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淩楠沒想到木靈七拐八繞的居然會把她帶到了更深的地方，這裏的珊瑚和海草明顯更繁茂一些，岩石形成了一個半包圍的狀態，從那個岩石的缺口裏可以清晰的看到遠處流動的海底熔岩。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龍後的住處。”木靈回答，“深淵外麵的禁製是靠這裏的一件法器維持的，可進不可出。我們得想辦法把它關閉一刻鍾，這樣才有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去。”

    淩楠四處張望著，果然又重點跑偏：“連龍後居住的地方都那麽……粗獷，果然還是人類生活得精致一些。”

    “那有什麽奇怪，神獸也是獸，外表看起來再接近人類也始終保持著野性。”木靈忽然停下來，“算了，再說你也不會聽。”

    淩楠立刻追問：“你說吧，我很好奇。”

    “說了你就會因為害怕和厭惡遠離重景嗎？”

    “不會啊。”淩楠搖頭，“我隻會更加的心疼他。”

    木靈翻了個白眼不理她了，扭頭去那個海草床附近摸索去了。

    淩楠杵在那裏往岩石缺口裏眺望，也許以往水溫正常的時候這裏的溫度會比其他地方溫暖一些，然而現在熔岩的規模好像變大了，溫度也變得有些難以承受了。

    “木靈，如果沒有龍珠可以支撐，深淵最終是不是會徹底崩塌？”

    木靈的聲音從海草床後麵傳出來：“當然會啊，不然你以為龍後隻是在和兒子鬧別扭嗎？”

    “深淵如果崩塌，這裏生活著的龍該怎麽辦？”

    “怎麽辦？誰知道怎麽辦，要麽死要麽逃唄。”木靈冷笑一聲，“能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就不錯了，你以什麽立場來擔憂他們的未來？你以為你是救世主？”

    “他們都是重景的家人。”淩楠想得出神，“如果它們真的都在浩劫中死去，活著的人就太孤單了。”

    “孤單就孤單唄，算什麽呀？”木靈滿不在乎，“我的同類幾乎也已經滅絕了，還不是照樣這麽活著？”

    “木靈，你難道沒想過，如果你還有同伴，現在的生活可能完全不一樣？”

    木靈沉默了一陣，冷冰冰的拋出一句話：“用不著你同情我，我說我過得好就是過得好。”

    淩楠聽出她不高興了，於是安靜下來不說話了。

    熔岩的動態看起來並不是十分明顯，但熱流卻清晰的隨著海潮一陣陣撲麵而來。

    木靈忽然捂著頭哼了一聲：“哎喲！”

    淩楠忙著過來看：“你撞到頭啦？磕在哪兒了？”

    木靈也不回答，伸手指了指地上散落的東西。

    她磕到的東西像是一個巨蚌，外麵已經長了不少附著物，可裏頭卻是空的。地上散落的是各式各樣的首飾，映著火光水色亮得晃眼。

    淩楠愣了愣，忽然意識到那個巨蚌是龍後的首飾盒，不由得嘖嘖讚歎：“好漂亮，這材料和設計都絕了！”

    “那當然，龍後年輕的時候很喜歡這些東西，龍王也總送她。有時候是沉船裏來的，有時候是陸地上買來的……不過深淵原本就不允任何人隨意進出，哪怕是龍王也一樣，龍後的家族又是執掌律令的，對這個尤其忌諱。龍王去過陸地買回來送給龍後的首飾，龍後多半都要大發雷霆，真是吃力不討好。”

    淩楠聽著木靈的敘述，忽然冒出一句：“也不能這麽說吧，如果龍後真的不喜歡，那龍王肯定不會再送了，哪來那麽幾次三番的折騰。這些首飾挑得用心，戴的人也很珍惜……而且你看上麵的鏽跡，大概是龍王走後才不用了吧。”

    “好像你還真是說對了。”木靈停下來仔細想了想，“真是沒想到，華月那樣又冷又凶的女人還有這麽細膩的一麵。”

    “都是女人，為愛情付出的心都是一樣，隻不過表現的方式不同罷了。”淩楠撿拾著首飾一樣一樣放回去，“又冷又凶……她在龍王心裏好像完全不是這種形象啊。你看龍王選的首飾，裏頭有不少是圓潤可愛的造型，我想象不出又冷又凶的龍後戴上到底會是什麽樣。”

    木靈冷哼一聲：“那是重翎自己幼稚罷了。”

    淩楠忽然停下來直盯著她發愣，過了一陣才又開口：“如果龍王在你心目中的形象那麽與眾不同，那你是不是也……”

    木靈陡然一皺眉：“你閉嘴，什麽都不許說！”

    淩楠歎了口氣。

    木靈雖然呆在這裏許多年，她所知道的也許還遠不及淩楠知道的多。

    每當她走過這裏的一個地方，總會有很多細碎的片段進入她的腦海，如果這是來自於龍珠的感應，那就證明這些都是龍王想要留給韓騫的記憶，隻不過陰差陽錯讓淩楠獲得了而已。

    她看到了龍王送龍後禮物時的真誠，看到了龍後的欣喜和失落，看到了茉莉的歡樂和隱忍，這一切到最後什麽都沒剩下，隻留下龍後一個人，靠著對深淵的執著和對兒子的想念熬過這些熾熱又黑暗的生活。

    即使龍後不容分說把淩楠擄掠到這裏，甚至還折磨了她一頓，生氣歸生氣，淩楠還是忍不住覺得龍後很可憐。

    “龍後，你聽我解釋……”

    “趴下！不要說話也不要動！”外麵有聲音傳來，木靈忽然一個激靈，摁著淩楠的頭藏到了海草床的後麵。

    “我什麽都不想聽，你也不用再說了！”龍後怒不可遏，臉上出現了飛快的出現了黑色的鱗甲，後頸隱藏的膜跟著撐開，看上去有些驚悚，“重越，虧我這些年這麽用心的扶持你縱容你，你卻隱瞞了那個女人的存在，幫著她一起來對付我！就連重翎的龍珠都到了她手裏！我現在能容你活著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你還敢來和我提要求！”

    “我和你一樣，根本就不知道她還活著，她想做什麽又謀劃了些什麽我根本一無所知。”韓商陸的聲音顯得沉著冷靜，“我為什麽要站在她那邊？就因為血緣嗎？作為一個母親，她那麽多年一直棄我於不顧，讓我一個人流落漂泊，什麽時候盡過做母親的責任？這麽多年來照顧我的是誰，培養我的是誰，我心裏很清楚。”

    韓商陸說話的態度異常懇切又充滿了情緒宣泄的暢快，著實很有感染力，也許那一刻龍後心裏的天平也稍稍向他傾斜了一點。

    “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就算我這些年沒有看錯人。”龍後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不要再和我提那個女人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可是淩楠隻是個凡人，如果長時間呆在這裏很有可能會死去……”

    “那就讓她去死好了！”龍後憤恨的說著，“隻要龍珠能完好無損的取出來，我恨不得她現在就死！”

    “現在的問題是龍珠沒辦法完好無損的取出來不是嗎？”韓商陸也不著急，“如果她呆在這裏，重景很有可能會跟著回來。如果他鬧起來，對深淵來說不會是一件好事。”

    “我就是要他回來，哪怕龍珠能取出來，深淵的浩劫就此過去，我也要讓他回來！他是我兒子，是龍族正統的繼承人，沒有人能替代他，沒有！”龍後說道，“你也別動什麽歪心思，茉莉那個賤人早晚要死，你如果夠聰明，應該知道站在誰那邊才是正確的。”

    韓商陸低著頭，眼神裏閃過了一絲冰冷的不悅，然而回答的時候還是畢恭畢敬：“是。”

    淩楠當然是不敢動的，可心裏卻是百感交集。

    那些回憶裏有關於韓商陸的部分不多，但她隱隱約約的覺得韓商陸和龍後之間應該有所關聯。然而猜測隻是猜測，這和親耳聽到他們商討謀劃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原來他在人間生活真的有預謀有企圖，甚至也有可能對韓騫不利。

    韓商陸離去之後，龍後仿佛想起什麽，跟著走了出去。

    淩楠稍稍抬起頭來，發現木靈也正在看著她，一雙眼睛亮悠悠的，根本看不透她的心思。

    “趕緊走吧，開啟深淵的法器已經找到了。”木靈忽然挪開了視線，“龍族雖然單純可也不是傻子，再拖一會兒她就該發現你跑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