？為什麽重景還不回來？”披著黑衣的女人憤怒的吼叫起來，“你不知道龍珠對整個龍族有多重要嗎？”

    她整個人從頭到尾都是黑色，眼角眉間滿是銳利的怒氣，深紅色的瞳孔成了夙夜不息的噩夢，美豔又凜冽，仿佛她本身就是黑夜。

    “重越，你回答我！你為什麽沒把重景帶回來！為什麽沒把龍珠帶回來！”她的聲音變成了雷鳴般的咆哮，周身繚繞的火焰如同情緒的洪流在幽暗的空間中回蕩，熾熱得仿佛要把所有都化為灰燼。

    “龍後，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他的脾氣嗎……”韓商陸抹去了嘴角的血絲，態度依舊沒有太大的波動，甚至還多了一絲笑意，“他不願意回來，沒人能逼迫他。”

    被喚作龍後的女人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風轉瞬之間落到他麵前，揪著衣領將他舉起來：“你敢這麽對我說話！”

    韓商陸閉了眼睛，沒有一點要辯解的意思。

    在龍族暴怒的時候，總會有失控的表現，龍後臉上出現了飛快的出現了黑色的鱗甲，後頸隱藏的膜跟著撐開，仿佛是維多利亞時代貴婦們的衣領，華麗又詭怪。

    一開始韓商陸會害怕會畏懼會逃避，後來逐漸意識到這是將他從這個族群中區分開來的特質，再後來……他甚至覺得有些滑稽。

    畢竟人類暴怒的時候多半也不會不顧形象的撕了衣服撒潑打滾，可龍族卻總能把怒氣實體化，並且自己還控製不住。

    龍後很快平靜下來，鬆手將他摔下。

    韓商陸捂著自己的脖子來回揉捏，心想明天要用什麽才能遮蔽這些瘀傷……或許又要以出差為借口躲上半個月吧。

    “重越，我給你遊離於族外的自由，容你隨意經營處置屬於我族的財產，那都是賦予你的特權，是你應該報答的恩賜。”龍後低下頭來，用一種格外古怪的親昵姿態摟住了他，“你也是我的孩子，你應該為了我族的未來著想。”

    韓商陸感覺到頸邊熾熱的龍息，知道她在壓抑自己的怒氣，於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乖……重越，你是個好孩子。”龍後伸手揉了揉他後腦的頭發，“去把重景帶回來，不惜一切代價……明白嗎？對了，避過那隻煩人的鵬鳥，不要節外生枝。”

    利爪從發絲裏穿過，在頭皮上慢慢滑過，像一條蜿蜒而行不懷好意的蛇。

    韓商陸早已經習慣了這樣冰冷無情的愛撫，再次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韓商陸從舷梯上船的時候，卓凡立刻就迎了上來：“二皇子，龍後又催你帶回……”

    韓商陸揚了揚手，示意他不要再說，轉而接過準備好的毛巾裹在身上。

    “看來您是真的想要保護她……”卓凡知道他沒把龍珠已經和韓騫分離的消息透露出去，自然也不會再多嘴，隻是低低的質疑了一句，“值得嗎？”

    龍族不能沒有龍珠，所以一定要讓龍珠回歸龍族躲藏的深淵。

    韓騫身為這一輩唯一持有龍珠的人，誰也左右不了他的行為，龍後也拿他沒辦法，所以才會借助韓商陸的力量。然而龍珠如今已經到了淩楠體內，要把她帶回來自然是再簡單不過了。

    在卓凡的記憶裏，韓商陸對龍後有種獨特的親昵，似乎很喜歡在她麵前表現自己，有時甚至表現得對自己的母親更加親昵。

    現在韓商陸肯放棄這樣一個立功的好機會，實在是不像他，尤其隻是為了保護一個螻蟻般的人類女子。

    “值得嗎……誰知道呢。”韓商陸把這個問題重複了一遍，“但是她身上有那麽多意外，值得賭一賭不是嗎？”

    “希望未來的發展能如您所願吧。”卓凡笑著點了點頭，抬眼向被夜色籠罩的深海裏望去，“龍後的脾氣還是那麽差……我去給您拿藥。”

    韓商陸笑了笑，獨自坐在船舷上，眼神越過海水的邊界，仿佛還能清晰的看到深淵裏生活著的生靈。

    它們真實的活著，真實的被蒙蔽著，很多從來都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

    禁錮它們的不是深淵，更不是血統，而是恐懼而卑微的心。

    至於龍後……

    他的嘴角慢慢彎起來，血的味道從牙縫裏慢慢彌漫。

    真奇怪，他從小就莫名的親近那個冰冷又懷著惡意的女人。

    龍後是重景的生母，龍族當中血統最純正高貴的族人之一，而他自己的親生母親，卻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一個單純到認為愛情可以超越一切的傻女人。

    在很多個聽著親生母親訓誡他諸多忌諱的時候，小心翼翼試圖在這個不歡迎他們的種族裏獲得一席之地的時候，獨自躲起來用眼淚和隱忍消化委屈的時候，他心裏甚至會覺得不耐煩。

    想要追逐愛情，卻又沒有好好守護它的能力。

    所以他憤恨自己的親生母親，對龍後有著一種近乎崇拜的偏執。喜歡她的強勢，欣賞她的鋒芒畢露，信奉她的不擇手段……當然也有恨意，來自於骨血當中被她踩在腳底所引發的恨意。

    他知道那個女人不過是在利用他，也知道自己的恨到了什麽樣的程度，但他也不介意在已經畫好的圈子裏和她周旋。

    慢慢成長，慢慢籌劃。

    等著看到底誰會先被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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