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曄華低垂著頭，瑟縮著，不敢吭聲。談話正在關鍵時刻，這可是決定著她的去留問題的。方衛國忽然問起母親的下落，她可不敢胡亂開口，說不定一言不合，就會惹得父親大怒。讓之前做的一切工作都前功盡棄了。

    看到方曄華的反應，方衛國早明白了幾分：＂我不是早說過了嗎？不要和她見麵了！你怎麽就不聽呢？＂他厲聲喝問。

    方曄華一聲也不敢吭。隻敢低垂著腦袋，盡量降低存在感。

    看著方曄華的樣子，方衛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初前妻拋下這些個孩子走了後，孩子們的可憐，那時候，他們都還沒成年

    他的心一軟：＂以前是你還小，爸爸一直瞞著你，現在也是時候讓你知道了，當初我和你媽分開，不是我對不起她，而是她不要我們！她為了她所謂的榮華富貴，拋下了我們跟一個更有錢的男人走了！為了保護你，爸爸一直沒告訴你這個真相！＂

    方曄華猛地抬起了頭，她是第一次聽到父親這一番說法，那震驚簡直是無以複加。

    她本來一直以為是方子期的母親當了小三，把自己的母親逼走來著，畢竟，那個時候，她也就是十來歲的年紀，哪裏能了解那麽多……

    母親離開家，並不是父親的背叛，而是母親先做錯事在先，這個驚人的發現讓方曄華吃驚不已。

    這也算一段丟人的過往，方衛國本來不想提起，可現在卻不得不提，他一下子頹廢了不少，人也看上去莫名地蒼老：＂你們一直以為是我背叛了你母親，我也懶得解釋，你也知道這關乎男人的顏麵，誤會就誤會了。

    可是現在不說清楚可不行了。你母親那個狠毒的女人，做了那樣的事情，還是不放過我們，你要是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著了那個人的道，你說到時候如何收場？

    你母親當初離開我後，卷走了家裏所有的財產，那時候的我簡直是一窮二白，還帶著你們三個孩子，可以說要多潦倒就有多潦倒。

    如果沒有遇到你小媽，有她對我的鼓勵和支持，我絕對不會有今天。從這點來說，你小媽完全是有恩於我們方家的。

    所以你們要是說你小媽是看中了我的錢來跟我的話，那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一個笑話，我敢肯定地說，你小媽她是最不愛錢的一個人。＂

    方衛國說了一大通話，情緒有些不穩，他在中間停頓了一下，心裏對安亦心的內疚也更大，腦海中那個想法更加的堅定。

    而方曄華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解脫出來。內心裏根深蒂固的認識，居然和事實不符！這個打擊對她來說真的是有點太大了，她需要時間來適應一下。

    ＂現在，你那個媽是不是日子過不下去，看我們還活得不錯，又想來吃回頭草了？＂方衛國的聲音裏滿是輕蔑。

    “曄華，你要想清楚，作為一個母親，能夠拋下自己尚在年幼的三個孩子，離開了他們，這樣的母親還值得你原諒嗎？你怎麽不想想，當時她怎麽不考慮一下年幼的你們，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這個狠心的女人，你就應該永遠不該去見她！更不能聽她那些胡說八道的挑撥！＂

    方衛國有些激動，說的話開始有些顛三倒四起來。

    方曄華還沉浸在自己的震驚中，完全回不過神來。對方衛國的話，沒有一絲的反應。

    方衛國說了半天，看看女兒那呆若木雞的樣子，一陣怒氣從心而起：＂你要是不聽爸爸的話，執意要去見她，那也可以！那你就跟著她走吧，就當我方家沒有你這個女兒！方家的股份你也別想得到！什麽都不會有！＂

    方曄華一個激靈，被父親措辭嚴厲的話語給驚醒，趕緊表態：＂爸，我原來是不知道，所以才會去見，現在我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去見她了！就當我沒她這個媽！以後，小媽就是我親媽！＂

    方曄華這個馬屁正好拍到了方衛國的心裏。方衛國正心裏覺得對安亦心有虧欠呢，聽著一陣痛快，臉色都緩和了不少：＂爸爸就知道你是個乖女兒，能這樣想就是最好了。＂

    事實上，就算是方衛國說明了他和方曄華的母親分開，其實和安亦心並沒有什麽關係。可是方曄華在心裏還是對安亦心產生不了什麽好感。

    但是她就算再愚鈍也能聽得出父親對安亦心話語間的情意，這種時候她要是頂風作案還來說安亦心的壞話的話，那不止是蠢了，還是直接找死了。

    所以她就順著自己父親的話表了一句決心，果然惹得父親龍心大悅！

    方曄華覺得自己應該乘勝追擊，趕緊補充上了一句：＂爸，小媽她現在好些了嗎？我想去看看她，跟她道歉，這麽多年來，一直誤會她，我也感覺心裏很不是滋味。＂

    咦？這女兒是開竅了？今天是一路開掛，簡直要讓人刮目相看哪！果然還是調教一下大不一樣啊，方衛國心情非常愉快，對女兒的表現很滿意！

    可是想起安亦心，又情緒有些低落：＂她還不肯吃飯呢。要不你去幫爸爸勸勸她？＂

    方曄華她去道歉還行，可是讓她去勸安亦心，她就有些退卻了。

    畢竟方子期出走這件事情，她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不是她弄出那麽個事情來，恐怕也逼不走方子期。

    作為罪魁禍首，方曄華能求得安亦心的原諒已經是萬幸，還想去勸安亦心，那簡直是有些自不量力，完全的自找苦吃啊！

    看到女兒麵露難色，方衛國長歎一聲：＂罷了罷了！你先去道個歉吧！剩下的看情況再說！記得態度誠懇些，別再惹你小媽生氣了，知道不？＂

    方曄華連連點頭答應著。麵上想在父親前做足姿態，可心裏卻是暗暗打鼓。

    房門兩邊守著兩個傭人，見到方曄華過來，剛想打招呼，方曄華把食指擺在唇邊，噓了一聲。兩人會意，沉默著退向兩邊。方曄華敲了門，可根本沒有應答。

    有父親的授意，方曄華膽子大多了，直接推開了門。

    安亦心躺在床上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對推門進來的方曄華視而不見。

    ＂小媽，我來看看您，您好些了嗎？＂方曄華小心翼翼地問。安亦心這回終於肯把目光轉向她，語氣嚴厲：＂叫你爸來！問他什麽時候放我出去？＂

    平日裏說話向來是溫和有禮的安亦心，居然會有這麽聲色俱厲的時候，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讓方曄華都心生懼意。

    她陪了十分的小心：＂小媽，爸爸這麽做，也是想讓您好好休息，沒別的意思。＂

    安亦心冷笑，沒別的意思？這是怕她帶著曄傑跑了吧？

    ＂不讓我走也可以，把手機給我，我要打電話！＂安亦心冷冷地補充了一句。方子期走了後，她就暈倒了，醒了後就這樣躺在床上。方衛國不止沒收了的她的手機，還叫人把她給看了起來。現在子期是個什麽狀況，安亦心是一點也不了解。

    女兒就這麽離家出走狀況不明，她這個做母親的，哪能不擔心！

    方曄華也沒想到，父親會把安亦心給關起來。她是一心一意來道個歉的，沒料到的是居然攤上了這麽大的麻煩事兒。

    她訕訕地幹咳了一聲：＂您也別多想，我爸這麽對你，也是擔心您的身體，不讓你操心罷了！您就放心吧，子期她不會有什麽事的。＂

    她本來還想往下說上點什麽的。安亦心的目光冷冷地看向她。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似乎在說：你說得倒是簡單，如果沒有你從中攪和，方子期會到今天這種境地嗎？

    方曄華目光躲閃：＂小媽，我是來向您道歉的。子期的事情，我誤會了，而且處理也相當欠考慮，是我的錯，對不起了！＂

    咦，這方衛國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居然能把像刺頭一樣的方曄華揪著來向她道歉？這背後恐怕有什麽利益交換吧？安亦心想。

    見說得那麽動情，可安亦心也沒什麽反應，方曄華隻好硬著頭皮往下：＂＂剛才爸爸也批評我了，我和子期是難得的姐妹緣分，要好好珍惜才是。發生了這種事情，都是我的錯，我也很內疚，希望您能原諒我。＂

    看著方曄華那有些討好的神色，安亦心的內心在冷笑，憑她這麽多年對方曄華的了解，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這姑娘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絕境，會肯這麽爽快的來向自己道歉？

    她不動聲色。就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方曄華。方曄華有些慌了。難不成她不打算原諒自己了？如果真那樣，就壞事了！

    她臉上堆滿了笑，趕緊湊近一些：＂小媽，我一會兒就去學校去看子期，跟她道歉！您放心，我會盡量說服她搬回家來住的！還有，您有什麽事情，或者有什麽話需要我捎給她嗎？＂

    安亦心也不客套：＂帶話就不用了，你現在把你的手機給我，我打個電話就行。＂

    方曄華一愣，下意識的捂住了口袋。難道說父親竟然把安亦心的手機給沒收了？做得也真夠絕的！

    她要是把手機給安亦心，搞不好攪和了父親的打算，那她還想不想好好在方家過活了？

    想到了這層，方曄華也小心翼翼起來：＂小媽，手機給您倒是沒問題，隻是我手機沒在身上啊！要不一會兒我讓爸爸拿進來給您？＂

    方曄華現在比以前狡猾多了，也知道把自己的父親拉出來做擋箭牌了。

    手機現在就在她身上，但是如果這麽直接地交給安亦心，那父親肯定不會放過她。所以她找了個托詞，索性什麽都往爸爸身上推，這是他們夫妻間的內部問題，不管到時候是什麽結果，誰也賴不到她身上！

    方曄華想到這些，心中暗暗得意，這次自己考慮的夠周全了！這腦子果然是越用才越靈活！

    安亦心一眼就識破了方曄華的目的，一點麵子都不給：＂不用你爸來，你現在就給我，我看到了，剛才你捂住的左邊口袋，裏麵不就正是手機？

    方曄華一時語塞。看來她就算再靈活，但同安亦心比起來，還實在是差得太遠。果然生薑還是老的辣！

    ＂小媽，您是不是要打電話給子期？您放心好了，子期好著呢！＂方曄華謊話張口就來。趕緊轉移話題。

    ＂你見到她了？她現在在哪裏？＂安亦心眼睛亮亮地看著方曄華，審視著她，也在評估她說的話的可信度。

    方曄華目光躲閃：＂我沒見到她，但我哥打電話給她了。＂

    安亦心了然，這方曄華根本不知道子期的下落，隻不過信口開河來安慰她罷了！她懶得再廢話，直接閉上了眼睛。

    被安亦心冷落，方曄華也沒敢閑著，她看到床邊的櫃子上擺放著餐盤，裏麵的粥還熱氣繚繞著，不過顯然安亦心一點都沒吃。

    ＂小媽，您好歹吃一點。要是您把這粥給喝了，我就出去和爸爸說，讓他把手機拿來給您。＂方曄華這會想起方衛國在她進來前給自己的囑咐了。

    安亦心閉著眼睛，像睡著了一樣，根本就不搭理方曄華。

    方曄華歎了口氣：＂小媽，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聽到關門聲，安亦心睜開了眼睛。

    這方曄華脫胎換骨地蛻變，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讓人不得不懷疑她背後的動機不明啊……

    想起方曄華曾經在背後對方子期所做的那些事情，安亦心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就算行事方式再改變，也難以改變一個人的本性。對一個不善良的人，是不能用善良的方式去揣度她的思維的。

    門再度開了，方衛國走了進來。看到餐盤上的東西紋絲不動。他歎了口氣，走到床頭，彎下腰，輕撫著安亦心的額頭，語氣無奈中又帶著妥協：＂亦心啊，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怎麽樣才肯吃飯？你說出來吧，能做到的我都答應你。＂

    ＂我隻想讓你讓我帶著曄傑離開這個家！我別無他求。＂安亦心的眼睛紅了。

    ＂亦心，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怎麽可能讓曄傑沒有父親，在一個單親家庭裏長大！何況我怎麽可能舍得讓你們離開我！＂

    ＂沒錯，你什麽都舍不得！你就舍得讓子期受委屈！＂安亦心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從這裏出去，現在在哪？都不知道什麽情況！我更不明白的是，你把我的手機收了，還不讓我出去找她，你這是安的什麽心？＂安亦心抽泣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梨花帶雨，更是惹人憐愛。看得方衛國心都那淚水給泡濕了一般，軟得不行。

    ＂亦心啊，我這不都和你說過了嗎！子期一走，田曦之就追了出去，他會妥善地安排子期的生活的！田曦之這個小夥子身家清白，家境又好，如果真的能和子期在一起，對子期來說又何嚐不是一種福氣！亦心，你怎麽就不能明白我的苦心呢？＂

    ＂都什麽時候了？你竟然還在打子期的主意！想把他配給那個什麽田曦之的！你是不是想從中牟取什麽利益？＂安亦心淚水漣漣。

    一下子被說中了心事，方衛國一陣心驚。強自掙紮著辯解：＂怎麽可能？我是這種人嗎？我這都是為了孩子打算！為了孩子好！＂

    安亦心把頭扭向了另外一邊，留給方衛國一個後腦勺。

    方衛國撓撓她的腦袋：“我給你安排好了，放心，以後誰都欺負不了你。”

    那個後腦勺沒反應。

    “我把方家的股份留了30給你和曄傑，在曄傑成年之前，都由你來監管，而子期，我分給了她5，和曄華一樣。她結婚後，這股份當做她的嫁妝給她。”

    安亦心還是沒反應。

    方衛國歎息：“你們仨兒的股份加在一起，還真沒人拿你們娘幾個沒辦法，你說誰還敢給你臉子看？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可這些年，也是我虧欠了你，這都是你應得的。也算我給你們娘幾個的承諾和補償。”方衛國再摸摸安亦心的腦袋。順勢板過安亦心的腦袋一看，趕緊拿紙巾幫她擦眼淚：“怎麽又哭了？你也知道，我也把子期當做親生女兒看的，怎麽也不能讓她比曄華差了去。”

    最後這句話終於成功地打動了安亦心，她淚眼朦朧地抬頭看著方衛國。

    方衛國愛憐地點點她的鼻子：“真是拿你沒辦法！像個小孩子一樣！現在可以吃點東西了吧？”

    安亦心含淚點了點頭。

    方衛國麵露喜色：“好，來，我喂你。”

    這下安亦心真不好意思了：“不要了！讓孩子們看見，像什麽話！”

    方衛國根本不在乎：“怕什麽！也讓他們學學，什麽叫做夫妻恩愛！”

    安亦心切了聲，嗔怪地看了方衛國一眼，破涕為笑。

    方衛國嗬嗬笑了起來，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世界似乎都敞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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