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白薇那晚從黎川的車下來後，興奮得幾乎一夜無眠，直到第二天天微微亮，人感到極度疲乏，才昏沉入睡，一覺睡到午後，這才打著哈欠出了房門。

    客廳裏，靜悄悄地，傭人坐在沙發上，正縫著露了線的褲腳。

    “媽呢？”賀白薇覺得有些奇怪，向來每天午後必是追劇的媽媽，居然今天沒見她坐在電視機前。

    傭人回應，“你媽呀，一大早就接到你舅舅的電話，回娘家了。”

    “那好，省得天天看韓劇，歐吧歐吧的，聽得我耳朵生繭。”賀白薇誇張地用手掏掏耳朵。

    “怎麽能這麽說你媽。”賀政章走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一把大剪，看樣子，是到花園裏修他那些心愛的盆裁了。

    “爸，媽現在天天關注年輕男人，你不吃醋呀？媽可是很年輕哦，跟我一起逛街，很多人都猜我媽是我姐呢。”賀白薇上前親密地攬住父親的手臂，又伸手摸摸他兩鬢的霜白，“爸爸，你年輕時，可是帥哥一枚。”

    “你爸能吃什麽醋，你媽那是打發時間，真要來個什麽歐吧，有什麽非份之想，我看你媽是第一個拿掃把把他趕出去。”賀政章拍拍女兒的頭，又輕輕推了一下她，“去吃飯，年輕人早餐不吃，到這點還不懂餓？”

    賀白薇摸摸肚皮，“餓了。”說著，跑進餐廳，揭開餐桌的上罩子，看著飯桌上擺著幾乎沒什麽動過的五菜一湯，坐了下來。

    “先別急著吃，爸先給你熱熱。”

    賀白薇“嗯”了一聲，拿出手機，準備看微信朋友圈時，突然疑道，“爸爸，你今天怎麽這麽閑，往年你這時候是最忙的呀？”

    賀政章把湯倒進鍋裏，極隨意地打著哈哈，“爸爸呀，以後可能要做家庭煮夫嘍。”

    賀白薇吃驚，“為什麽，是不是舅舅他們？”這些年，在家宴上，幾個舅舅常常含沙射影地諷刺父親吃軟飯，她哪會聽不懂？隻是父親一直讓她忍讓，免得媽媽難做人，她也隻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賀政章蓋上湯鍋的鍋蓋，轉身，把桌上的五樣菜端到流理台上，擰開另一個灶的火，把酸菜大腸重倒下去翻炒著，待熱氣上騰後，裝了盤，遞到女兒麵前，這才說，“你也知道你外公家的那些事，往年還好，幾個舅舅各人分點事，鬧歸鬧，總歸大家都能相安，這下可能就不平靜了。”

    “怎麽說？”賀白薇夾了塊肥腸在嘴裏慢慢嚼著，一下就吃出這是賀政章的手藝。

    賀政章刷了鍋，邊翻炒另一道菜，邊道，“你外公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他早就想把公司放給下一輩，可這麽多兒子，又不是同一個媽生的，怎麽分家產？分了後，公司就散了，所以，這些年，他一直沒有遺囑給定下。這回，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吃了什麽，居然要把財產全部給你小舅舅，然後成立一個基金會什麽的，讓其它的兒子女兒，每一年領一定的生活費用。這下子，你其它舅舅怎麽肯，你媽是你外公最疼的，所以，一大早就被電話叫回家。”

    姚老一生結婚四次，第一個老婆為他生了兩男一女，二老婆生了三個兒子，三老婆生了一個兒子，四老婆生了一個兒子，年齡足足小了姚夢縈兩輪。

    姚夢縈是姚老唯一的女兒，自然也是最疼的一個，這下財產歸入小老婆兒子名下，大家就不願意了，所以慫恿著姚夢縈回家勸勸父親，改變主意。

    “那跟爸爸不去公司有什麽關係？”

    “這事早就預謀了一陣，今天事情才爆發出來，爸爸也是早上接到公司董事會的通知，暫時不能參與任何公司內部管理，你幾個舅舅也是。”賀政章輕歎一聲，把湯上桌，陸續其它的菜也弄好了，自己拿了副筷子，在女身邊坐下，神色遺憾地搖了搖頭，“當初，就不該辭了學校的工作，要不然，現在你爸爸怎麽說也該是個教務主任。”

    賀白薇舀了一口湯，償了一下，感覺心滿意足，“爸爸，如果外公不改變主意，你以後，就好好在家做做飯了，爸，我喜歡你燒的菜。”

    賀政章伸手撫了一下女兒柔順的頭發，輕描淡寫的笑著，“可爸爸如果沒有這份差事，光靠那些基金給的生活費，你呀，以後就當不成公主了。”

    賀白薇兩眼眯眯，仰頭，嘻笑著回應，“我不是有黎川麽，嫁給她，我要當皇後。爸，你不知道，外公雖然有錢，但跟黎家比起來，九牛一毛，我才不稀罕呢，等我結婚時，把舅舅和舅媽他們全請來，讓他們睜眼瞧瞧。”

    賀政章指尖輕輕一顫，斟酌一下，慢吞吞地開口，“薇薇，你趁早斷了這個念想，爸爸想跟你說，你跟黎川的事不會成的。”

    之前和黎川見過麵，黎川曾給他一個大蛋糕，讓他自己選擇，他非常猶豫，畢竟這種選擇讓他有一種賣女求榮的感覺。

    於是，暫擱一旁，靜看事態發展，畢竟齊婉婷的態度在那，於是，也沒跟女兒提起半句。

    今晨公司驟然起了劇變，仿佛給了他一個信號，黎川可以完全掌控全局，既可以讓他堂堂正正控股達利，也可以讓他下崗，一事無成。

    他今年不到五十五，人生這麽早退休在家養花養草，靠著老婆家族的一些基金養活，於他，比死還難受！

    賀白薇胸口的血液突然凝固了，手僵在那，連嘴裏咬了一半的肉片也無力咽，良久，方吐出一句，“不可能，齊阿姨她”話到唇邊，女孩子先天的那種第六感吞噬了她最後一絲的底氣。

    賀政章又說，“孩子，別天真了，你真以為黎夫人能作主？”

    是的，她一直以來所憑據的就是齊婉婷，可黎川根本不是仰家族鼻息的那種二世祖。

    賀政章的每一字象是帶了倒刺的針刺進她的心窩，疼得心髒頻頻收縮，賀白薇用力咽下口中的肉片，喝了一口熱湯，極力扯出一笑，用輕鬆的口吻嗔道，“可黎川也沒拒絕嘛，爸爸，黎川又沒女朋友，說不定，等我生下孩子後，他會慢慢喜歡我的。”

    賀政章直視著女兒，臉上帶著審查，“那萬一你生了孩子，他隻要孩子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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