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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身肉搏，團戰時帶來的那些簽子瓶子碟子之類的“家夥”遠不如拳頭好使，一個隨手就不知道扔去哪了，好在兩頭都赤手空拳，基本上也沒受什麽傷，蹭破的皮刮破的血道子，還不如沾了一身的臭魚爛蝦看上去來得嚇人。

    但餘湘報了警，他們在這兒又掀了一片攤子，免不了一鍋帶進局子裏去接受教育商量賠償。

    烏泱泱的一片半大男孩子，警車都來了三輛才給人都裝走，沒參戰的就沒搭乘警車的待遇，沈梔幾個由一個片警領著，靠腿奔徒步過去派出所。

    派出所不大，今晚鬧事的卻不少，裏麵站著坐著蹲著的擠得滿滿當當，沒空地方再塞進去人。

    領人過來的片警見他們這幫孩子歲數都不大，皺眉扔下句，“聯係家裏，讓家大人準備過來賠錢領人。”就轉身進門，把沈梔幾個都留在院子裏沒再管了。

    “完了，怎麽辦怎麽辦？！”簡彤急得掉眼淚，“不能讓我小姨知道我哥打架的！她會瘋了的！而且我小姨知道我媽就知道，那、那”

    不用“那”了，簡彤她媽什麽樣她們幾個早就領教得足足的了，她媽真來了，可比進局子要命多了，再加上個跟她媽一奶同胞的寧洲他媽想一下那畫麵都覺得天要塌了。

    “別哭，沒事的彤彤。”沈梔遞了紙巾給她，拿出手機聯係何菘藍，“我給我小姨打電話，讓她幫咱們看看有什麽辦法。”

    未成年進局子，無論如何也跑不了找家長監護人，裏麵少說一大半的家還不在青城，萬一局子要求學校來領人，麻煩就大了。

    電話順利接通，沈梔鬆了口氣，能聯係上人就還有救，她喂了聲，握著電話到安靜的角落裏去跟何菘藍說明情況。

    許娓娓見慣大風大浪，進派出所對她來說都叫小事，她初中時就常來常往的，一中初中部轄區片那派出所讓她進的跟民警都聊熟了，見簡彤眼淚唰唰掉，也安慰說：“多大點事兒啊，昏迷都沒昏一個，都跟裏頭好好坐著了，怕什麽啊，別怕別怕，不用你媽你姨媽的，我給我哥也去個電話，保準給你哥撈出來啊！”

    她說著也上一邊去打電話了，簡彤被她倆先後安慰了波，心裏多少踏實點，眼淚漸漸停下來，扭頭看看餘湘，就見她臉色陰沉，半天一言不發，抱胸盯著大門口。

    眼神要能化為實質看哪給哪燒出窟窿來，餘湘這雙招子打過去就能給大門口對麵的那處牆打成篩子，簡彤看她這樣怪瘮人的，打著哭嗝問了句，“湘、湘湘，你看嗝，看什麽呢？”

    她話才問完，大門口就出現了兩道影子。

    汪也跟彭家楊剛剛落後了幾步再跟上去時就已經天翻地覆了，沒等他們兩個上手去攔，沈梔就捏了塊玻璃碴子要杵人眼窩子，半逼半嚇地讓駱俊宇住了手，片刻不到功夫，警車就接連開來把人帶走了。

    不該進去的都進去了，罪魁禍首跟推波助瀾的還在外麵好端端的站著！餘湘沒好臉更沒好話，看見他們兩個進來，唇角一勾，笑得諷刺，“喲，好人來了啊，來幹什麽？撈狗腿子們的？”

    她一句話一個也沒落下地罵全了，彭家楊本想跟她解釋，聽見她那聲“狗腿子”，表情倏然一變，眉心緊擰，“你說什麽？”

    “沒聽清？”餘湘就沒虛過他，一字一頓地重複，“我說，狗腿子。”

    “你——”

    “我什麽？”餘湘一心想懟人時還從來沒在誰那占過下風，半天就守著彭家楊出這口氣了，他剛蹦出個字就讓她幹脆利落地截了，“能攔時不攔，現在跑派出所門口來裝什麽王八蛋！”

    “怎麽，嫌我說話難聽？想要好聽的別幹難看事啊，婊子配狗都指鼻子罵到跟前來了，還想著能有什麽好聽的？做夢。”餘湘冷眼瞥過眼前兩人，這事怎麽來的她心裏門清，這倆人但凡有一個或動手或動嘴叫停，都不至於讓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地步。

    還不是一個默許一個沒賣力攔。

    沈梔掛了電話回來，沒走幾步就聽餘湘牙尖嘴利地把人噴得狗血淋頭毫無招架之力。

    天已經很黑了，派出所院口的燈不算亮，黯淡一盞釘嵌在牆上，微弱的光投下來，把兩道高長的影子模糊地照在地上，沈梔迎著光亮走過去，離近了才看清，站在門口燈下的兩個人。

    她到這時候才第一眼看見汪也。

    幾個月不見，他變化大得驚人，頭發長過額頭，將近蓋住眉峰，瘦得臉頰線條棱角分明，原本溫潤幹淨的眼睛失了溫度，像兩顆黝黑剔透的玻璃球，他身上那種叫人向往的溫和風度完全不見了，清臒緘默地站在光影交織的昏暗裏，險些讓沈梔認不出來。

    場麵一度陷進尷尬的沉默裏。

    沾上愛恨情仇，一場架都打得都黏糊起來，說到底，他們裏裏外外一幫人，哪一個不是看著那段讓人欣羨的感情從開始到結束，誰沒有過惋惜悵然，隻不過各有立場又互不相讓，隻不過有人在原地徘徊之後終歸重新選擇朝前看，有人兜兜轉轉頻頻回顧還是回到了原點，隻不過陰差陽錯，隻不過而已。

    這樣狀況下的見麵，無意也好，存心也罷，都委實叫人百感交集，餘湘沒說完的話突然卡帶，沒能再說下去。

    彭家楊終於等到這嗆口辣子打蔫，難得她也有偃旗息鼓的時候，他抓緊時機，上前一把拉住她，往避人的地方走，剛還有脾氣質問，這會兒就歇了菜，今晚這操蛋事說穿了到底還是他們沒理，“姑奶奶，你多少聽我解釋一下行不行”

    餘湘不嗆人了不表示她沒氣性，不願意跟他拉拉扯扯，甩了他的手自己走，“有話說話，你別拉我”

    他們倆理由正當地溜了，許娓娓電話還沒打完，簡彤戳在這兒退不是進不是，走吧，她良心過不去，感覺怪對不起自家班長的，不走吧，她跟這兒站著也不叫個事啊！

    她扭頭看了沈梔一眼。

    沈梔正安然麵朝著汪也，她的怨懟不甘早就沒了，汪也看得清清楚楚，她除了第一眼或許因為他的模樣目光裏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意外，第二眼，她的眼睛裏就什麽也沒有了，看著他的眼神平靜又坦然，一點點的慌張遮掩、波瀾起伏也沒有。

    他想朝她笑一下，溫和自然的那一種，好不容易翹起了嘴角，她卻已經轉過頭去了。

    簡彤的目光有力地落在她臉上，沈梔想忽視都不行，轉頭朝她看去，簡彤雙眼灼灼，剛嚇得哭出來的淚光還沒下去，這會兒又撐大眼皮使勁看著她。沈梔仿佛能看透她腦袋裏的天人交戰，她和汪也麵對麵，好像誰都比她要緊張。

    “咱們進去看看吧，看看裏麵現在什麽情況了，我小姨說她馬上就過來。”

    她的語氣和剛才比起什麽區別也沒有，見到汪也就見到了，好像隻是見到個從前認識的人，對她半分影響也無。汪也再好，簡彤也是站在陸璟之這邊的，聽她這麽說，趕快用力點了點頭，“好！”

    沈梔又看向汪也，他的嘴角揚起又放下，重又抿成了一條線，她卻什麽也沒看見，隻朝他點了下頭，簡單純粹得讓人生不出任何妄想的動作，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招呼，就毫不遲疑地轉身，和簡彤一起進去了。

    兩撥人正在分別做筆錄，摳著標點符號似的被一字一句地問，左手動的還是右手動的，你先出手還是他先出手打群架這種滾成一團逮哪打哪，肩頂肘拐膝撞巴掌拍，能用上哪用哪的打法，這個問法簡直能給人逼瘋，駱俊宇那邊除了薛振，一水兒的全是體育生，打起架來往哪踹能給人踹得既疼還不顯眼他們知道，讓他們斟字酌句地描述自己是怎麽動手的，實在要了老命

    反看陸璟之四個人這頭，看上去狼狽是狼狽點，但吐字清晰，有理有據，推搡擒抓扔投摜，交手細節，起承轉合，躍然紙上

    簡彤本來還擔心他們四個被打壞了，這會兒眼見為實，看季一唾沫橫飛就差再給他塊驚堂木，讓他好一把拍下去大吼一聲且聽下回分解，終於破涕為笑，閃著淚花樂了。

    做筆錄還且得等一會兒，這環她們幫不上忙，倆人在裏麵看了幾眼見人沒事，就又被轟到外麵來等著了。

    許娓娓電話打完了，餘湘跟彭家楊也聊完了，六個人各分陣營沉默地站成兩撥，等著身後的大佛各顯神通把裏麵的人撈出來。

    何菘藍來的最快，沒等多久，她那輛殺器一樣的H6就停在了派出所外，跟她一起從車上下來的還有何澤漆，沈梔迎上去，還沒說話，何澤漆就先上前來對著她左右上下地看，“傷著你沒有？身上有地方不得勁就說，別忍著。”

    “沒有，我沒事舅。”沈梔見他盯著自己袖子上的一處暗色暈漬，直接擼起袖子給他看，“真的沒事，不是血，不知道什麽時候蹦上去的，應該是醬油還是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