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沛璟可不是那種可以輕易偏離航線的人，他很有禮貌地朝方衛國點了點頭，打過招呼，立馬就談及重點，把話題往方曄霖的傷情上轉了。

    在場的包括方衛國和方曄華在內，似乎都回過神來了，方曄霖的安危，其實才應該是大家關注的重點。方衛國暗暗心驚，自己差點被這女兒給坑了。還好還好。

    傅隊長成功地轉移了眾人的視線。

    當時方曄華打算打方子期的耳光的時候，傅沛璟是看到了的，隻是隔得有點遠，愛莫能助。不過，他對方子期很有信心，這麽點小事應該不用他出手，果然，這姑娘沒有讓他失望。根本不用他，自個兒就擺平了這件事情。

    隻是在場的那些男士們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的驚豔的目光，那才是讓傅隊長感覺到了另外一種別樣的酸酸的感受。這種感覺——

    傅隊長苦笑，他還真的沒太感受過。自打身邊有了方子期，他恐怕要學著適應一些過去沒有的經曆。他的這個小女朋友，似乎真的有些招蜂引蝶啊

    此刻，他朝方衛國講著方曄霖的情況。方衛國麵色凝重地聽著，不過情緒還很穩定。隻是方曄華，似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看著是在專注地聽著，可事實上估計是神遊太空了，目光也沒有移開，像是膠著在了傅沛璟的臉上，癡癡地盯著連眼睛都不眨。

    完全是一副癡情到家了的小女兒模樣。方子期的目光不小心掃到了她的臉上，都有幾分不忍心了。

    她不忍心，方曄華可是忍心著呢，她完全像是脫世了，壓根沒想到手術室裏還有個正在搶救的親哥哥，倒是看看傅沛璟又看看方子期，，臉上的迷惑是越來越大，忽然來了一句：“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這話是對著傅沛璟說的，聲音還不小，而且話題轉得也太快了些，把正在朝著方衛國講著方曄霖的情況的傅沛璟的話都給截住了。

    因為方曄華的問題，完全和傅沛璟講的不是同一個頻道，倒是讓傅沛璟都楞了楞，足足有兩秒的停頓，這才反問：“我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方子期知道，傅沛璟這話是意有所指的。可是方衛國就沒有多想，以為方子期和傅沛璟本來就是在一個部隊，而傅沛璟和方曄霖的私交又這麽好，所以傅沛璟出現在這裏，是再自然和順理成章不過了，見方曄華問得冒失，而傅沛璟的回答又有些衝，他還趕緊出來和稀泥，輕斥著方曄華：“他們本來就在一起，這回這麽不能在一起了？”

    這回答讓傅沛璟很滿意，不過讓方曄華覺得很委屈！她不是她爸所說的那個意思！

    方衛國一方麵覺得這女兒不懂事，自己哥哥都生死未卜，還在這糾結些有的沒的。一方麵也知道這姑娘的醋勁和情緒的不可控性，剛才揚手打方子期就充分體現了她的不成熟，已經在眾人麵前丟了次臉了，再來一次，他這老臉還真有些掛不住了！

    所以先製止了再說！別在這丟人現眼才是正道！

    方曄華哪裏知道這些，答案讓她很憋屈也就罷了，還被父親輕斥，她委屈地忍不住嘟囔了幾句。方衛國聽到了，及時地扭頭，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

    方衛國難得對方曄華這麽凶狠，方曄華被父親這一眼嚇得噤了聲，不敢造次了。方衛國擺平女兒後，轉頭朝向傅沛璟，臉上的狠絕之色已經完全消失不見，換上了一副沉重的神色：“小傅，你接著說。”

    方子期正好站在兩人中間，把方衛國這換臉的前後看了個清清楚楚，真的有種歎為觀止的感覺。中國的國粹變臉還需要道具，而方衛國是更甚一籌，直接就自帶了，而且變得還比那些個都還精彩！自然銜接無停頓啊！她算是開了眼界了！

    傅沛璟麵無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這些，反正是平靜無波地繼續說著方曄霖的情況。還把那些聞訊趕來的方曄霖的戰友，一一介紹給方衛國認識。

    兩人這一走開，這邊又隻剩下了方子期和方曄華兩人了。兩人是大眼瞪小眼。

    方子期倒是機靈得很，也趕緊朝窗戶邊走，按照她對方曄華的了解，這家夥八成是不會顧忌任何場合，抓緊時間地來找她的麻煩的。就算不怕方曄華找茬，可她還是不想在醫院這種地方和方曄華開撕，她當是惹不起躲得起好了。

    這點分寸她有。

    她想得倒是挺好的，可方曄華不配合啊，見她走開，牛皮糖一般直接就跟了過來：“方子期，你給我站住！我有話問你！”

    兩人此刻離那些男人，已經有一段距離了。而且方曄華算是學乖了些，壓低了嗓門，所以這話，還就隻有方子期聽到了。

    艾瑪，她既然要那麽執拗地找不痛快，她方子期是那種縮頭烏龜不接招的人麽？

    “行！那我們去那邊，別妨礙到大家。”方子期指了指一個很偏僻的角落，那裏有個拐角，遮擋了眾人的視線，倒是說話的好地方。

    方曄華這下子又警惕起來了：“去那麽遠，你想幹嘛？”

    她這個妹妹，要是靠武力，她是絕無勝算可能的，方曄華還真擔心方子期把她騙過去，揍她一頓。那她損失可就大了。

    方子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麽？怕了？你不覺得你想問的話有點隱私，大家聽到不好，應該找個隱蔽點的地方？”

    這個也是，這問話是挺隱私的，她方曄華曝光方子期的隱私可以，可要是連帶著自己的也給曝光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既然是出於隱私考慮，她放心了不少：“好，那我們過去。”

    兩人一起朝那角落走去。還沒走幾步，方子期忽然摟住了方曄華的肩膀，附耳說到：“曄華姐，你知道怎麽把人揍一頓，讓人疼得要命，去驗傷的時候，卻是什麽都驗不出來嗎？”

    方曄華全身都僵硬了，停住了腳步，再也不敢往前了。艾瑪，說半天還是要打啊？還是打人不見傷的那種！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方子期這個小蹄子，沒安什麽好心！

    “我我不知道。你你知道嗎？”方曄華磕磕絆絆地說，心想既然說開了，那她也就迎頭而上好了。隻是說死也不往前走了。

    方子期純潔地笑：“我也不知道唉。”說話間手還親熱地勾在方曄華的肩膀上，那模樣光看背影，還真的是姐倆好啊。

    方曄華的一顆心算是歸位了些，不過對於她這位思維常常神出鬼沒，把她逗弄得一愣一愣的妹妹，她算是又恨又怕，直覺告訴她，還是小心為妙：“我們就在這說吧，走遠了都不知道我哥的情況。”

    咦，這分鍾想到自己有個哥哥了，真是要自保起來，什麽理由都能出來。方子期在心裏暗暗冷笑。不過還是點頭：“好啊，我在哪裏說都可以。”

    心裏對方曄華有些無語，有著橫行霸道的膽兒，卻沒有自保的能力，這模樣遲早要栽！像她方子期就不同了是吧，至少很能打對吧？

    咳咳

    經過方子期這一攪和，方曄華剛才鼓起來質問的勇氣，已經消退了大半，何況還有方子期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呢，按照她對這個妹妹的了解，雖然現在姿勢親密，可一言不合，那搭在肩膀上的手，完全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到自己的脖子上！剛才她又不是沒體驗過！艾瑪，那感覺離死也不遠了，恍惚中都要看到黑白無常了！

    現在，方子期這個形體上的無聲的威脅，讓方曄華的氣勢又弱了幾分。

    方曄華近乎有些弱弱地問：“你和傅沛璟，怎麽會在一起？”。話說出口，自己都覺得自己和計劃中要拿出主翁一般的質問語氣，實在是差了太多太多，隔了好幾條大街了好嗎？

    “這個問題，剛才不是有人答過了嗎？”方子期淡淡地回。

    說話間，兩人都感覺有些不對，幾乎同時回頭，果然，傅沛璟和方衛國正在朝著她們這個方向看著。目光裏都是探究。顯然怕她們兩人找個無人的地方又掐架去了。

    “微笑，朝他們揮手。”方子期咬著嘴唇，從齒縫裏擠出這句話。她知道傅沛璟會唇語，說啥他都知道，隻有用這招了。

    兩人齊齊揮手，方曄華笑得比哭還難看。而方子期就是撇了撇嘴。

    方衛國朝她們點了點頭，瞧著兩個女兒自己和解，那是再好不過了。雖然剛才方曄華想打方子期讓傅沛璟看到了，讓他這當父親的很是尷尬，可現在算是扳回一局了！於是趕緊趁熱打鐵給自己個樓梯下：“這倆姐妹，就這樣，一會兒吵吵鬧鬧，一會兒如膠似漆。”說罷賠笑。還不敢笑太狠，畢竟還有個兒子還躺在手術室裏。

    那笑容和方曄華的簡直是如出一轍。

    傅沛璟微曬，對方衛國的話不予置評。

    而這邊，回過頭背對著眾人的兩個姑娘，繼續往前走了一段路。拐過一個彎，離開了眾人視線，方子期終於把放在方曄華肩頭上的手拿開，走開幾步，站在方曄華的對麵，抱著雙手：“說吧，你想和我談什麽？”

    方曄華如釋重負，扭了扭自己的肩頭，艾瑪，再久一點，估計她的肩頭都要僵硬得抽筋了！

    “我就是想問，你和傅沛璟是怎麽會在一起的？”

    這姑娘還真是執拗啊！一個問題問了三遍！看來不好好回答她，她恐怕要夜不能寐，糾纏不止了！

    不過，方子期並不想刺激她，還是很正經地回答：“從部隊出來，順路就在一起了！聽到曄霖哥出事的消息，我們自然就一起過來了。”

    話說完了，方子期心裏也暗暗想，算起來，她和這位傅隊長，隻要有機會，幾乎都膩在一起，要不要說出來提前讓方曄華適應一下？

    可想想剛才方曄華看傅沛璟的目光，實在已經是癡迷過度了，用這種方式恐怕提醒不了她，反而是刺激了她，而這妞受了刺激，那是什麽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估計都幹得出來的。

    現在這種狀態，並不適合方曄華發瘋。

    方曄華眉頭緊鎖：“真的是這樣？”

    方子期想了想，除了細節沒講，她和傅沛璟大方向上還真的是這樣，至於講大方向和講細節的結果是不是一樣，那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她隻負責說實話。於是點了點頭。

    方曄華瞬間就眉頭舒展開來：“我就說嘛，你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麽，對吧？”滿臉期待地看著方子期。

    艾瑪，她方子期要是說了yes，那以後還真是有嘴都說不清，萬劫不複了，她可不想為了方曄華此刻的舒坦，讓關係更加複雜，這樣的蓮花風格，實在不是她方子期所具有的。

    “你說，我未嫁，他未娶，我們為什麽就不可能有什麽呢？對吧？”她亦真亦假地反問，根本不接方曄華的話。

    方曄華臉上的笑容僵住：“你不是為了氣我才說的這話吧？”

    方子期正色：“氣你對我有什麽好處？我就是實話實說罷了！怎麽，我說的不對嗎？”

    “你明明知道，我和沛璟的事情，你偏偏還這樣，你這就是故意和我作對！”方曄華終於沒有繃住，開始現原形了，麵露怒色。

    方子期冷冷地看著方曄華：“我要是你，就真不要到處找別人的麻煩，那男人要真對你有意，會主動待在你身邊的，用得著你成天追著他跑？對他身邊的人左宣示主權，右警告的？沒用的，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麽樣也沒用的。”

    方曄華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方子期這句話雖然不中聽，可卻是一針見血地說明了她的處境，她對著傅沛璟，的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主動，而他根本就不給她回應！可是，她又能怎麽辦呢，她喜歡啊！她要是有能力控製住自己不喜歡，那她還來著叨叨什麽呀！

    方子期瞧著她那恍惚的神色，沒有大快人心，也沒覺得不忍，隻是想點醒她：“不是我說你，現在都什麽時候了，曄霖哥都還躺在急救室裏，你還把心思放在這些個地方，你不覺得太本末倒置了麽？我要是你，在此刻，男人什麽的都是浮雲，在生死之間，其他的事都不是事。”

    方曄華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還呆呆地站在原地。方子期也不管她，直接就走開了。

    手術室門前，手術中幾個大字的燈還亮著。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剛才被方曄華給打斷了一番，方子期倒是還有了片刻的放鬆，現在一看那場景，心又被揪了起來。

    方衛國和傅沛璟都在抽煙。見她過來，傅沛璟把煙掐滅在垃圾桶上的沙裏，顯然很擔心她：“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和曄華姐聊了聊。”方子期簡潔地答到。

    事發突然，兩個人剛確定了關係，就見了方衛國和方曄華，傅沛璟不知道方子期是怎麽打算的，是打算公開？還是另有想法？難道說，她已經對方曄華攤牌了嗎？

    兩人目光對視，方子期顯然看懂了傅沛璟的疑惑，輕輕搖了搖頭。

    傅沛璟也明白了：她什麽都沒說。在此刻的場景下，來說這個也不合適，他能理解。

    就在這時，方曄華眼神空洞地走了過來，終於肯把關注焦點轉移了，問方衛國：“我哥他怎麽樣了？”

    方衛國剛才看方曄華那模樣，自家的哥哥都不管了，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還在想著兒女情長，簡直讓他想揍這女兒一頓，好打醒她。現在見她終於像個正常人了，是無比地欣慰啊：“醫生還在手術，不過，沛璟也說了，這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讓我們耐心等待。剛才他已經請了專家過來，曄霖應該能得到最好的治療，我們就耐心等待，誠心祈禱吧。”

    方曄華點了點頭，乖順地蹲在地上，抱住了膝蓋。目光盯著地麵，不再說話了。

    要不是方曄華神色如常，舉止也沒什麽異常，傅沛璟還真懷疑此刻的方曄華，已經是變了個人了，這還是一進門就想打方子期，然後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和方子期的那個方曄華嗎？

    而發生了這個變化，也就是被方子期摟著肩膀去別處談了下心？按照他對方子期的路數來看，不外乎“揍服”“說服”兩種方式，瞧著方曄華這好端端的樣子，那看樣子隻會是後一種。

    他這小女朋友也就這麽會兒功夫，就把一個完全不在線上的人，給拉了回來，是得有幾分實力才行的。

    這口才，恐怕他也需要好好了解一下，以後打嘴仗，搞不好他得處於下風！他下意識地朝方子期看去，隻見她靠牆站著。眉頭緊鎖，目光緊盯著手術室，臉上的神色淒涼。讓人有說不出的心疼。這種時候，還真想把她攬入懷中，好好地安慰一番。

    可是，想到剛才方子期把頭朝他搖了一搖的一幕，傅沛璟還是止住了自己上前的衝動。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燈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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