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分人與非人的究竟是什麽？是基因還是意識？

    這是一個亙古存在並且爭論至今的哲學命題，現在卻成了擺在眼前的現實問題。

    隨著人類義體化百分比增加，人還是人嗎？當人完全義體化，失去血肉之軀失去身為人的基因，還是人嗎？如果隻要保持人類的外形就是人，那麽當義體非人形的時候還是人嗎？

    假設以上都可以算是人，憑什麽風言怪物體不是人？就因為能力恐怖造成了巨大的威脅？

    所以區分人與非人的不是基因也不是意識，而是能力和威脅？

    風言感覺自己接近了人的本質，可惜時間沒有站在他這邊，命運再次將他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個人終端屏幕中，鏡頭突然拉遠，雨喏出現在視野範圍，她手腳都被困住，嘴巴也被塞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淩空抬起電磁動能槍，用槍口對準雨喏，冷冷地說：“做選擇吧，要麽那些怪物死，要麽她死。”

    電磁動能槍隔著十幾公裏都能打掉無人偵察機，威力遠遠超過普通槍械，如此近距離開槍，能直接把雨喏轟碎。

    選擇！

    選擇！！

    選擇！！！

    要麽雨喏死，要麽怪物體全死，沒有第三條可選。

    怎麽辦？該如何選擇？

    放棄雨喏是不可能的，雨喏沒有子腦備份，一旦死亡就將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除，雖然還有一個鋼鐵雨喏，但兩個雨喏已經截然不同，無法相互取代。

    那麽就隻能放棄怪物體了嗎？不，也不行，因為他無法幫怪物體做決定。

    換言之，淩空表麵上是在和他交流，威脅他，但實際上是在和怪物體交流，迫使怪物體自裁換取雨喏的存活。

    海邊研究中心

    怪物體風言主體剛才震怒之下徒手拆了整個房間，現在卻坐在廢墟中一動不動一語不發，與此同時大海中所有正在進食的拷貝體也都停了下來，浮出海麵靜靜地望著主體的方向。

    “怎麽了？”漢尼斯試探著問，他沒敢湊太近，因為現在風言透出的氣息實在太過危險，仿佛整個大海都在醞釀一場恐怖的風暴。

    風言居然回答了，用異常平靜的語氣將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卻自始始終沒有移動，也沒有回頭看漢尼斯。

    漢尼斯聞言大驚，萬萬沒想到淩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不過轉念一想，淩空這麽做也沒什麽毛病，至少從地球和人類的角度，淩空做的沒錯。

    “你也覺得我死了比較好，對嗎？”風言還是沒有回頭，語氣中非但沒有憤懣狂怒，反倒能聽出淡淡的心酸。

    “……”漢尼斯心髒陡然揪緊，張了張口下意識想否認，卻說不出口，雖然他沒有直接這樣想，但他理解了淩空的做法，也就等於認為怪物風言死了比較好。另一方麵也正是由於擔憂，他才會申請退休跑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來。

    “怎麽，不敢承認嗎？有什麽不敢承認的？”風言接著問。

    “別這樣……”漢尼斯歎了口氣。

    有些事情不說透還好，一旦說透就真的讓人無法麵對了。

    “你知道嗎？我不止一次有過吃人的衝動，每次心中都有個聲音在告訴我，人類和我不是同一個物種，人類隻是一堆血肉，是食物，正如牛羊和人類的關係一樣。”風言首次吐露。

    漢尼斯聞言再次全身繃緊，一股寒意油然而生，順著脊梁骨直竄頭頂。

    正所謂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再接著就是無數次，如果風言真的吃掉一個人，立刻就會成為全人類的敵人！

    “可我每次都忍住了，我告訴自己我還是個人類，至少靈魂屬於人類，隻要不吃人，就不會變成怪物……”頓了頓，風言語氣中多了幾分嘲弄，“可是現在看來，就算我不吃人，就算我認為自己還是人類，在人類眼中我也還是怪物。我的行為和想法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無論我如何做如何想，結果都是一樣的，對人類來說我永遠都是怪物！”

    漢尼斯無言以對，風言說的就是事實，他想什麽說什麽做什麽都不重要，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他會被人類視為敵人的事實，所能改變的隻是早點還是晚點而已。

    風言伸出左手，一根根彈出鋒利的爪子：“其實你們又有誰知道，保持人性活著有多累？無論我拷貝出多少個自己，始終都是孤獨的，一個人活著，真的真的好累啊……”

    “也許還有別的辦法，你可以離開地球！”傾聽著風言的心聲，漢尼斯再也忍不下去提出建議，雖然他也知道這條建議根本沒可能。

    果然，風言搖搖頭：“不可能的，我的個體太多，誰能保證我沒有留下拷貝體呢？我的保證有用嗎？”

    沒用，的確沒用。

    “而且啊，憑什麽是我離開地球？憑什麽我要給人類讓出生存環境？狼會在羊麵前讓步嗎？”風言話鋒一轉。

    漢尼斯心中陡沉，最怕的終究還是要來了。

    風言終於轉過頭，雙眼已經不再是人類的瞳孔，而是類似蜥蜴的瞳孔，皮膚表麵也開始浮現出鱗片，這些都表明他已經開始拋棄自己人的身份，放棄對人類的執著。

    另一邊執劍局的風言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意識相通，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的決定。

    轉眼的功夫，風言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細小的鱗片，淡青白色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真沒想到，這玩意會這麽快派上用場，姚正明這老東西還真是看得夠遠。”風言笑了幾聲取出一根針劑，赫然是姚正明在月球地下秘密實驗室給他的那一支，當時姚正明告訴他，如果覺得累了，這東西可以幫他解脫。

    現在這種情況算解脫嗎？也許吧，精神上擺脫了人類的桎梏，的確也算得上是一種解脫。

    “那邊的我，給淩空說，從他的立場他做的沒錯，我可以理解，我不恨他。但是……”風言語氣陡然變重，瞳孔中紅光森森，一字一頓從牙縫裏蹦出來，“如果我還有機會回來，我將真正成為人類的敵人！！！”

    說完，風言褪去心口鱗片，雙手握住針劑狠狠刺了進去。

    嗤！

    命運的弦噶然而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