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桌前一靠，湊近她，邪眸蕩漾的笑意，語氣帶了幾分輕佻，“怎麽，想我了？”

    倪曼青眼神複雜地看著他，整理著思緒，葉琛站起來，來到她身邊，輕輕往桌邊一靠，笑道：“忙完了嗎？我們去約會？”

    看他一臉沒事人似的，倪曼青開門見山問道：“剛才是你和伯父談的？”

    提到聶冠麟，他眸色一黯，連唇角的笑意也隱沒了，杵在那靜默不語。

    她等了一會，見他遲遲不語，追問道：“回答我的問題！”

    葉琛冷了臉，玩起了轉筆，目光盯著一個方向，筆頭流溢的浮光，映在他諱莫深沉的俊臉上，陰暗的神色與窗外的天際有得一拚。

    倪曼青微微皺了眉，“葉琛！”

    少許，他眼底攪動著一絲不屑，哼聲，“是，是我和那個老頭聊的，那又如何？”

    倪曼青細思極恐，目光帶了抹探究，“你和他說了什麽？”

    葉琛似乎很反感這些問題，壓下心中的不耐，扔了鋼筆，雙手撐在她椅子的扶手，把她圈在懷裏，眼底瀉出一許柔情，笑道：“我不想我和你的時光浪費在這種無趣的話題上，我帶你去一個你一定喜歡的地方？”

    他越逃避，倪曼青越想探個究竟，神色嚴肅，“別逃避我的問題。”

    他的不耐燒毀了眼底的那一份柔情，語氣冰冷，挑眉道：“難道你對那老頭的事情很感興趣？”

    “不，我隻想知道，你和他談了什麽？”直覺告訴她，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

    葉琛看著她精致的嬌顏，心裏湧動了迷戀，可惜，她的心根本不在自己那兒。

    他眼底閃過一縷暗霾，重新靠在桌邊，拿起一份文件漫不經心翻看，語調玩味，“該說的我都說了，甚至……我的存在。”

    “你……”

    “曼青，你最懂我的，我這麽做，也算是替那家夥幹了一件好事。”他俊臉湧動著不好懷意的光，這話大有故意之嫌。

    這的確是“好事”，但這個爛攤子，最後還不是要聶司城自己收拾，不過這次對象是伯父，恐怕他寧願選擇沉默，也不想和他解釋！

    倪曼青起了憂色，葉琛仿佛讀懂她心底的想法，心裏投下一縷陰霾，她心裏最記掛的，還是那家夥！

    嫉妒、惱怒，點亮了他的眸，他一聲不吭，拿起外套往外走去。

    倪曼青迅速喊住他，“你要去哪兒？”

    葉琛背影頓了頓，沒有回頭看她一眼，揚長離開。

    倪曼青沒有心思追上去攔截他，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對聶冠麟說的那些話，他們父子倆的關係原本就僵化，這件事如果不妥善處理，恐怕更會成為兩人的隔閡。

    思來想去，倪曼青認為自己有必要去找聶冠麟一趟。

    風雨飄搖，烏壓壓的天空似乎為誰而傷心落淚，根本歇不下來，萬千雨絲拉扯著人的愁緒，整個城市仿佛都清寂了不少。

    聶家別墅，管家熱情把倪曼青帶進來，高興喊道：“老爺，倪小姐來了。”

    正在客廳沉思的聶冠麟，聞聲看向門口，黯淡的眸仁注入一抹光，對她的到來感到意外，“曼青來了。”

    倪曼青麵帶淺笑走上前，“伯父，我是為了司城的事情而來。”

    聶冠麟了然，馬上讓管家安排，“福伯，去備茶！”

    “是！”

    稍後，聶冠麟和她來到陽台，五十餘平的陽台，種了各種綠植，恰是夏天，滿目桃紅綠意，空氣揉了花的香甜，綠植的清新。風雨在外瓢潑，陽台內祥和寧靜。

    茶案邊，正在煮沸的茶壺，縷縷白絲盤旋縈繞。不久，空氣拂了茶香。

    聶冠麟為兩人倒了杯茶，嘩啦啦的茶水沁綠了茭白的杯壁，倪曼青淡聲一句，“謝謝！”執起茶杯抿了口。

    倪曼青細究了聶冠麟的神色，表麵揚笑，但從他暗沉的眸色，能揪出一絲低落的情緒，她試探性開口，“伯父，剛才您在律所見到了誰？”

    聶冠麟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坦然看向她，眼底糅雜苦笑，“他……他們倆我都見到了。”

    他眼底的苦澀蔓延到嘴角，細想下來，他還真是個不合格的父親！

    倪曼青看著茶杯，有一片綠葉飄蕩在茶麵上，無依無靠的，如漂泊在大海中孤獨的小舟。她理了理思緒，開口道：“他叫葉琛，以前我也把他們錯認成是雙胞胎，但後來我漸漸發現並非如此，他們行事、性格截然相反，司城生性冷漠低調，葉琛他衝動易怒。”

    聶冠麟雖然隻是和葉琛有一麵之緣，但能感受到兩人的差別，他輕輕點頭，愁緒爬上眉頭，眼底有一許痛苦的光在徘徊，他的唇微微抖著，問道：“他……他們是不是很辛苦？司城是不是很恨我？”

    兒子冷漠疏離的眼神，又一次閃過腦海，心底的內疚如大石，壓得他有些透不過氣。

    “因為葉琛的個性，司城經常要替他收拾爛攤子，隻是恨……”倪曼青斟酌一番，“我相信您和司城的矛盾，一定能解除！”

    聶冠麟看著陽台外的大雨，雨點如化為數枚銀針，往心頭不斷紮去，他語氣透出一絲愧疚，“這麽多年我都沒察覺，是我的錯……他說得對，我不配當一個父親！這些年，我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把對寶珊的怨恨，放在司城身上，恨啊……真的能蒙蔽一個人的眼睛！”

    對於葉寶珊這個名字，倪曼青不陌生，也曾聽聶司城提及，關於當年他母親的失蹤，葉琛也有對她說過，但聶冠麟為什麽會對前妻有恨呢？

    但這些並不是她該去問的，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雨聲啪嗒啪嗒打落在陽台的扶攔上，暗沉的天空偶被閃電刮亮，觸目驚心的銀鞭子揮斥半空時，令人心口一怵。

    燒騰的茶水咕嚕嚕冒著，倪曼青看他的茶杯見了底，主動拿起茶壺，為其添茶。

    少許，她才緩緩開口，“有些話本不應該從我口中說出來，但是，為了司城的人身安全，我不得不冒昧提醒伯父一句。”

    聶冠麟淡笑，拿起茶杯呷了口，茶香削去心口一絲煩悶，“有什麽話，你直說吧！”

    從兒子對眼前女孩的重視程度，他早已沒有當她外人。

    “伯父，您應該要提防一下身邊的人，特別是……最親近的人。”

    聶冠麟拿杯的手一滯，“你是指……我的妻子？”

    她重重點頭，“她可並不是您眼中的賢妻良母。”

    “他有對我提起綁架那件事……”

    “不！”倪曼青神情嚴肅，“司城從海市回來後，遇到的許多危險，都極有可能是她暗中製造的。”

    “什麽？”聶冠麟皺了眉頭，“司城遇到什麽事情？”

    “家中曾被盜竊，還被人蓄意圍毆，人為車禍甚至是收到恐嚇信、詛咒娃娃……這些事情，都是我親眼所見。”倪曼青一臉認真，回想起那些遭遇，心有餘悸，一開始她還持有懷疑，自從看到蘇汶後，她就肯定了，這個兩麵三刀的女人，一定能使出這些手段。

    “司城從不告訴我這些，你們有證據嗎？”經她這麽一說，他不得不重視此事，如果真的……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但蓄謀製造多次危險，那就不是意外了。司城極少接刑事案件，多數都是商業金融的案子，他說在海市連恐嚇都沒有遇到過，才回來京江沒多久，怎麽可能與人結仇結怨！”

    “所以，你們懷疑是她？”聶冠麟眸底卷起思量，眼底的鋒芒漸漏。

    “雖然這其中的關鍵我不知道，司城也沒對我說過，但伯父您這麽聰明，一定明白個中緣由！”

    有些事情，她不能說透，這些是聶家內部紛爭，她一個外人不好過多摻和。

    聶冠麟心中清明，蘇汶處心積慮做了那麽多事情，是想害死他的親生兒子，那麽聶家的一切，在他百年歸老後，隻能留給聶明翰和思羽……

    他眼底湧動暗光，最毒婦人心，他和蘇汶一起幾十年，竟然放了一隻狼在身邊！

    杯中茶又一次見底，倪曼青知道，他們的談話將近尾聲，她拿出筆和紙，寫了一個電話號碼，交給他。

    “這是？”聶冠麟不解。

    “這位是林醫生，你如果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聯係他，司城在海市5年都是這位林醫生為他治療，關於司城的病情，他最清楚。”

    聶冠麟點了點頭，緊緊拿捏著張紙條，陷入深思。

    “伯父，今天來我想說的就這麽多，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聶冠麟看著眼前端莊得體的倪曼青，一股子感動油然而生，司城能遇到這麽一個事事替他著想的女孩，他很欣慰。

    同時，他又深陷對兒子的愧疚當中，他紅了眼眶，站了起來，一臉正色，“我一定會好好補償司城，一定會查清真相，也會暗中派人保護。我知道司城對我的心結不會那麽容易解開，司城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氣，希望你多多照顧他，謝謝！”

    聲落，他情真意切地向她鞠了躬。

    “伯父，您言重了，您老也要多注意身體，我看您臉色不太好！”

    倪曼青看他的臉色，一次比一次差，心裏隱隱有些擔心。

    “嗬嗬，我這老骨頭，還有多少日子我心中有數，現在我唯一的願望，是希望司城能盡快回公司，曼青，你也幫我勸勸他吧！”他蒼涼一笑，眼底劃過重重愁緒，一切都是命啊！

    “好，那我先走了！”

    聶冠麟點點頭，命管家把她送走。

    坐在茶案前聶冠麟，安靜地喝著茶，看著外麵的大雨傾盆，耳際回蕩著葉琛和倪曼青的話，臉色漸漸糅合了外頭的狂風驟雨。

    他手拿著杯子，輕輕地往桌上敲了敲，眼底劃過意味深長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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