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楠真的沒想到兄弟打架也能打得那麽死去活來，整個都看傻了。姚夢圓站在對麵，雙手環抱自己瑟瑟發抖，顯然嚇得厲害。

    幸虧在打架之前兩個人就各自有傷在身，打起來的時候還算是沒辦法傾盡全力，否則打起來就絕不會隻是這個陣仗。

    淩楠緊張的張望著戰況，忽然意識到地上多了很多亮閃閃的紅色火苗，和先前龍後華月流出來的完全一樣。她稍稍恍惚了一陣，忽然覺得很可笑，他們為了血緣問題彼此相爭，然而兩個人的血卻是同源而生，不分彼此。

    她走神的時候，韓騫忽然揮動了爪子，把韓商陸拍飛出去，重重地撞在了石灘上。

    姚夢圓一聲尖叫，徑直撲了過去。

    “你別過去……”淩楠試圖喊住她，然而卻沒能奏效。她的話音未落，忽然感覺到一陣風卷過來，胳膊被攥著帶了一圈，徑直就摔進那個懷抱裏。

    韓商陸滿臉都是血，喘息之間都好像有血不住的嗆出來。

    “你要幹什麽？”畢竟曾經是相愛過，淩楠能從過往的記憶裏感知他的情緒多少有些不對勁，隻不過以往相處的時候他從來沒有露出過這麽有攻擊性的表情，也就無端的令她感到恐懼。

    “我已經知道了你在他心目裏的位置，那他在你心目裏的位置呢？我很好奇，你自己也很好奇對嗎？”

    “好奇個鬼啊，不要強行代表我的意見！”淩楠拚命甩著手想掙脫，忽然覺得一股強大的吸力從胳膊那裏穿過來，好像瞬間掏空了她所有的力氣。那一刻她其實已經意識到韓商陸是在對龍珠做什麽，然而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也來不及警醒就倒了下去。

    韓商陸的身體僵在原地，好像有一陣白霧一樣的東西彌散出去。

    “商陸？商陸你怎麽了？”姚夢圓衝了過來，仿佛是為了讓他遠離淩楠而拽住了他的手。隻是這麽輕輕一拽，韓商陸的身體就像失去了操縱者的提線木偶一樣倒下來，肢體的動作也像極了木偶，詭異到了極點。

    “商陸！商陸！”姚夢圓歇斯底裏的喊著，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淩楠艱難的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然而眼角的餘光卻發現原本站在那頭的韓騫也定住了。

    “夢圓……”龍嘴裏冒出來的聲音不止嚇壞了姚夢圓，也嚇壞了淩楠。

    “你……你怎麽回事！你不要過來！我警告你不要過來！”姚夢圓嚇得跌坐在地上，仍舊抱緊了韓商陸已經開始發涼的身體。

    巨龍站在了原地，喉嚨裏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話：“原來龍的身體也不過如此……我曾經想要的東西，也不過隻是不同的皮囊罷了。”

    說話的聲音是韓騫，但語氣又十足是韓商陸的。

    姚夢圓不住的顫抖著：“商陸……是你在說話嗎？”

    巨龍搖搖晃晃的退開了些許，忽然一聲怒吼：“滾出我的身體！滾！”

    淩楠忽然嚇出了一身冷汗，事態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怕，韓商陸並不是奪取了韓騫的身體，而是和他一起共存在同一個身體裏。

    “從小我就很羨慕你，我被唾棄被排擠，你卻能享受眾人的簇擁和愛戴。那時候我都怪在我母親身上，我覺得全都是她的錯，想要追逐愛情卻沒有守護它的能力，隻能讓我們身處在那個孤單又可怕的深淵裏，永遠得不到解脫。甚至發現她沒有死之後我依然在怨恨她怎麽能放任我一個人在世上遊蕩……現在的她已經用生命證明了，她可以為了所愛的人強大到什麽地步。”韓商陸緬懷過去的語氣十分平靜，竟然在身體的歸屬權上占盡了優勢。

    “那與我無關，滾出去！”龍再次甩了甩頭，動作變得激烈起來，然而翻滾也好，甩頭也好，傷害的都是他自己。

    淩楠拚命想要挪動身體，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指能夠抬起來了，應該是剛剛被吸光了靈氣的龍珠又開始自動補充修複她的身體，忽然積蓄起了力量，朝著那邊大喊：“韓騫你悠著點！身體隻有一個，弄壞了你就完了，你聽見了嗎！”

    那頭的龍自我折磨得正起勁，沒有一點要消停的意思，一人一句就像是精神分裂，韓商陸很明顯的沉湎在痛苦的過去當中，而韓騫則是憤怒暴躁，簡直要把共享的身體撕碎了。

    “停下來！我求你們停下來！”淩楠喊著喊著忽然哭出了聲音，“韓騫！你答應過我要回來，要完完整整的回來！你是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把自己撕碎嗎？混蛋，你要是敢就這麽死了，我就跟著你去死，你信不信！”

    翻騰的巨龍忽然停了下來，皮膚上四處都是鱗甲脫落後血淋林的傷口。

    “夠了吧，你們到底在爭什麽？你們是彼此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非要你死我活不可嗎？”淩楠的聲音顫抖得不行，“我已經承受過一次失去摯愛的感覺，還不夠嗎？”

    龍靜默在那裏，像是一尊巨大的雕像。

    久許之後它才開口：“淩楠，別哭。”

    淩楠分辨不出那到底是屬於誰的口吻誰的語氣，又或許都是。

    龍伸展了翅翼，忽然恢複成了人形，把淩楠攬在了懷裏：“對不起，我答應過不再讓你傷心，但我好像又食言了……”

    韓騫的模樣讓淩楠有些迷惑，然而他說話的狀態又讓淩楠瞬間清醒過來，猛地推了他一下。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珍惜你，但是以後……不會了。”他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身體忽然倒了下去。

    淩楠怕他磕到頭，趕緊伸手想扶，沒想到他轉瞬之間又睜開了眼睛，猛然抱住了她。淩楠被這一驚一乍的折騰夠了，伸手就去推他，結果手指甲劃過了傷口，惹來了一個硬撐著麵子的蹙眉：“你真是一如既往的遲鈍。”

    聽到那句話的時候，淩楠忽然間愣住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是用力的抱緊了他。

    韓騫摁著她的後腦緊緊護在胸前：“你很遲鈍，但有一句話你說得對，柔軟有時候比強大更有力量。”

    淩楠恍恍惚惚的點了頭，在那一瞬間的幸福之後忽然回過神來：“所以韓商陸……重越他是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去了嗎？”

    姚夢圓緊緊的抱著韓商陸已經沒有溫度的身體，好像也在等待他的回歸，然而隻有一個白色的影子慢慢飛回到身體上方，像一片月光一層霧氣，卻始終沒有回到身體裏。

    “你怎麽了？這是你的靈魂對不對？你回來啊……”姚夢圓伸手想去握住他的手，然而隻像是抓住了一把塵沙，重新從她手心裏飛逸出來。

    “我不能回去了……這是我的選擇……”他飄飄忽忽的，甚至沒有辦法凝聚起清晰的麵容。

    “所以你原本就打算好了是嗎？不管最後是什麽樣的結局，你都會選擇死亡？”姚夢圓臉上的眼淚裹著血色，“你為什麽對我那麽殘忍？不管我怎麽挽留你，怎麽需要你，你都要離我而去？”

    “你到底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

    “我不知道……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感覺好像是上輩子欠你的，我不能再錯過你。我要緊緊的守著你，陪著你，無論到哪兒都跟著你……”姚夢圓顫抖著從地上抓起了水果刀，“你不回來，我就跟著你去吧。”

    在那一瞬間，韓商陸仿佛看到李知慧的臉穿越時光和她重合在一起。

    時光中的李知慧年輕而勇敢，她抓住了他的手慢慢放到自己臉頰上：“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有數。我選了你，就是你。”

    這一次，換我來抓住你的手吧。

    “你欠我的，以後都不欠了……”韓商陸的手撫過姚夢圓的臉，溫柔得像風拂過花瓣一樣溫柔，她猛地一顫，手裏的水果刀重重的落在地上，眼皮也重得像抬不起來似的，忽然倒地，沉沉睡去。

    淩楠皺著眉頭問：“姚夢圓她怎麽了？”

    韓騫沒有回答，而是望定了那個越來越無法分辨的形體：“我是很討厭你，但我不希望你消失。”

    “這或許是我從你這兒聽到最親切的話吧……照顧好淩楠，也照顧好她。”那片白光慢慢的散開，像是一片彷徨的流螢，在半空裏旋轉著慢慢淡去，“哥，如果還有來世，咱們就別再相見了……”

    淩楠忽然瞪大了眼睛，雖然韓騫多多少少告訴過她以前的事情，可韓商陸開口叫他哥的時候，淩楠才真正意識到麵前這個人的年紀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韓騫的腦子裏哪有淩楠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隻是伸手扶了她的肩頭：“一切都結束了，我們走吧。”

    “我是穿著泳衣被吸過來的，你剛才變龍把衣服崩了……”淩楠重重的喘了口氣，上下打量了他一陣，“那麽現在問題來了，外套隻有一件，你穿還是我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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