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剛站起身，想上去幫一把，齊茂春已然站起，口裏連連道，“慢點慢點，你身體不好，就不要下來，這裏有我們看著，不會有事。”

    溫寶如恍若未聞，一雙紅腫的眼睛呆滯無神地定著，她曲著腰站在水晶棺前，而後，動作僵硬的緩緩俯身，透著玻璃看著棺中的兒子一張“沉睡”的臉，眼淚一滴一滴地濺在水晶棺上，抽泣著，“小涵呀，你張開眼睛吧，看看媽媽呀”

    “阿如呀你答應我不哭，我才陪你下來”齊婉婷好不容易控製住情緒，被溫寶如這一哭，也跟著哭了起來，這一夜一天下來，幾場痛哭，齊婉婷身體根本受不住，腳一下就軟了下來，黎川眼疾手快，連忙扶住，半抱著齊婉婷讓她在一邊的軟沙發上坐下。

    魏清連忙擰開手上的保溫瓶，從裏頭倒了一小杯安神湯勸著齊婉婷喝下。

    “大姐，你要保重身體，不要再難過了，否則，小涵就是走了也不能安心。”齊茂春看到齊婉婷臉色發白，又開口勸著妻子，“寶如，你扶大姐上樓，不要下來了，這裏有我和黎川。”

    齊茂春捉住妻子的手臂，想把趴在棺上的妻子扶起來。

    溫寶如臉色一沉，倏地揮開齊茂春的手，怒指著齊茂春，厲聲，“難道我看兒子最後一眼也不可以？齊茂春，你是怎麽給我保證的，你在外麵幹什麽我可以不管，但你連你唯一的兒子也連累了，你是怎麽做人家父親的？”

    “是我不對，我不好，我沒照顧好小涵。”齊茂春也不生氣，依舊好生好氣地勸著，輕拍著妻子的後背，苦口婆心，“你身體也不好，我知道你心理難受，我也不好受，但事已至此，你更要保重身體，要不然，我活著也沒意思。”

    “你會活得沒意思？”溫寶如指著齊茂春陰陰而笑，含在嘴裏的話想咽下，又想衝出來，但看到丈夫眼裏傳來的哀求之色，又想想躺在冷冰冰棺裏的兒子，不禁仰天悲鳴，“老天，我究竟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罰我，你幹嘛不讓我死呀”

    站在五米開外的賓客見狀，上前安慰不是，不上前又不是，眾人一臉的局促。

    齊婉婷聞言，抬起頭來，她淡唇緊抿，蒼白臉上呈現一抹凝重神色，沉聲，“寶如，這裏人多，有些話還是在自己家屋裏說。”

    昨天她趕到A市，正撞上溫寶如朝齊茂春大發脾氣，還揚言要去紀委告他，氣得齊婉婷當常差點發飆。

    兒子沒教好，是一個人的責任麽？

    齊茂春這麽忙，你做妻子的又是幹什麽的，出了事隻會責怪對方？

    但這些話齊婉婷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而是勸了溫寶如一晚，希望她不要在清緒低落時，做出令自己後海的舉動。

    齊茂春萬一出什麽事，隻會讓有些人更揪住齊澤涵不放，到時候，她又能得了什麽好？

    黎婉婷費了一番唇舌，才把溫寶如安穩住，不想，這會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又開始無禮取鬧。

    這裏雖然都是齊茂春的心腹，但難保人多嘴雜，萬一傳出什麽不象樣的話，丟臉的還不是齊家的人？

    齊茂春壓下眼底怒意，反而盡是一派傷心絕望痛悔之色，“大姐，阿如心裏難受，她想發泄就讓她發泄，我沒事”

    齊婉婷壓著嘴角，幹巴巴地開口，“澤涵還躺在這，你們要是嫌他走得不夠安心，繼續鬧。”

    溫寶如聞言，閉了閉眼睛，臉上褪去怒色，眼神裏恢複一派冷澈清澄，她對著齊茂春冷笑一聲，“我就不信，你能騙人一時，還能騙人一世。”說完，溫寶如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外麵有人喊了聲，“齊先生，溫華萌先生來了。”

    溫寶如蹙了蹙眉，緩緩走到軟椅旁坐了下來，神情露出淒色。

    魏清見狀，也給她倒了杯安神湯，侍候她喝下。

    齊茂春臉上倏地現出一絲驚喜，隻是轉瞬即逝，連日來患得患失鬱氣竟在一瞬間散開，他走到妻子的身邊坐下，抬眸對身邊的黎川道，“你就接待一下溫家的人。”

    黎川頷首，並遞了一個眼神讓魏清好好照顧齊婉婷，同時，眼角掠了站在花環前的一群人，見他們當中有人已經按耐不住地露出喜色，有些稍有城府的，雖麵上依舊掛著悲痛，但視線已經朝著大門看去。

    溫家的人既然出現在喪事現場，這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在趙家和齊家之間，溫家選擇了齊家。

    齊澤涵果然不是白死。

    黎川步出靈堂時，遠遠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人從駕駛位上出來，體形修長，五官精細，正符合現在對男人的審美觀，但偏偏，那天生骨子裏帶來的一股倨傲，掩蓋了他長相上過於精細的缺點，倒顯出有幾分強勢之氣。

    黎川從未和此人打過交道，但還是認得他。

    這是溫老的孫子，年紀不到三十。

    當年溫家也沒有逃過那場浩劫，幾個兒女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隻留下一個遺腹子，就是溫華萌的父親。

    科學雜誌曾評論此事，對國家乃至全世界而言，那是科學史上的一場重大的災難。

    可見，溫家人在科學界的影響力。

    但溫家人還是沒有放棄對科學的執著，曆史遺留問題全部解決後，後輩子孫全部走上研究科學的道路。

    據黎川所知，溫華萌十六歲就拿了加洲理工學院博士學位，回國後，就職於中國科學院物理所，是新生代的科研人員。

    黎川迎了上去，溫華萌遠遠見是黎川，自然不會怠慢，闊步上前幾步，兩人握手，皆力道合宜，透著慎重之意。

    黎川先開了場白，“有心了。”

    溫華萌一臉笑意地打量著黎川，“哪裏，家父聽到這消息，本該親自來，隻是所裏有事走不開，我就厚顏暫替父母慰問溫姑和齊叔。”

    齊叔，這稱呼讓黎川馬上聽出溫家的人雖然站在了齊茂春一邊，但對於兩個門下弟子內鬥還是很不滿。

    依理，溫寶如是溫老的養女，溫華萌該喊齊茂春為姑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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