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黎川輕輕喚了一聲，唯恐連聲音都怕震碎了眼前的人。

    宋連西依舊沒有反應。

    此時，痛、恨、悔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那是一種疼到四肢到百骸，悔得從皮肉到筋骨，直至靈魂，一點點斷裂破碎，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時光重回今晚，他會用盡討好她的口氣，哄她、安撫她！

    哪怕再被她嘲笑，被她刺傷！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重欲的人，他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的塔尖之上，多少容顏姝麗的少女主動向他示好，他也從未曾放在心上過。

    這麽年輕的一個女孩子，美好而聰明，原是給人疼的，換成任何一個人，若不心甘情願，他也不會強求，可偏偏對她，一次次地縱容自己的欲望，而後，自鄙而自嘲。

    遇到她的反抗，甚至隻消一個不屈服的眼神，他便有一種恨不得將她撕解入腹的欲望。

    宋連西在他身邊的日子，他其實也不見得好過，但她逃跑的那些日子，就象是冰火兩重天，那些日子沒有片刻寧靜過。

    現在，人回到自己身邊，不到一天，就傷成這樣，到底是要強留還是成全她？

    黎川跪在地，一顆一顆地把散落的水晶珠子找回，同時，也將自己的理智一點一點找回，而後，站起身，看著她安靜如同一抹生魂般呈列在床上，眸內千裏冰封，萬裏雪原。

    少頃，黎川走到門邊，打開門，魏女士一臉焦灼地等在外，透著反光看到他麵上有掌印和指甲痕時，嚇得雙腿發軟，卻又不敢多問，隻能說，“黎少，簡醫生已經上了直升機，估計七八分鍾就能到，您要是不舒服，要不要先打電話說說症狀，家裏有常備的藥。”

    黎川臉上並沒有多過的表情，將抓在手心裏的水晶珠子交給魏清，關上了房門。

    簡信明雖是學西醫，但這些年在自家的診所，也自修幾年的中醫，如今是中西合壁，診脈和聽診器雙管齊下，得出結論：肝火犯胃。

    簡信明很吃驚，“犯這病的多數是四五十歲的人，長期壓力負荷大所致，不對呀，這孩子這麽年輕，不抽煙、不喝酒的，不至於。”

    黎川眼裏斂著倦色，暗得象抹了一層灰似地，“什麽是肝火犯胃？她吐了很多血。”為她擦身時，整整用掉十幾條毛巾，擦著她嘴角不停溢出的血時，他甚至有一種感覺，她熬不過今晚。

    理智讓他沒有搬動她，任她躺在血泊中，以至簡醫生來時，也被嚇了一跳。

    “肝火犯胃的症狀就是吐血量多，一般都是因為七情內傷所致，我開些中藥給她慢慢調理，以後要多多勸導她心情平靜，不要心煩著急，並且，盡力消除不良因素對她的刺激，睡臥的地方麽”簡信明看著淺色的紗縵，建議，“房間光線最後弄得稍暗些，讓她便於休息，黎川，你雖然年輕，但也得稍注意注意調養身體，年輕時不注意，老了後，一堆毛病。”

    簡信明什麽人，一診脈就大抵知道發生什麽事，加上黎川臉上的抓痕更證實了方才發生的事，難怪這大半夜的，火急火燎地把他叫來。

    作為黎家的家庭醫生，他需要對黎家所有人負責。

    所以，既使這些提醒有些尷尬，他還是得善意地提出。

    簡醫生走後，黎川離開臥室，站在陽台上，任寒風吹掠，讓自己一點一點冷靜下來。

    從初見開始，他在她身上任意馳騁，以睥睨眾生之高傲無視她的嘲諷，心如堅冰，不受任何蠱惑。

    到今日，自己象個失戀的小夥子似地在她身上瘋狂報複，這一步步墮落如此此順暢，自己都覺得可笑可鄙！

    留或棄，再次盤旋在腦子裏。

    當一縷光線勉強透過厚雲的裂縫時，他進了臥室，在地上撿起西服外套，從中翻出自己的手機，步出陽台，撥打秦力言的手機，聽到對方剛“喂”一聲，冷淡地開口，“宋連西高考那年還發生什麽事？”

    秦力言曾調查過宋連西，報告也曾抵達到他的辦公桌前，但他隻粗粗看了半上部份，了解了宋連西的出生及在S市一中大致的情況，確定宋連西的自殺視頻不過是自導自演的一場戲，至於後半部份，尤其是醫生所出的一係列疾病證明，因為被一個國際電話打斷，後來就沒有接著看下去。

    秦力言耳畔聽著那冷得幾乎能榨出冰塊來的聲音，心裏“咯噔”一聲，整了整嗓門說，“宋連西受邀去新加坡理工大學，上機時，被緝毒警察發現她攜帶海洛因，被拘押在S市城北看守所。半年後，因為證據不足及宋連西的身體狀況得以取保候審。”

    這些他知道，但取保候審的原因他不知道。

    “身體狀況，詳細點！”

    “具體什麽病症我沒詳看，檔案裏有她的病曆，你現在要？”秦力言馬上知道問題重點。

    “馬上。”

    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再怎麽遇事，也不可能會長期積鬱於心至吐血，肯定，宋連西的身體和心靈曾受過極大的創傷。

    兩小時後，秦力言經過掃描後，把宋連西的病曆圖文並茂發送到他的手機上。

    黎川看完後，抬起頭，腥紅的雙眼看著天上灰蒙蒙的太陽，身體因長時間在戶外，鋪了一層寒霜。

    他回到室內，直直站在床前，淡淡地看著眼前一縷既將消散的魂魄，薄笑，從嘴角一點一點拉開，俯了身，撫摸著她涼涼沁沁的臉盤，低聲自語，“宋連西，棄了你，你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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