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雪說出自己的想法，“但是這些孩子如果現在輟學的話，他們長大了，將會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文盲。”

    “不要說是讀書看報咧，他們連最基本的記賬都很困難，做買賣容易被騙；出門在外，別人說個地址，他們都不會看路標；給了菜單，都點不了菜；給侄女寫信，都要讓別人代筆，子女寄回來的信，也同樣需要別人幫他們看……”

    雖然她有想要得到空間凝露的緣故，但是她也是真心希望這些孩子能過得順利一些。

    編輯怔住了。

    他從沒有感覺過因為不識字而帶來的不便，反而因為是文化人，走到哪兒都被人高看一眼。

    但隨著董雪的話，編輯忽然紅了眼眶，他這個樣子，把董雪嚇了一跳。

    “編輯同誌，呃，你怎麽了？”董雪小心翼翼詢問，高鵬飛等幾個小孩，也好奇看著渾身散發著悲傷氣息的編輯。

    “董老師，他怎麽了？”有孩子詢問，董雪搖搖頭，“大概是想起甚傷心事情了。”

    編輯過了好一會兒，才歎息出聲，董雪鬆了一口氣。

    “董雪同誌，讓你見笑咧。”編輯哽咽著，極力誇讚董雪：“你的想法很好，真的很好。”

    “我媽媽，就是你口中目不識丁的文盲。”編輯用手帕擦了擦眼淚，又擦了擦眼睛，才啞著嗓子對董雪說道：“你口中所說的，文盲將會遇到的所有不便，我媽媽都曾經遇到過。”

    “但我當時想著的，不是體諒她，而是覺得她真有點惹人煩，明明很簡單的事情，總是做不好，出了門看路牌就能回來，她卻總是迷路，要讓人去接她……”

    他和妻子工作都很忙，兩個孩子也要上學，哪裏有空經常去接一個迷路的老太太啊，因此對老太太諸多抱怨，讓她別老是給他們添麻煩。

    如今想想，其實老太太也不願意這樣的，她不識字，很多時候也是沒辦法。

    她常說的就是，“我沒念過書，不識字，吃了大苦咧，一定要讓你們念書識字的，這樣不吃虧。”

    之前他不以為意，如今人到中年，有妻有子，事業有成，雖然忙碌，但已經不像是最開始那樣忙的像個陀螺，什麽都顧不上。

    今天被董雪一句話點到，忽然就聽了進去，深深感覺到了老太太的不易和睿智。

    也才懂了老太太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她自己對過往艱辛經曆的總結。

    便開始反思過往。

    他回想起了早就被遺忘的記憶。

    那時候是算工分的，老太太不會寫字，就用符號來代替，三角形代表出了半天工，五角星代表全天工，圓圈代表請假……

    傷懷了一陣子，編輯笑著對董雪說道：“董雪同誌，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謝謝你。”

    董雪抿唇微笑，“我說的、做得，都是很微不足道的，而且其實我個人能做的有限，我聽說，國外的基礎教育都是免費的，我覺得，隨著我們國家改革開放力度的加大，國民經濟的發展，國力的日漸強盛，這種最基礎的教育，也會像是外國一樣全麵免費，並成為一種強製的、公民必須履行的義務……”

    “小學都沒上完就輟學的孩子以後都不會有，誰都能讀書識字，國民的素質將會全麵提高的。”董雪這麽說的時候，又笑了一下，“到時候我就去資助高中生。”

    編輯聽著董雪的話，慢慢開始思索。

    他覺得董雪是個很有見解的人，她言之有物，又充滿對改革開放的期許和對國家發展前景的樂觀展望。

    他們報社裏當然不缺這樣有眼光的人，他的朋友圈子裏，也同樣有很多有見地的人，但是這樣的話，再一個小姑娘的口中說出來，便很令人驚訝了。

    編輯忍不住又和董雪說了幾句，他知道董雪現在是在做個體戶，又問董雪她對個體戶的看法。

    董雪想了想，說道：“我記得報紙上成說過，勞動者個體經濟，是公有製經濟的必要的、有益的補充，我很認同這句話，個體戶一方麵能夠為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提供更便捷的服務，第二可以促進經濟的發展；第三則是對個體戶個人非常有益處，能極大改善他們的經濟狀況。”

    “其實這也是對社會主義發展添磚加瓦不是麽？”

    編輯嗬嗬一笑，問董雪：“看你樣子，就算是沒上大學，但也一直在努力學習啊，是不是還想考大學？”

    董雪當然是有這個想法的，但現在並不是上學的時候。

    她想要體驗一下象牙塔是怎麽樣的，可卻舍不得現在自己發展出來的事業，就算是要上大學，也要等到她把事業發展到一定的規模才會去。

    “暫時沒有這個打算。”董雪實話實說，“我現在做個體戶做的還可以，我希望能更好一些，讓我爸媽過得輕鬆……而且還有這些孩子呢，我要是去上學，他們怎的辦。”

    聽董雪說暫時不想再考大學，編輯有些遺憾，見董雪臉凍得紅紅的，想了想，拿出紙筆寫了一個名字地址和電話號碼，遞給董雪：“董雪啊，我聽過你的事情，也知道你是因為家裏情況不好才輟學的，但是你輟學之後依然勤奮努力，自強不息，你這樣的孩子，我是很喜歡的，這是我的聯係方式，你要是將來想去上學了，可以寫信或者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幫你搜集教材和學習資料。”

    董雪也不扭捏，謝過編輯之後，就把紙條接了過來。

    上麵寫著一些信息，董雪看了一眼，知道這個編輯，名字叫做蔣慶涵。

    “好咧，你應該是還有事情要辦的把，耽誤了你不少時間啊，抱歉，你去忙吧，我也得回去咧。”蔣慶涵和董雪道歉，董雪不在意，揮手和蔣慶涵道別：“蔣編輯，再見。”

    在董雪和蔣慶涵說話的時間裏，高鵬飛已經監督著所有孩子把東西分好，然後讓他們趕緊回去了。

    他一直等到董雪和蔣慶涵說完話，才走了過來，“董老師，這是我媽煮的雞蛋，讓我帶給你的。”

    怕董雪不要，高鵬飛把東西塞到董雪懷裏，就直接跑了。

    董雪哭笑不得。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