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衣人沒有殺我，我很意外。

    但看著滿目的瘡痍和燃燒的營帳，我的心萬分沉痛。

    多麽幸福的一家人，就這麽在我眼前死去，沒有活口。

    我感覺心髒撕裂般的疼痛。

    劈啪！

    烈火熊熊燃燒，格西的營帳在黑暗的草原上格外明亮。

    費奇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望著黑衣人離去的方向，眼神中寫滿了冰冷。

    它將梅朵從火海裏拖了出來。

    我一直聽說在草原上藏獒是最敏銳的動物。

    再微弱的生命跡象也逃脫不了它的感應。

    果真如此！

    梅朵還活著，這令我異常震驚，隨後是驚喜！

    被費奇強烈的拖拽，讓梅朵從彌留中蘇醒，她望著火海，似乎回憶起剛剛發生的一切，淚水緩緩留了下來。

    “梅朵！”我喊了一聲。

    她掙紮了一下沒起來，朝我苦笑了笑。

    火光將她的臉映得異常慘白，汗珠緩緩地滴落下來。

    她大概很痛苦吧，但卻連呻吟的力氣都消耗殆盡。

    “費奇…格西的刀…拿來！”

    費奇聽清了她虛弱的命令，也聽懂了她的意思，連忙跑到格西屍體的旁邊，將彎刀叼了起來，來到了梅朵的旁邊。

    梅朵顫抖著將刀握在手裏。

    她顫抖著舉起了刀，臉上卻在笑，眼神有一絲決然！

    她是要……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啊——

    黑夜的草原上，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呐喊！

    是痛！

    是恨！

    是為了希望！

    是為了希望的延續！

    一個柔弱的女人，何來舍生忘死的勇氣？若這女人是母親，便不足為奇。

    那生命，需要用死亡來換取。

    ……

    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平生之僅見。

    即便我這一年多經曆了這麽多苦與痛，但看到這一幕。

    我瘋了！

    徹底的瘋了！

    我永遠也忘記不了這一幕。

    那麵對死亡的從容和決然。

    那為了後代的勇氣和犧牲。

    都讓我在這個普通的草原女人身上得到了莫大的震撼！

    梅朵——

    我呐喊著，哭號著，我無法控製我自己的。

    我大喊著，奮力的朝著那血泊中的女人爬去。

    疼得粉身碎骨，疼得萬箭穿心，也不顧上。

    我要去到她的身邊，我要幫她把孩子保住！

    異常的艱難……

    呀——

    啊——

    心魔！

    為什麽不出來！

    為什麽這個時候你不出來！

    你告訴我！

    為什麽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保持沉默，你不是想看著我入魔嗎？

    你出來啊！

    我求求你……出來啊……

    “嗬嗬……終於開始求我了嗎？”

    我看到一個黑衣男子從我身上走了出來。

    他蹲下身來一臉玩味地看著我：“我之前勸你，你不是一直不以為然，我說的話，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嗎？”

    “信……什麽……”

    “信什麽？當然是強者為尊！”

    他哈哈大笑起來，站了起來，雙手朝天道：“六道輪回，永遠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知道我剛才為什麽不出來嗎？”他又低下身來，看著我，“因為你太懦弱了！太讓我看不起了！嗬嗬！”

    “我就要讓你看清這一家人被殺戮的整個過程，我就要讓你哭，讓你痛，讓你絕望，讓你戰栗！隻有這樣，才能激起你的恨意，隻有這樣，才能夠讓你清醒，讓你不在做一個膽小鬼，堂堂正正麵對這天與地！”

    “你故意的……”

    我突然瘋狂起來，狠狠地抓著草地，狠狠地捶打，“我特麽恨你！我特麽恨你！”

    “哈哈哈哈！”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就是這種感覺，我不需要你做一個虛假的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我不需要你做一個為了虛無縹緲的大道就犧牲自我！我要的就是你的恨，我要的就是你的怨！我要的就是你瘋狂！不瘋魔，不成活！”

    “你……你！”

    我用盡力氣掙紮著。

    我想爬起來，我要殺了他！

    他趴了下來，詭笑道：“想殺我是嗎？你起來啊！”

    “我殺了你——”我嘶吼。

    他狠狠地拽住了我地領子，凶狠道：“你特麽好好看看我是誰——”

    我抬起頭來，看著他的麵容，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張臉，好熟悉。

    他是我，他就是我啊！

    “哈哈！清醒了嗎？你殺了我，就等於殺了你自己！”

    我哆嗦著搖著頭，感覺異常驚懼，不，這不是我，我怎麽會如此恐怖，我怎麽會見死不救，我怎麽會如此變態，用欣賞的目光看戲，看著這家人在我麵前一個個死去。

    “恨吧！但你不應該恨我！你應該恨這天，恨這地！恨這萬古長夜，恨這永遠高高在上的仙佛！天地不仁，大道無情，這地上所有的人都是芻狗！隻有放棄這一切，放棄一切情感，森然如魔鬼，冰冷如草芥，你才能變得更強大，那時候所有的人，都如同螻蟻一般，仰望著你！而你，就是一切的主宰！……顫栗吧！你我同為一體，成為這世間一切的主宰，所有的一切在我們眼裏，都是螻蟻！”

    我狠狠地攥緊了拳頭。

    沒錯！

    我恨他們！

    我恨他們所有的人！

    我腦海中一直回憶剛才屠殺的畫麵，那灌溉的鮮血，那殷紅的草地，無疑不刺激著我的神經。

    我頭發繚亂在風中，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此刻，無限地殺意在我胸口能聚，我隻想殺殺殺！

    殺掉我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嗷嗚！

    費奇看著我，汗毛都倒豎起來。

    它朝我呲起了獠牙，不停地嗷叫。

    嗬嗬！

    這些天不是看不起我嗎，不是狗不理嗎？

    嗬嗬！

    你害怕我，你也害怕此刻的我吧！

    害怕什麽？

    害怕我周身翻湧的殺氣？還是害怕我身上那種無形的血腥味？

    沒錯！

    這就是魔！

    這就是入魔！

    我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費奇走去。

    嗷——

    費奇嘶吼著，但卻一步一步後退。

    號稱狼王的後代，麵臨真正的魔，也隻有恐懼，隻有顫抖。

    盡管此刻我，如此的虛弱，如此的顫抖，如此的弱不禁風。

    哇～哇！

    然而就在這時。

    我突然聽到嬰孩哭啼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我愣住了，這新生的聲音……

    僵硬地轉過頭去，映著火光，我便看到一雙血手，緩緩地將那嬰孩拖了起來。

    那生命，在血與火中，誕生了！

    見到這一幕，我停了下來。

    一股暖流瞬間衝進了我的胸口。

    連殺意都開始震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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